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豐睜開空白無物的雙眼,所見景象依舊是模糊一片,隱約可見到人形,但就像是將一瓢水潑在了剛畫好的水彩畫上一樣,各種顏色暈染開,無法構成準確的形狀。
“很遺憾,似乎並沒有恢復。”
秋璃摸著下巴道:“不應該啊,七重陽胎境易筋洗髓,各種先天頑疾都能治好才對,想當初我的臀處……咳,很可能你的眼睛問題並非疾病,而是某種代價。”
“代價?”
羅豐琢磨了一會,聯想起自己雙目的異能,可以迅速將附近的情報訊息事無巨細的收集起來,連思考反應都變得極快,整理成清晰的樹狀結構。
只是除去火宅魔獄的那次意外,後面他都不曾遇到過將自己逼入絕地的險境,這種異能也就變得可有可無,而且他事事小心,本身又擅長謀略,這種異能只能算錦上添花,即便無法使用也沒太大影響,所以一直不曾放心上。
“術修法門先不提,神魂跟肉身無關,修煉得再高也影響不到,但器修和武修都是從肉身入手,兩者手段雖然不同,目的卻是一致,衍生出先天之氣,足以彌補所有的缺陷。但陽胎境衍生出的先天之氣無法長久維持,只能暫時保留,倘若是先天疾病,被先天之氣治愈後就不複存在,但如果你的眼疾是時時刻刻遭受侵害,那麽當先天之氣消失後,就會重新變回缺陷狀態。”秋璃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羅豐道:“可以試驗一下真偽。”
說完,他便閉目養氣,讓心靈進入波瀾不驚的狀態,隨即運轉純陽赤火勁和玄陰黑水功,和外界靈氣產生共鳴,接著在氣海中衍生出一絲先天之氣。
他再調運先天之氣至雙目,睜開眼睛後,視界果然變得無比清晰,一草一木,清晰可見,形狀同靈識觀察的一模一樣。
只是,隨著先天之氣散去,視界又漸漸變得模糊。
“果然同師姐猜測的一樣。”
秋璃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也不必灰心,七重陽胎境無法長久保持先天之氣,但八重化神境可以,等到你晉級八重時,就能恢復視覺,重見光明。”
羅豐提醒道:“我非是不能見物,只是看不清楚,光明仍是見得到的。”
“這點小事就別斤斤計較了。”秋璃擺了擺手,敷衍了一句,拿起旁邊的酒葫蘆仰面啜了一口,隨後大咧咧的用手背抹著嘴角的酒漬抱怨道,“山子熏這混蛋,幫完忙就跑了,她才來了多長時間,要的價碼那麽高,乾的卻是撿漏的省力活,當自己是哪裡來的大人物嗎?”
撿漏的活最是要命,尤其是海族王這樣的高手,臨死一擊,九重高手都可能被拖下地獄,也就是山子熏依靠陣法,能夠避實擊虛,以柔克剛,不怕拚命。
羅豐對此看得十分透徹,也明白秋璃必是知道這一點,才會不惜大出血請山子熏出馬,只是有個疑問。
“秋師姐你居然豪奢到能請山子熏出手,此次任務到底得了多少好處?”
秋璃嘿嘿一笑:“眼下的好處不多,但將來的好處卻是源源不絕,宗門有規定,唯有在洞天世界立下極大功勞,才有資格接受這一方洞天世界。咱們挫敗海族大軍,拯救了整個掌天世界的人族,足夠符合資格標準,到時候再讓月湖真人出面幫腔幾句,掌天世界的未來百年歸屬權就要入我名下。
按照規矩,太陰派收入的三成要上繳給六道宗,而我能夠從中抽成三成,算起來只有百分之九,比例雖然不大,但太陰派好歹是一方世界的霸主門派,規模不亞於玉洲世界的三流門派,能享受門派十分之一的收益,就算是那些三流門派的掌門,也絕沒有這般待遇。”
羅豐好奇的問:“宗門居然會將一方洞天世界當做商品交易給私人接掌?”
即便沒有細究,他也能猜到這裡面的好處極大,並非僅僅表面上一個百分之九的數字,因為一旦接管了這處掌天世界,接管者就成了實質上的太上皇,到時候若開口索要天材地寶、丹藥法器,難道太陰派敢不給?
如果需要某種靈草,一聲令下,太陰派只怕要動用全派的人力去尋找。
“不交給私人又能怎樣?宗門倒是想全部納入掌控,可有心無力啊,就像俗世的朝廷一樣,還不是得將地方交給下屬官吏來管理。
事實上,凡有弟子晉級天人之境,宗門都提供一處天外天世界的時空坐標,並將人送往該處世界,如你能在那處世界傳下道統,為六道宗開辟下院,這處世界的一切收益都會納入你的口袋,相當於一派之主,直到你死後,宗門才會將這處世界的管理權收回。”
羅豐聽得不住點頭,這些消息都是他無法觸及的領域,天人強者果然是宗門的中流砥柱,有機會做一名分疆大臣。
聽起來似乎宗門隻負責在屁股後面撿現成的便宜,但晉級天人的修士壽元長久,隻專注自身的修行,很少會去考慮後代或家族,於是對於自己死後的遺產如何分配,也就不在乎了。
即便天人強者有後嗣,而後嗣若有能耐自然能開創新基業,後嗣若無能耐也守不了基業,甚至有匹夫懷璧之罪,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送給宗門,換取庇蔭。
秋璃飲了一口酒,繼續道:“其實像掌天世界這種限制天人境界的世界,對門派或者其他天人強者而言也是雞肋,不大瞧得上眼,但卻是咱們這群肉身境修士的香餑餑,可遇不可求,畢竟不是每個世界都會遇到覆滅的災難,而我身後若無月湖真人這尊大能撐腰,同樣入不得口袋。”
兩人正說間,忽而一股氣勁從側旁襲來,羅豐忙揮袖抵擋,轉頭看去,只見方月儀正滿臉漲紅,渾身搖擺不定,步法踉蹌松散,雙手亂舞如蝶,而隨著她每一下的揮臂,就有一股雄勁噴射而出。
方月儀的力量本就剛猛強大,不遜色普通的九重境武修,清醒時尚能控制力道,此時卻是沒了輕重,拳勁四射開來,攪得飛沙走石,風起雲湧。
“她喝醉了?不應該啊,難道她不會用真氣來逼出酒氣嗎?”羅豐驚訝道。
秋璃訕笑兩聲:“我帶來的酒名為神仙倒,很難用真氣逼出。本來嘛,喝酒這種事就是圖個醉意,若是用真氣作弊,就失了飲酒的趣味,所以有人發明了這種酒水。雖然不能說豁免真氣,但能使真氣的效果變得遲鈍。”
羅豐拿起酒來啜了一口氣,這酒入口不辣,甚至有些甜膩,帶著些許水果的味道,甚是合乎女性的口味,但是後勁綿長,一旦發作,尋常人根本抵擋不住,很容易中了圈套。
“啊哈哈哈,不知道為什麽,心情突然變得很舒暢,就是到處都在轉,天在轉,地在轉,大家都在轉,我、我也在轉!”
方月儀徹底發起了酒瘋,而且是最沒品的那種,亂舞起來,簡直成了人形災難,走到哪,毀到哪。
端木正本來待在一旁看書,一道拳勁激射而來,當場就將他手中的書籍撕裂成碎片,登時呆住了。
“你這瘋女人,這可是孤本啊——”
端木正大怒,閃身一跳,就要上去將人擒拿住再狠狠教訓。
誰料方月儀雖然喝醉了酒,但是動手打人卻是勁而有力,只見她一個陀螺轉身,避開了端木正的虎撲,接著不合武學常理的手腳並出,前腳絆人,後手推人,一推一絆之間,竟是將端木正甩得跌飛出去,若非他半途運起真氣使千斤墜穩住身形,只怕得當場出醜。
但端木正還沒來得及慶幸,便有連綿勁力如浪潮般撲面而來,只見方月儀手捷眼快,步碎靈活,剛柔相濟,動迅靜定,形神兼備,一連串短而有力的攻勢竟是將他壓得無力反擊。
“你這瘋女人莫不是在裝醉?”
端木正驚呼不已,正常情況下動手打不過這女人倒是常理,畢竟對方是武修,而他是器修,一身本領基本都在法寶上,可現在人家都喝醉了,居然還如此生猛,壓得他喘不過氣,這還講不講理。
秋璃觀兩人打鬥,沒有上前阻攔,只是若有所思:“這種拳路……難道說是醉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