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緩緩收功的肖離臉上露出驚容。
“竟然真的有效,只是默念幾句心訣,就能平息雜念!這……莫非是上古時期的功法?”
這話,他竟是對著身前一株靈芝說的。
就在剛才,肖離心境混亂得難以平息時,一個聲音響起,傳了他一套口訣,讓他在心中默念。
肖離自是驚疑,尋了一番,發現聲源竟是那株被他用來蒙混的靈芝,隨後表面不動聲色,用言語和那聲音交談,試著拖延,同時將口訣記下,在心底默念,不知不覺中,意識漸漸模糊,等回過神來,不過一兩息的時間,那雜念卻盡數平息,心思純粹。
“上古時期的功法?”那聲音沉吟了一下,問道,“如今是什麽年月,哪個王朝當政?”
“哦?”肖離眯起眼睛,念頭急轉,嘴上卻沒有慢下來:“當今年月?王朝當政?這王朝當政的年月之法,早就沒了,聽說上古時候,曾有王朝定鼎天下、威加海內,可如今世俗人間處處小國,各自依附各大門派,早沒有王朝、年月之說了。”
那聲音又道:“處處小國,依附門派?那這凡人見的律法、生產,都是由小國朝廷統領?”
“這個晚輩就不知了,晚輩當初只在一小城中過活,後來入了門派,便不再與凡間接觸,那世俗國家對我等修仙門派而言,只是孕育修道種子的搖籃。只要每四年一次的大選時,能有足夠少年,那便足夠。”
肖離做出恭敬之態。語氣誠懇,不過說到後來,話鋒一轉,又道:“還請前輩明示,是否為上古之人,來歷為何?不瞞您說,我們三聖道……”
那靈芝裡面。便傳出回答:“我的來歷,你不要追問,此時事關重大。不是你現在能夠接觸的到的,當然,如果你非要追問,我也可以告訴你。只是裡面牽扯到的因果。就要由你來承擔了。”
“因果?”聽著這個詞,肖離忽感背後一涼,以他的修為,竟也有種心中陰沉的感覺,立時知道是聽到了不得了的話語,雖然疑問眾多,卻還是理智的沒有追問。
肖離能以微末之身,修得如今修為。靠的就是謹慎、小心,在沒摸清楚對方底細、實力的情況下。是絕不會貿然出手的。
當然了,一旦摸清了,若能力敵,自是要找機會拿下,省的受製於人,如果不能力敵,那就需要布下陷阱,最終目的還是要將之拿下。
在這之前,就要耐心細致的去探索、試探,不過,此洲修士壽元有限,修行就是和性命賽跑,任何行為都須有收獲,就算是試探,也不能白白浪費時間,而會想著從對方手中,得到些許好處。
這個道理,肖離深以為然,始終貫徹,在以口訣平息心念後,他更是意識到其中價值,不只是將那口訣反覆記憶、防止忘記,更想要從對方口中,得到更多東西。
不過,肖離深知交淺言深的弊端,沒有表現得多麽急切,反而展現出足夠尊重,不止不再詢問來歷,反而介紹起當世局勢,講到幾大門派的分布,其中就包括了自身所在的三聖道。
三聖道,單聽名字,似與聖賢有關,但其實只是表象,在這個部洲,沒有儒家一說,更沒有諸子百家的存在,這“聖”字,指的乃是當初建立門派的三名修士。
不過,那三名創始人,如今只剩下一人還活著。
在這個部洲,門派眾多,看似繁盛,但很少有傳承悠久的,很多門派都是旋興旋滅,一方面是由於門派間競爭激烈,另一方面,則是由於那建立門派的人,大多數並非真心要傳承功法,而是為了其他目的。
如此一來,根本沒有幾家會真心經營門派,一概放任自流,時間一長,那門派中不見規矩,良莠不齊,免不了爾虞我詐,又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分成諸多階級,激發門人凶性,讓他們透過內鬥,汰弱留強。
“果然如我所料。”
聽著肖離的介紹,邱言對此洲了解漸深,尤其是道門架構有了清楚的認識。
不錯,這個從靈芝中出聲的人,正是邱言。
他之前離開了戰場,思量著如何進入斷蓮谷。
想要自行入那谷中,必然要有諸多波折,想要臨時修煉定然來不及了,而若硬闖,難免要暴露神力,引來道門注意,到了最後,他就想出了個隨行之法,借此界之人行事,便又折返血池,化為神光,將氣息、力量、波動收斂,隱藏在池邊的藍衫青年身上。
這個青年,正是肖離。
說起肖離,邱言與他並非初次見面,當初他駕馭送子神的神蛻,初次抵達此洲,曾被幾名駕馭飛劍的男女發現,其中就包括了這肖離,當時他亦是最後離開之人,事後又單獨過來探查。
之前肖離重傷昏迷,但不失警戒,布了幾個禁製,邱言不便破去,待對方回駐地前,拿出靈芝準備說辭,才順勢依附上去。
“借此人步入禁地,順便了解這方部洲的人道,說不定會有用處,即便被他識破,其修為也不成威脅,可作一招閑棋,不過,這肖離行事謹慎,我若不給出足夠好處,怕連互相利用都難以實現。”
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邱言卻已摸清了肖離的性子,知道這樣一個人物,不會輕易相信自己的話,也不會把自己當成什麽良師益友,加以信任和依賴,最好的情形,不過是雙方互有所求,彼此利用。
而且,肖離雖然表面上恭敬,仿佛被邱言幾句話語所折服,可心下轉念時,情緒波動都被邱言捕捉到了,知道對方並未停止試探。
這時,那肖離又道:“對了,還不知如何稱呼前輩。”
“我姓邱。”邱言卻隻說了姓。
“原來是邱前輩。”肖離點點頭,心裡則是在思索,看過的典籍裡,曾經出現過的邱姓之人,當然了,更多的是在懷疑這是個假姓。
邱言則道:“我之前看你打坐時,氣息波動,真氣運轉間有遲滯,似是血肉裡有不少雜質,何故不將雜質排出?這般留著,豈不是晉級阻礙?”
“嗯?”肖離一驚,情緒不受控制的擴散,甚至讓氣血為之波動,使得身子一抖,可還是竭力掌控,故作無意的問道,“前輩有不靠丹藥,直接排除血肉內雜質的法門?”
“這命修之功,本就是要純粹體魄,我看你也練到了第三境,七魄化形,還將兩魄與法寶煉化在了一起,應是深悟此道才對,怎的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你不精粹肉身,日後如何精進?”邱言嘴裡這麽說著,心裡卻在猜測。
命修的根基就是血魄,但凡有經驗之人,修煉下來,自然會注意到這點,然後發揮生靈的創造力,試著在功法中增加剔除雜質的技巧。
不過,隨後肖離的一番話,卻讓邱言找到了一點端倪。
“前輩有所不知,這剔除雜質的法門,都是各個門派的立派之寶、不傳之秘,除了真傳弟子外,其他人根本就接觸不到,這種功法一旦學了,根基穩固不說,越到後期,進境越快,乃是一等一等功法,即便偶爾散落在外,也要引起血雨腥風,以晚輩這點微末之力,根本不能奢求。”
“還有這等事?”聽到這裡,邱言已經大致明白這個部洲的修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說白了,這等局面,類似於科舉未興前的大瑞,那個時候,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和官員晉升,寒門士子沒有多少入朝的途徑,只有依附與世家,做其棋子,方能如願。
“這處部洲的門派,好比是那世家大族,掌握著功法和資源,吸引弟子,供其驅策,偶爾將吸納一二菁英,其余則作為工兵消耗,此消彼長,門派本身反而能保存實力,並且透過則有吸收,使得底蘊越發深厚,其實也是人道的表現。”
想著想著,他又聯想到一事。
“不過,縱有門派壟斷功法,可世間廣大,資源不可計數,未必沒有天資過人之輩,自行領悟出來,難道這些人最後都會敝帚自珍?”
這樣想著,邱言意識到,不對這片部洲深入研究,是很難想通這些的,可他並未打算久留。
“且將這些放下, 眼下還是要爭分奪秒,盡快入那斷蓮谷。”
過了一會兒,邱言將剔除體魄雜質的功法傳了肖離,能看得出來,後者雖努力不表現出心中情緒,可表情還是有了明顯變化,更何況,他的情緒波動,早被邱言把握清楚了。
在那波動裡,邱言感受到了一點感激、敬畏,但更多的卻是疑惑和貪婪。
“好個掠奪為主的人道,今日就到此為止,給他好處,也不能太多,不然不光不會珍惜,而且過猶不及,反而會讓他警惕。”
………………
五日後,當肖離采摘天材地寶歸來時,已沒有哪個同門,敢再將主意打到他的頭上了,至少在表面上,都顯露出了敬畏之色。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四日前的一戰,當真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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