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過後，人心愈發浮動了，根本沒幾個銷售員正經談業務。拿一些人的話來說，你想跟客戶談，客戶還不願意跟你談呢。這能算作是一種客觀原因，但其實也是人們不想做事情給自己找的借口。

　　莫凡的銷售四組目前還有八名銷售員，大家的實力比較平均，沒有特別突出的，也沒有特別差的。但整組人的業務量加起來還是相當可觀的，他當上主管後的這幾天，每天都有十來筆業務成交。

　　可是到了這個下午，大家也都沒動靜了，只有莫凡自己做了一單封永勝的業務。

　　沒有人來打擾，莫凡也樂得清靜。他一邊關注著期貨走勢，一邊看著時間。下午2點鍾一過，他將手中的30手銅拋出，又進入了只有貨幣而無商品的空倉狀態。

　　這30手銅是他下午一點半開盤後才拿進的，在手中放了還不到半個小時，卻獲得了一萬多塊的收益。

　　這種賺錢速度，不光是比做銷售要快得多，根本就沒有什麽正經工作能夠及得上。而且隨著手頭資金越來越多，收益也會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

　　之所以會有那麽多的人在期貨市場中沉淪，便是因為一旦嘗過這種甜頭，就會陷入其中難以自拔，對其它任何工作都提不起興趣，哪怕明知風險巨大也會不管不顧。

　　套用一句名言，可以這樣看待人們的逐利行為: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便能讓人鋌而走險;有百分之百的利潤，足以讓人犯罪;而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人們就敢於冒送命的危險。(注一)

　　巨大的收益常常會讓人們失去理智。做期貨至少還是合法的，所以有人為此癲狂也就不難理解了。

　　一般而言，做期貨有長線和短線之分。很多人認為，長線操作才算是正經的投資行為。有些公司或個體投資期貨，是結合自身的現貨貿易，出於規避風險的目的，可以算是一種對衝。他們一般會交付高比例的保證金，甚至是足額保證金。這樣獲得的杠杆自然很小，資金利用率無疑很低，但是同時也大大降低了風險。

　　這種長線持有，並非是看捏在手中的具體時間長短，而是看出手的動機和理由。與之相對，所有的短線操作都被視為投機行為。

　　很多做短線操作的人都秉持空倉過夜的原則。莫凡則做得更為徹底，就連早上十五分鍾和下午十分鍾的小節休息時間，都會保持在空倉狀態。他這種可算得上是超短線操作，自然是標準的投機行為，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獲得那麽大的收益。

　　根據莫凡對形勢的預判，這一天再沒什麽有好的出手時機了。行情自然還是有的，但風險太大不值得冒險。在期貨市場，時刻保持理智極為重要。有些被譽為“期貨之神”的人在風光無限時卻折戟沉沙，大多都是因為得意忘形所致。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打開銷售平台上的業績榜單，準備看看本組銷售員的業績排名情況。既然當了主管，多少應該在這方面關注一下。

　　陸筱蓉從銷售部調走了十多人，業績榜單上的排名形勢卻沒什麽變化，處於前列的仍然是那些人，隻少了陸筱蓉和楊麗揚兩個而已。

　　四組的人都處在中遊位置，排名高的幾個有望爭取到月度銷售獎金，但也有隨時被人擠下來的可能，形勢並不怎麽樂觀。

　　相較而言，還是莫凡這個當主管的最為風光。

　　托封老板的福，這個月從一開始莫凡就牢牢佔據了榜首的位置。隨著陸筱蓉的退出和封永勝那邊越來越強勢的表現，估計就憑封永勝一個客戶，他都可以拿到銷售冠軍了。

　　不過莫凡知道，自己雖然現在看著挺風光，背後卻是有很大隱患的。

　　頂多再有一個月，他的MF客戶外掛就會將浦海的中小製造業企業全部刷完。屆時他自然可以再刷一遍，或者換一種類型的潛在客戶群體，但無疑效果會差很多。

　　而封永勝那幫人終究只是一小片區域裡的地頭蛇，“地盤”是有限的。當他們熟悉的地區裡的客戶都開發完時，便會進入一個瓶頸。如果不能將業務拓展到更廣闊的區域，他們的這個生意也就做到頭了。

　　不過封老板是個有思想的人，而且很有憂患意識，好些天之前他給莫凡打電話，就曾聊起過這個話題。莫凡向他提了不少建議，相信他們的業務還是能夠持續發展下去的，只不過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麽順。至於能做到哪一步，就要看封永勝的本事了。

　　雖然有這種種隱患，莫凡卻並不怎麽放在心上。銷售部的好日子都快到頭了，個人業績也就不是那麽重要了。他開始考慮，到時候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挪個地方了。

　　現在上班時，莫凡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炒期貨。如果讓林若熙知道，定然會斥他不務正業。如果從這裡辭職，在家裡呆著一樣可以做期貨，所以對他而言，銷售部變動之後做什麽似乎不是個問題。

　　但是莫凡可不想把自己變成一個宅男，更不可能把炒期貨當成正業來做。正常的工作生活能讓人的身心保持在一個比較好的狀態中，而且要想在商界做出一番事業，悶在家裡不與外界接觸是絕對不行的。

　　他正尋思著自己下一步的走向，手機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號碼，讓他感到有一點意外。

　　打來電話的是期貨女經紀阿雅。上次她登門做開戶服務時，出於某種心思準備色誘莫凡，結果被梁文博一番“基情”四射的表演給嚇跑了。在那之後，除了開戶成功時阿雅給莫凡來過一次電話，兩人就再沒有聯系過。

　　這會期貨市場已經進入了下午的小節休息時間，莫凡還以為阿雅有什麽重要信息要跟他說，接起電話來，才知道阿雅是準備請他吃晚飯。

　　雖然電話裡阿雅表現得很熱情，但莫凡還是聽得出來，人家對他這個貌似“基佬”的家夥心中是有顧忌的。

　　能讓阿雅強忍著心中的不適發出晚飯邀請，自然是有原因的。

　　莫凡作為一個超短線炒家，在為自己獲利的同時，也因頻繁交易產生了巨額的手續費。這是期貨公司的收益所在，同時裡面還有阿雅的提成獎金。這樣一個優質客戶，阿雅在周末時請吃頓飯也是應該的。如果不是“基佬”身份，大概她還願意做更親密的接觸。

　　對這個邀請，莫凡自然是婉言謝絕了。阿雅也好似松了口氣，對莫凡又恭維了一番，休息時間快結束時，雙方結束了通話。

　　掛了電話後，莫凡不由搖頭微笑。那天梁文博靈光一閃，倒是為他省了不少麻煩。

　　上網看了會新聞，敲門聲響了起來，莫凡說道:“請進。”抬起頭來看向門口處。

　　五組的銷售主管陳建軍開門進來，微笑說:“小莫，開會啦！”

　　莫凡這才反應過來，作為主管，星期五的下午是要參加銷售部例會的。他站起來朝外走去，笑著說:“多虧陳姐提醒，要不然我還真記不得有這回事。”

　　兩人一同朝會議室走去。陳建軍說:“小莫，你跟林總是不是很熟啊?”

　　莫凡說:“也不是很熟，以前見過幾次而已。”

　　陳建軍已經四十多歲了，莫凡叫她一聲阿姨都可當得。但沒有女人願意把自己叫老，尤其是到了她這個年紀，更希望自己能顯得年輕一些。

　　拋開資歷、業務能力什麽的不談，人家年紀在那放著，莫凡也表現出起碼的禮貌，沒拿出糊弄別的銷售員那一套，說什麽“你猜”之類的廢話，而是道出了實情。

　　只是陳建軍看上去好像並不怎麽相信，點點頭笑著“哦”了一聲，眼中仍帶著些疑惑。

　　莫凡對此也無可奈何，很多時候就是這樣，說真話未必能讓人相信。

　　兩人聊了幾句閑話，走進會議室時， 見二組主管盧義芳和三組主管江茂都已經到了。四人相互打了招呼，在長會議桌的一端坐了下來。

　　莫凡當主管的任命下來已經四天了，大家該驚異的早就驚異過了。但今天另外三位主管對他的態度，明顯又有了些不一樣。不僅表現得更為客氣，目光中明顯帶著某種探尋之意，只是礙於跟他不熟，才沒有出言相詢。

　　對於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莫凡也知道，全是因為今天中午跟林若熙同桌吃飯引起的。尤其是陸筱蓉先行離開之後，他又跟林若熙說了好一會話。

　　交談的內容其實不怎麽讓人愉快，中途莫凡一度生出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差點就想甩手走人了。可別人又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只是看到他和林總同桌交談，這自然說明兩人關系匪淺。

　　莫凡中午從餐廳回來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在議論這件事。

　　海天公司到三樓餐廳吃飯的人並不多，但這種事只要有一兩個人看到，全公司的人也就知道了。辦公室裡是最容易傳播各種八卦的地方，新老板林若熙又是大家關注的焦點人物，想讓人不談論，根本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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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引自英國政論家登寧(Thomas_Joseph_Dunning)《工聯和罷工》一書。原句譯為“有50%的利潤，它(資本)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