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陳井,絕不一般。”
此時,邱言心裡首先浮現出來的,就是這麽這麽一句話。
陳井這個人,最早出現時,是和甄知佐、林覺一起,以天理書院的名義,去迎接邱言的。
在當時,邱言就注意到了此人,一方面是發現了其人身有武功,另一方面,就是發現這個人的個性和理宗門徒有所不同,活潑、多變。
眼下,陳井邀請自己參加這次行動,才讓邱言真正意識到,這不是個簡單人物,其人背後,隱隱顯露出一個非同尋常的家族。
“我揭穿了他和陶英的演戲,那陶英年紀不小地位不低,還有官職在身,因而表現出不快,這是人之常情,可陳井卻好似沒事的人一樣,說話、表情都不見半點變化,說明城府極深。”
一個人的城府如何,從他面對意外和突發事件時的表現就能看出。
“和這樣的人合作,需要非常小心。”
前幾日,陳井不告而來,要和邱言進行交易,這交易目標,正是魂入士林一事,照對方的說法,他有著入林的方法,而邱言開辟了文心,掌握了入林鑰匙,兩者都有欠缺,合兵一處,彼此互補,互惠互利,是合則兩利的事情,並不涉及交情和人情。
“此人雖然心思深沉,但就事論事的態度,還是不錯的,所有事都說的很清楚,至少表面上是知無不言,我和他的合作,隻局限在進入士林這件事上,此事一成,互不相欠,比起其他兩方,要乾脆的多,也可減少因果牽扯。”
如今,邱言能接觸到的、進入士林的方法和路徑,已經有了三種。
這第一種,源自將他引來東都的姬箏,對方以報恩為名,提供聖賢紙,言語間明顯在暗示,其有渠道讓邱言透過聖賢堂魂入士林,但卻不願說個透徹。
不過,姬箏雖已經有所表示,但除了在白玉樓的那次會面外,就再無蹤跡,似乎憑空消失了一樣。
“姬箏打著報恩名號,但行蹤卻難以把握,自稱聖賢後裔,行事卻太過於隱秘,處處透著詭異……”
除了姬箏,另一家可以提供邱言魂入士林的,就是他剛剛接觸的春秋書院,這家書院倒是誠意頗大,那位出面交涉的書老,顯然在書院裡有不低的地位。
“不過,春秋書院和馬老相國有所牽連,有這麽一層關系,固然讓人安心,但書院和個人不同,借書院的聖賢堂入魂,很可能自身氣運與書院有所接觸,長此以往,怕是要牽扯進去,若只是一身,倒是不用在意,可惜此身隻為人道,如果牽扯其他兩身,那就得不償失了。”
邱言的神靈身曾入遠寧神司,對這類事情並非一無所知,所以有著顧忌。
“姬箏和春秋書院,一個說要報恩,一個說是有舊,都涉及個人聯系,兩者目的其實都沒有說清楚,真要讓我來選,姬箏報恩後,兩不相欠,無疑更為理想,只是此女行事頗有詭秘之處,不可輕視,而且神出鬼沒,讓人難以適從。”
思索著其他兩種選擇,邱言的念頭如電光般轉動,迅速盤算。
“相比較而言,陳井又有不同,雖說此人算計不少,但既能發現泥土下的聖賢堂,說明早有準備,即便沒有我邱言,也有其他法子。陳井之前並不認識我,如今的事情,只是交易、合作,不涉及其他,不過,眼前的這個隊伍,成分複雜……”
擺在邱言面前的三條路,都需要借助他人之力,但同樣的,邱言的文心、文道,同樣被他人看重,這是他的優勢。
這三條路,讓邱言的回旋余地增大很多。
“想避免太多爭鬥,從容布置,無疑應該選擇姬箏;”
“想在入林後的穩定環境,避免變數,就這方面來說,春秋書院當為首選;”
“如果想要一個沒有太多牽扯的環境,那面前的陳井,就是理想的合作夥伴。”
每一個選擇,都有好有壞,自然要有取舍,不過有一點,邱言卻不需要太過擔心,那便是魂入士林後,肉身留在陽間的問題。
魂入士林,肉身體魄就成了空殼,需要守衛,選擇春秋書院的話,當然不需要多想,儒家傳承,若連一個肉身都看管不住,實在說不過去。
而面前的陳井,提出了以連水鐲安危相連、共受庇護的法子,這種鐲子,邱言從前並未見過,但感受其中氣息,大致能夠猜出來,這是種能將氣運、因果暫時聯系在一起的物件,榮辱與共,從而傷害共受,安定人心。
除此之外,更有名修士專門守衛在旁,算是頗為費心。
相比之下,反倒是最早找上邱言的姬箏,在這方面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
不過,即便沒有這些措施,邱言對此也絲毫不怵,因為他一念三身,即便血肉身的魂兒入了士林,留下空殼,但只要提前在其中留下香火心念,一樣能夠操縱自如,所以肉身安危,反倒不需太過在意。
這些想法在邱言心中閃過,讓他漸漸有了決定。
另一邊,路道人卻突然開口問道:“陳施主,貧道這次過來,是受掌教所托,如果今日就立刻入林,那清神丹自當奉上,不過,我清平道的一身神通有一大半在體魄上面,所以還要請問一句,陳勻施主的修為如何?”
聽了此言,陳井從容回應:“道長不必擔心,我這族兄一身修為,已達歸一巔峰,在我陳家中也是頂尖高手,配以法訣、法寶,能與四品神靈爭鋒,那東都城隍,其位也不過就是四品,有此守衛,可保平安。”
這話一說,邱言的注意力不由轉移到陳勻身上。
“這陳勻看著年輕,陳井稱其為兄,歲數應該不大,這般年紀就已是歸一巔峰的修士了?這是如何修煉的?”
邱言的血肉身,在短短幾年內就凝聚了神魂,甚至性命雙修,命修已達第二境巔峰,距離更進一步只差臨門一腳,但能有這般進境,一方面是神靈身相助,另一方面是經歷諸多波折,爭取而來,算是例外。
他當年在銀孝娥手下為神,也曾和同僚交流過相關之事,更從經部書架內鎮壓的神魂中了解了不少情況,知道但凡能修成神魂之人,多數都要花費大量時間,少說幾十年,就算是上百年的,也不罕見,而這陳勻年紀輕輕,就能修成第三境巔峰,確實讓人驚訝。
“不過,富貴人家,用珍貴的丹藥、天材地寶,以及神功秘錄來催生後輩子弟,以此快速塑造高手,倒也算是正常,由此也可看出陳家的勢力。”
那路道人也略微吃驚,但驚色旋即隱去,又問道:“這裡深處地底,靠近東都神司,若是無人時還好,但我等既然入林,肉身滯留此處,氣血散、陽氣升,必會引起陰司注意,到時單憑陳勻施主一人,恐怕力有不逮,有顧此失彼的可能。”
這話一說,連陶英都留神起來,他與陳家的關系非同一般,雖然知道些超凡之事,但對細節不甚了解,以為有人護衛就萬無一失,卻沒想到還有著許多瑣碎和危險。
“道長所言甚是。”陳井笑著答道,“不過,我陳家先前也曾多次來此,當然早有考量,這片半毀的聖賢堂,早被一法寶護住,遮掩匿形,就算是遊神之流,也難以發現。”
陳井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似乎沒有半點隱瞞,最後又道:“這也是剛才我族兄施法、挪移各位的原因所在,不然的話,任你神通廣大,也很難找到這一處地方。”
路道人聞言點點頭,不再言語。
“那就好,那就好。”陶英也放下心來。
一時間,眾人的視線再次集中到邱言身上。
邱言這時也已有了決定,當他開口欲言之時,突然心中一顫,神靈身的神力空間,突然間有了變化!
就見那包圍了核心符篆的離卦火焰猛地一跳,離卦九三從中跳了出來!
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
這是他北上前,預測自身氣運時所得的三卦之一。
“嗯?”此卦一出,邱言血肉身眼中的景象頓時有了變化,那神台上的燭火搖曳起來,火光照應泥塑,浮現出一點虛幻光影,似是一滴鮮血!
鮮血中, 流露出平和、厚實的意境,更有種蒼老、衰退,即將滅亡的味道!
只是一眼,邱言就立刻意識到,這不知存在了多少個年頭的聖賢泥塑,大限將至!
泥塑裡面的一點精神,此時好像風中燭火,隨時可能熄滅,登時就讓邱言意識到,若不及時作出決定,錯過機會,自身氣運立刻就要轉而為凶!
機會,稍縱即逝。
“看來這三卦之一,是應在這個泥塑上了,衰老而凶,不知這凶兆是應在我的身上,還是指不遇則衰……”
神靈身內的離卦恢復平靜,明悟浮現心頭,邱言從泥塑中捕捉到一縷奇異波動。
“只是,這時機未免有些太巧了……”
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許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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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張在十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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