羅豐察覺到語氣中的異樣,問道:“你對司空玄不感興趣?”
否則不會連對方擁有什麽樣的天賦都不知道,憑他的異能神通,探聽情報的水平是無人能及的,想查的話輕易就能查清楚。
司空玄搖頭歎息:“要說興趣,多少還是有的,只是他的修為固然不差,但距離你我仍差了不止一籌,跟他決鬥,懸念太少,再多的天賦異能,再聰明的頭腦,若沒有相應的武力作為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名好棋手,至少他手中棋子比你我少得太多,無法激起我太高的興致。
最為關鍵的是,我曾經替他佔算過一回,畢竟同為《荒神錄》的傳人,彼此存在著因果聯系,可以作為媒介,佔算起來不難,但得出的結論卻是英年早夭,他的葬身之處就是地皇陵,因自身先天缺陷,壽元短暫,他的大限已至,若所料不差,現在他應該已經魂歸九泉——太虛幻境的護命法則若在,或許他還能吊命一段時間,可現在……這就是命數啊!
我原先多少也有點懷疑,畢竟此處有各派的極道強者坐鎮,哪怕司空玄命中當絕,前輩們為了自家顏面,也要強行為他延命,誰料竟會發生這等意外,連極道強者都無暇分心,外界的變故必然超出我等想象,這就是命運的強製力,哪怕你不想走,也要強行推著你前行。”
羅豐聞言,心中升起疑問的同時,一些思路倏然暢通,便道:“葉道友現在可以試試看,佔算司空玄的狀況。”
葉知秋一怔,旋即反應過來,羅豐不可能無的放矢,只怕真有了某種自己不知道的變數。
他以指尖蘸了些微茶水,在石桌上畫了一道符印,隨後掐訣佔算,水痕自然而然的產生變化,構成某種玄妙的圖案。
“怪哉!司空玄的命數竟而發生變化,無中生有,否極泰來!他取得了地皇傳承,以丹藥暫時延長了壽元,而在未來一年內,他會依著地皇的醫經煉製出一枚丹藥,彌補自身缺陷。”
葉知秋連呼不可思議:“怎麽會這樣?我之前替他佔算時,根本不存在這種未來支線,他的命運雖然有許多變化,可終究逃不了一個死字,差別只在於身亡時間的不同,但現在的情況分明是無中生有,強行衍生出一條嶄新的未來線!”
葉知秋眉頭一跳,似乎算到了什麽,視線看向羅豐:“這裡面,有你插手的痕跡?”語氣中有些不確定。
羅豐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能夠動搖對方信心的機會,說不定能對接下來的戰鬥起到意外的幫助,於是道:“此事非是源自我的本意,而是與公孫龍的交易。”
“公孫龍?”葉知秋仔細回想了一番,很是艱難地將名字跟人對應起來,“天庭的那名弟子?毫不起眼,未見任何特異之處,在太虛幻境也不曾做過什麽事情的人?”
他又以指尖蘸茶水,配合法訣細細佔算。
然而半刻之後,葉知秋的眉頭緊皺,似乎碰上了非常棘手的阻礙,於是他拿出一枚印有太極八卦圖的玉佩,散發著縹緲無常的氣息,在法寶輔助下重新佔算。
“真是古怪的時間線……有種被人奪舍的痕跡,但又有所區別,難不成是反奪舍?”葉知秋喃喃自語,“如果僅僅使用命運佔算之術,怕是瞧不出端倪,頂多是認為他有了一番改變命運的奇遇,可配合時間線的視角,就能看出此人的異樣,控制身軀的依舊是原來的公孫龍,但他的命運卻產生了極大的改變……看不透啊,這世上的讓人弄不明白的秘密果然有著許多,也好,至少讓人不會覺得太過無聊。”
到最後,他的嘴角反而揚起了一抹笑意,似乎不知道的東西越多,越是高興。
羅豐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執著於我?看得出來,絕不是因為一本《萬屠誅邪錄》,那只是一個借口,到現在你仍未回答,為何對我有殺意?”
雖然葉知秋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被他察覺了,那一股時隱時現的殺氣。
葉知秋沉默下來,低頭把玩了一會手中的杯子,然後放置在桌面上,緩步走出亭子,站到空曠的地方。
羅豐跟了出去,只見一道寂寥的身影站立在天地之間,顯得與外界格格不入,仿佛在拒絕他人的親和,先前那股友好的氣氛蕩然無存,盡數化作肅殺的蕭瑟之意。
葉知秋不再壓製心中殺意,緩緩道:“太上教的造物計劃,身為誕生者的你應該已經知曉了吧,采集優良的血脈,孕育成胎種,再寄存於母體中,自然孕生。
這種做法相比其他兩教,雖然依舊免不了人為插手的痕跡,但也是盡可能的貼合人道自然的規律,而且太上教對此事的態度並不積極,故而少有強迫之舉,可有些事情是免不了的,比如孕生的母體,自然不可能隨便找個女子來完成,也是盡可能地選擇優良的血脈。
由於胎種經過精挑細選,選擇的都是具備天賦異能的血脈,故而在孕生時免不了要汲取大量的生機精華,分量比正常胎兒多出百倍,而這些精華全部取自母體,因此哪怕有太上教提供固本培元的丹藥,依舊會對母體造成巨大的損害,甚至傷及本源。
我方才有提過,家母為了維持落魄的家業,治療殘留在我體內的毒素,做出了不少犧牲,為此留下了病根,最終心力交瘁,操勞去世。”
羅豐已然猜到對方要說的內容:“難道是……”
“沒錯,她答應了太上教的要求,成為孕生的母體之一,而當時她所孕育的胎兒——就是你!”
葉知秋一掐劍訣,鏘然一響,通體晶瑩的不惑劍落入掌中,劍鋒直指羅豐。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只是摻雜著幾分痛苦與無奈:“我知道啊,這事怪不了你,家母是自願的,沒有受人強迫,真要追究源頭,她也是被我這不孝子拖累,為了替我治病,才答應太上教。
我當然知道啊,此事上你也只是受人擺布,即便我不去恨自己,要恨的也該是太上教,是他們非要實行造物計劃,沒有把握好分寸,間接害了家母——這些道理我都懂!”
葉知秋臉面繃緊,顯得非常僵硬,另一隻手用力握成了拳頭,不停的顫抖著,似乎在跟潛藏在心靈中不斷咆哮的惡魔做鬥爭,拚命壓製著泄露出來的瘋狂怨怒之情。
“可是、可是、可是……嬰兒的你如果能表現出優秀的天賦,不被太上教拋棄,我就能以此為由,讓他們援手救家母一命!
可是你為什麽——既然你能有現在的成就,證明你的天賦並不差,甚至足以稱得上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可你出生之時為什麽就不能展現出一點來呢!
只要一點點,只要你能被看中,母親就能活下來啊!”
長久以來潛藏在心底的怨憎之念轟然爆發, 周身激蕩起控制不住的真氣,化作沉雄勁力摧殘四方大地,銘刻下巨大的蛛網裂痕。
本以為自己早已放下,本以為自己早已看淡,原來,悔恨的感情一直深埋在心中。
葉知秋眼前浮現出一幕幕過往的記憶,母親去世後的無數個深夜裡,他將自己淹沒在無盡的悔恨情緒中,恨自己的無能,恨太上教的無情。
然而,他不敢自盡,也無法向太上教復仇,所以,必須要找一個可以傾瀉他滿腔悔恨的對象——
“我知道這麽說很是無理取鬧,完全是在推卸責任,醜陋而又可悲,整件事根本怪不到你的身上,但我不得不這麽做,唯有將責任推到你的身上,才能讓我心安啊!”
劍鋒一蕩,凌空乍現九道雷光,融合劍氣,輝耀凌厲,滌蕩邪氛,鏟除魔氣,彰顯出瘋狂姿態的葉知秋,這一刻仿佛真武蕩魔大帝親身降臨。
“誅邪劍訣,妖鬼盡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