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普通凡人居住區內,靜夜之中,一切彷如也隨之沉睡過去。在凡人們的眼中,那些高來高去的仙人們,整天飛進飛出,都不知在忙些什麽。修仙者和凡人,雖是住在同一城內,卻並沒有絲毫交集可言。
仙人們之間的事,凡人們根本不關心。他們隻關心,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意,自己的生活。他們苦惱,他們開心,皆因俗事而已。其實,修仙者的生活,反不如這些凡人們來的充實,來的有意義。只可惜,凡人們的生命有限,譬如螻蟻,譬如朝露。在修仙者眼中,面對凡人,怕是常會生出夏蟲不可以語冰的感慨,對比之下,自會生出無限優越感來,這使得他們更加賣命,更加不顧一切的投身到修煉的孤寂苦旅之中,自得其樂。
房內,吳岩依舊盤膝而坐,目光卻凝定在了眼前深夜來訪這穿著黑色鬥篷之人的身上。
“你為什麽要如此狠心對待玉兒?”狐如嫣掀開遮蓋住頭臉的鬥篷,露出一張帶著怒氣的俏臉。
“你覺得我該怎麽對待她?”吳岩自嘲似的笑了笑,旋即卻跳下床榻,一步步向狐如嫣逼了過去,低聲發泄般的咆哮道:“狐如嫣,是你說讓我離她遠點,是你說我跟她之間毫無在一起的可能,是你親自跑到我的面前,展露你天狐族的狐媚之術,令我相信,你對我有情。是,我吳岩承認,自第一眼見到你的女兒之身,便對你產生了好感,再見你時,已對你生出情意。魔鬼谷內,你我有了那番際遇,我心裡甚至對那下三濫的白鵬大為感激,是他讓我能與自己鍾情的女子有了親近之機。你知道我喜歡你,但你現在卻跑到我的面前,來質問我,為什麽要如此狠心對待玉兒?你說,我為什麽要如此狠心對待她?”
狐如嫣身子不斷後退,捂著小嘴,吃驚的望著吳岩,像是首次認識他一般。吳岩每說一句,她身子便是一顫,待其退至牆邊,吳岩卻已逼近其面前,臉臉相對,吳岩表情痛苦,眼神憂鬱,但卻勇敢的直視著狐如嫣,把嘴貼近她的耳邊,一字一頓的道:“我吳岩喜歡的是你狐如嫣,你要我如何對待朱君玉?”
狐如嫣下意識的把雙手放在胸前,極力想把吳岩推開,其起伏不定的高聳,顯示著她此刻內心的慌亂和不知所措。
“你,你胡言亂語什麽?我,我何時對你使用過狐媚之術?我何時說過對你有情意?魔鬼谷內那件事只是個意外,吳岩,我……”狐如嫣語氣慌亂,想要把此事說清楚般,卻偏偏越說越亂。
“你也不用為難,我吳岩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既然愛了,就絕不會否認。為了這份愛,我會盡自己所能,全心守護。今日我既然向你表明心跡,我隻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吳岩強橫的一揮手,阻止了狐如嫣下面的話,目光炯炯的盯著狐如嫣的雙眸問道。
狐如嫣忽然如同遊魚一般,從吳岩身下滑了出去,她眼神慌亂的盡量使自己離吳岩遠一點,語氣甚至帶著懇求之意,道:“吳岩,我,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你不了解,求你別逼我,我……”
“也就是說,你不願意?”吳岩目中痛苦之色一閃而過,自嘲似的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好!我明白了。你走吧。關於朱君玉的事,到此為止。你幫不了她,更改變不了我。”
狐如嫣臉色變了數變,顯然此刻比來時心還要亂了。但,她最終卻隻頗為無奈的跺了跺腳,眼神複雜的忘了吳岩一眼,推門走了出去,背著身子,低聲道:“你說的對,我幫不了她。你保重,朱君豪身邊現在有個叫智狐酈的人,他跟智狐洋同族,他今日曾秘密會見過白鵬的親信。我……我走了!”
說完這句話,狐如嫣似生怕吳岩會再行糾纏,竟頭也不回的急速離去。
吳岩望著消失在夜色之中的狐如嫣,臉上痛苦之色更濃。沉默良久,吳岩甩了甩頭,自嘲似的笑了笑,關起房門,走回床榻之上,靠著牆盤膝而坐,良久,歎息了一聲。
此情無疾而終,此心從此唯道。
這天之後,吳岩便在此閉門不出,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內不知在乾些什麽。
外面的局勢似乎越來越混亂了。
妖府幽靈都尉軍在攻打浮屠宮之後的第二個月,遭到了浮屠宮身後魔族勢力的奇襲,大敗而回。本來隱藏於浮屠宮之後的一支複蘇魔族勢力,終於浮出水面,成為大周修仙界第三大勢力。
這一支魔族,正是在上古時被古靈山鎮封的一支古老的魔族後裔。他們躲藏在地下生活了數千年,而今終於隨著古魔山浮出大陸強勢而出。這支魔族後裔收服了浮屠宮勢力,改而稱浮屠魔宮。
鎮邪谷中駐扎的妖府勢力,不久前卻遭到了另一支來自西漠的魔族的偷襲,加上一旁有仙劍派虎視眈眈,被迫撤軍南回,大軍重返天劍關下駐扎。
妖府在山北中原數十年的部署,經營出的大好局面因兩支魔族的浮出,毀於一旦。
天劍山異變發生不久,眾修士還沒查出原因,鎮邪谷和金雞嶺先後也發生異變。
鎮邪谷中,忽然有一天金光大放,一尊金光閃閃的寶塔忽然自地底衝出,而後衝天而起,消失不見。不久之後,一座輝煌龐大至極的宮殿,憑空出現在了距離獸靈山西南方向數千裡外數千丈的空中。
同一日,金雞嶺內憑空出現了一座無比龐大的巨山。只是,那巨山的上半部分似已崩毀,在那崩毀的廢墟之上,有一座古樸殘破的道觀顯現。
這兩處異變發生之後,整個的萬獸山脈上空,天花亂墜,仙樂輕鳴,陣陣仙音回蕩山間。一個古樸滄桑的聲音,反覆說著幾句讖語。
“五行甲子,一念輪回。先天大道,萬壽仙宮。九九百歲,牢獄齊殤。離亂崩毀,人道其昌。”
原本聚湧向天劍山的修士,齊齊掉轉頭,湧向萬獸群山。
數日之間,原本人滿為患的迦樓城,又成了一座空城。
吳岩雖然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卻謹記著貪狼大王的告誡,並沒有聞風而動。他混在出城的人群之中,最終還是把那金牌交給了北城的守衛,離開了迦樓城。
不過,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繞了幾圈之後,下到城底的千丈瀑處,潛進了那千丈瀑內金師的臨時洞府。
進到裡面之後,吳岩發現這裡的法陣依舊還在。他以金師告知的進陣之法進到陣內的洞府之中。金人鳳並沒有在裡面,不過洞府內卻留有一道報曉派的獨門傳信符。
吳岩以報曉派獨門手法收了此符,金人鳳的聲音便回蕩在了洞府之內:“岩兒,見此符後,不用等我,速回師門。”
吳岩略一沉思之後,便離開了此地,把自己打扮成魔修的樣子,祭出鬼帆船,化作一道黑色驚虹,急速朝著紅葉峰的方向飛遁而去。
一路尚算平穩。兩天之後,吳岩已經飛遁了大半路途。這天,他正在全速飛遁,忽然感到數道驚虹從不同方向朝著他急速衝來。
吳岩神識略一查看,臉色便是一變。
這數道驚虹竟全都是衝著他來的。吳岩略一沉吟,發現自己已然被有心人圍截,要逃卻是辦不到了。
那驚虹的速度比他鬼帆船的飛遁快多了。無奈之下,吳岩急速向地面衝去,落至地面後,把鬼帆船一收,一拍儲物袋,化妖符已在手上。他毫不猶豫的把法力往化妖符中注入而去,待靈光閃起時,便拍到了身上。
接著,他急忙把萬毒葫蘆和靈獸袋也祭出。做完這些,他還有些不放心,又接連的放出兩件不久前才祭煉成功的尖錐法寶和一件珠子形的毒寶。
在他做完這些之後,六道驚虹化作六道遁光,從四個方向也落到了地面,把吳岩圍在了中央。
為首一人,正是白鵬。他竟連偽裝也不屑為之,就這麽大模大樣的帶著人在此截殺吳岩。在其身後,一個金面大漢卓然而立。看到此大漢,吳岩神色間微微動了一下。
另外四人, 卻是四個穿著同樣服飾的大漢。這四個大漢,相貌各異,但手中卻同樣各自抓著一面形狀古怪的赤紅色旗子法寶。
四人站成四個方位,把吳岩,白鵬和那金面大漢圍在了正中。
“吳岩是吧?總算讓本將軍查出了你的真名。嘿嘿,吳岩,你還有什麽遺言要留下?本將軍今日雖然要滅殺你,但看在你在魔鬼谷中的優秀表現,倒是可以給你一個說出遺言的機會。”白鵬臉上帶著貓戲老鼠的邪惡微笑,向吳岩說道。
體內的血煞魔氣和赤帝妖元精氣滾滾的開始充斥四肢百骸,陣陣酥麻痛癢的感受,從心底浮起。化妖丹的效用,在魔鬼谷中接連使用兩次特殊的妖化之後,已經喪失殆盡。幸得他得了狐如嫣體內封印的赤帝妖元精氣,如今尚可使用化妖符。
“廢話真多,難怪你鬥不過朱君豪。”吳岩冷冷的回了白鵬一句。
這句話實在很普通,但此刻聽在白鵬耳中,卻似乎分外刺耳。只見他臉色登時變得猙獰起來,大怒道:“狗東西,死到臨頭還敢逞口舌!給本將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