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墜入海平線,迎面吹來的海風開始變得冰涼,甲板上再也見不到乘客的身影,只因此刻即便是舉目遠眺,也見不到半點景色,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當月亮升起後,靜謐的大海才終於多了幾分生氣,浪起浪沉之時,可以見到銀色的輝光,星芒點點,如同破碎的銀鏡碎片。
突然一聲慘叫,打破了夜的寧靜。
聲音是從瑪莉卡休息的房間中傳出,等到羅豐等人進入之時,就看見瑪莉卡手持長劍,劍身上血跡點點,而在她對面的人則是昆西,這小子正坐在地上,右手捂著左臂的傷口,用爹死娘改嫁的力氣慘嚎著,只見他的左手齊腕而斷,斷掉的手掌正落在地面上,五指手指微微顫抖著。
羅豐問道:“發生了什麽?”
瑪莉卡道:“在我睡覺的時候,察覺到有人靠近,於是我就一劍砍了過去,後來就變成現在的狀況了。”
其實看現場的情形,就足夠推斷出結論了。
艾瑪陰沉著臉,質問昆西:“大晚上你不睡覺,跑瑪莉卡小姐的房間裡做什麽?”
這小子有前科,實在叫人不得不懷疑。
“冤枉啊,這回我是真的冤枉!瑪莉卡小姐可是黃金階的劍士,借我兩膽,我也不敢對她怎麽樣,方才我經過過道的時候,瞧見瑪莉卡小姐房間的門似乎沒有鎖上,在門外敲了幾聲也沒人應,於是我就進去看看裡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意外,結果就瞧見瑪莉卡小姐的床上沒有人,而她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躺在地上,我擔心她是不是受到了襲擊,就想過去看看清楚,誰知道我剛靠近她就一劍劈了過來,若不是我躲得快,現在掉在地上的就不是一隻手,而是我的上半身了。”
昆西一副可憐巴巴又委屈萬分的模樣,訴說著自己的悲慘遭遇。
艾瑪將信將疑,向瑪莉卡詢問道:“是這樣嗎?”
瑪莉卡想了想,點頭道:“我習慣睡在地上,而不是床上,這樣可以防止被人偷襲,另外我睡覺的時候,習慣向左側臥,這樣可以保護慣用的左手,而且我年輕的時候被父親訓練過,睡覺的時候一動不動,在旁人看來,的確會非常的奇怪。”
昆西慌忙點頭:“沒錯,我當時看見你的睡姿,還以為被人殺死了,嚇了一大跳,慌裡慌張的,就沒想到叫別人來,隻想著先確認一定,能不能把你叫醒,誰知道好心沒好報,可憐了我的這隻手,這輩子只能當個殘廢了。”當下悲從中來,哭得滿臉是淚。
聽聞後,艾瑪的臉色稍稍恢復,道:“別哭了,瑪莉卡的劍非常鋒利,你的傷口切面很平整,而且斷了沒多久,想接回去一點也不難。”
她轉身向羅豐請求道:“少爺,你看,只是一場誤會,能不能可憐下這小子。”
這時,雷納克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對昆西道:“真相真的是這樣嗎?”
昆西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糟糕,只因他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同道中人的氣息,而且雷納克的實力一看就比他強得多,分明是個中高手,想要瞞過怕是不容易我一定會生兒子!。
“不是這樣還能怎麽樣,我不過是個黑鐵位階的小盜賊,難道還能對一個黃金階的強者起色心嗎?只有一心找死的人才會這麽做吧。”
反正沒有證據,昆西下定決心,打死也不承認。
從邏輯上講,一個黑鐵階的盜賊的確不可能對一名黃金階的劍士起不軌之心,從常識的角度看,這跟作死沒有區別。
然而,雷納克卻還是抱著一副“小子你還太年輕”的表情,不過也沒有再說什麽。
羅豐沒有讓昆西多受痛苦,命他把斷手跟手腕的切口貼合在一起後,施展了一道治愈法術,便恢復如初。
昆西活動著五指,確認沒有留下後遺症,然後不著痕跡地瞥了瑪莉卡一眼,略帶埋怨道:“果然,人就是不該多管閑事,這世道做好事不一定有好報。”
瑪莉卡略帶歉意道:“對不起。”
昆西正打算繼續用話術擠兌,羅豐彈手對他施展了一道魔法,頓時他便陷入失神的狀態,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少爺?”艾瑪疑惑的問。
羅豐向昆西詢問道:“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昆西的臉上微微浮現掙扎的表情,但憑他的精神力,要抵擋精神魔法的侵蝕實在有點強人所難,些微的抵抗瞬間就潰不成軍。
“瑪莉卡小姐太漂亮了!武藝那麽高,人又長得漂亮,而且氣質又冷,這樣極品的冰山美人我以前從來沒碰見過,荊棘酒吧的老板女兒跟她一比,就是隻醜小鴨,要是能跟她睡上一晚,讓我死都願意!”
盡管說的話無比亢奮,但昆西的臉依舊僵硬得像一張撲克牌。
“我事先在門鎖上做了手腳,讓它在適當的時機主動壞掉,然後從一名貴族乘客的行李中偷來了永眠草,放在瑪莉卡小姐的床頭櫃上,如果永眠草不能對黃金階戰士生效,我便推脫說是發現了疑點。”
聽到這裡,便已足夠,羅豐打了個響指,撤去了昆西身上的吐真術,這法術類似精神控制,只能對意志力較弱的人起效。
“昆西!我真是看錯你了,本以為你只是有些頑劣,小時候沒有受人管教,才染上了那麽多的壞毛病,可是我真沒想到,我們好心救了你,你居然恩將仇報,這已經不是一句惡習能夠帶過去的事情,而是攸關人格。”
艾瑪無比痛心的說道,她是真的把昆西當成孤兒院中的那些夥伴們,不想竟而受到了欺騙。
“姐姐,你聽我解釋,剛剛的根本不是真相,我是中了幻術,說的話根本不是我真實的想法,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把你當成姐姐,怎麽可能會騙你?”昆西慌忙辯解道。
羅豐道:“要不要我再用吐真術,讓你說一下對艾瑪的看法,聽聽你是真把她當成姐姐,抑或其他的什麽。”
昆西的臉“唰”地一下白了,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雷納克搖頭道:“小子,陰謀詭計有時候是很方便,別人累死累活拚上性命都不能做到的事情,也許你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主意就給輕松解決了,但是,這種小花招終究不是萬能的,陰謀的基礎是武力,自身的武力不夠強,就算你有再聰明的腦袋也沒有用,對上真正的強者,你連撒個謊都做不到,別人根本不需要跟你鬥智,一根手指頭就能摁死你鞋。以前的我,犯過跟你同樣的錯誤,沉浸在那些小花招中,幸好迷途知返得還不算太晚,希望你也能早點醒悟。”
艾瑪冷面道:“跟他說這些做什麽,一個道德敗壞的人,力量越強,做的壞事就越多,早知如此,昨天我就不該救他,讓他直接掉河裡喂魚才對。”
艾瑪每說一句,昆西就顫抖一下。
他抬起頭來,臉上有一道清晰可見的淚痕,萬分後悔道:“對不起,姐姐,叫你失望了。你說得對,我從小沒人管教,無父無母,總是受人欺負,連個知心朋友都沒有,所以連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都不知道,隻好向工會裡的那些前輩們學習,他們做什麽,我就跟著學什麽,不知不覺就染上了一聲壞毛病……”
說著說著,他便抽泣起來,眼淚鼻涕一起下。
艾瑪見他似是誠心懺悔,又聯想到對方的出身,不由得心中一軟,如果自己沒有特蕾莎婆婆的嚴加管教,恐怕也要學那些不要臉的女人一樣,向那些傭兵們出賣*來換取金錢。
就在她打算開口求羅豐饒過對方的時候,忽然有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傳來,聽不出聲音的源頭,仿佛來自四面八方,而且初時的歌聲非常微弱,就算全力傾耳去聽,都無法將之把握,但是慢慢的,歌聲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優美。
直到後來,恍若天籟的絕美歌喉就如同是在每一個人的耳畔輕揉響起似的,像春風的吹拂,似少女的嬌吟,如神靈的低語,不知不覺就叫人沉浸其中,難以自拔,漸漸模糊了意識。
就在艾瑪的精神徹底淪陷之時,她體內的純陽玄陰真氣主動運轉起來,刺激各處經脈穴道,令她的神智突然清醒過來。
“怎麽回事?”
艾瑪環顧四周,就見雷納克跟瑪莉卡已經爆發了鬥氣,正在抗衡這一歌聲,唯有雇主羅豐和他的管家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什麽都沒做,卻不受歌聲的影響,至於昆西則是不見了蹤影。
“別分心說話,全力運轉內功,我們一起到甲板上去。”
一行人走出房間,向外走去,一路上瞧見不少隻穿了一層薄薄內衣的乘客們,宛若夢遊一般晃晃悠悠的向甲板走去。
等他們走出船艙時,就見甲板上已經站滿了水手和乘客,並伴隨著“噗通”“噗通”的聲音,不斷有人癡迷般地舉步站上孤獨的欄杆,而後仿佛邁向天堂般,向著虛無的船沿外一步邁出,然後筆直地掉落海面,沉入水中。
更令人感到疑惑甚至恐懼的是,當其他的旁人接二連三見到如此景象,非但沒有誰站出來阻止或者示警,反而也是一個個一臉的迷醉表情,同時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前者的腳步,朝著欄杆緩緩走去,其中就包括昆西的身影。
“看來是通過歌聲來控制人的意志,到底是誰,娜迦嗎?”
羅豐一邊推測著,一邊施展浮遊術,釋放出許許多多的巨型氣泡,將那些跳海的遊客們圈住。
“不是娜迦,是海妖!”
一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男女從船艙中走出來,男人身材魁梧,尤其一對臂膀格外的強壯,但他的眉目中又透著智慧的光芒,並非是一名魯莽的戰士勇者系統在末世。女人身姿嬌柔,而且手持法杖,表明身份是一名魔法師,法杖的頂端是一顆藍色的寶石,釋放出溫和的光芒,罩住兩人,顯然,這就是他倆沒有受歌聲影響的原因。
“海妖是一種凶殘的海中魔獸,擅長幻術和精神攻擊,同時還具有驅使其他海獸的可怕能力。自古代開始,海妖就時常會以美妙的歌聲來吸引沿途的船只靠近它們的巢穴,繼而製造幻覺讓船上的水手跳入海中,自動成為它們的美餐。”
解說者居然不是作為魔法師的女人,而是看起來就像是鐵匠的男人。
羅豐問道:“一般情況下,水手們在遇到海妖時,會怎麽做?”
“用繩子把自己牢牢綁在船板上,然後鼓足風帆直接逃走,至於能不能逃出升天,只能看運氣了。”男人無奈的歎氣,接著轉身問身邊的女人,“如何,能感應到海妖的位置嗎?”
“感應到了,但是距離得太遠,超出了我的射程范圍。”
女人也露出一副遺憾的表情,接著撇過頭,對一直藏在她身後的小男孩道:“威爾,記住,不要走出這個藍色的光圈。”
小男孩拉著她的衣角,認真的點了點頭,沒有開口說話。
羅豐又問道:“海妖的頭目一般會是幾階魔獸?”
男人愣一下,顯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回答道:“海妖首領大概是五階,如果是海妖王的話,可以達到八階,但海妖王一般不會外出狩獵,只會等手下們送上食物。”
“五階的話,那就沒有製作魂石的價值了,全部乾掉吧。”
羅豐的最後一句話, 是對暗師鬼君說的。
“謹遵您的意志。”
暗師鬼君鞠了一躬,接著對著被層層迷霧遮擋住的海面張開嘴,發出一陣尖銳的噪音,刺耳得就像是貓爪在撓鐵板一樣。這陣聲音立即就把對方美妙的歌聲給擾亂掉,順帶驚醒了所有被控制了的水手和乘客,而且一股恐怖的威壓自暗師鬼君身上猛然爆發,仿佛一場十二級的超強台風,將島礁附近的大片海域瞬間席卷,順帶將迷霧也一並驅散掉。
男人驚訝道:“女妖之嚎!”
“不,是更高級的亡靈暴走曲!”女人糾正道。
亡靈生物的風評實在太差,兩人瞬間提高了警惕,並有意識的將男孩遮擋在身後。
但羅豐跟暗師鬼君都沒有多看兩人一眼,迷霧被驅散後,可以看見在遠方的黑色海水中,有無數閃爍著血紅色光芒的亮點浮起,似貪婪暴虐的鬼火,又如嗜血無度的凝眸,仿佛來自煉獄最深處的絕望惡靈。
暗師鬼君正要出手將那群被亡靈暴走曲震得暈頭轉向的海妖消滅,雷納克卻搶先道:“讓我來吧,正好白天學會了一招武技,可以試試成色。”
說著他便全力爆發熾陽鬥氣,令原來的白色鬥氣轉化成烈金色,散發出刺眼的光芒和高溫的熱流,接著他大吼一聲,躍上半空,奮力斬出雙劍。
“吃我太陽騎士的超彈動雙炎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