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聽了這句話之後,飛豹心中一動,想到一種可能,不由露出了古怪表情,“這個,幾位長老說的那網,指的是什麽網?”
“還能有什麽網?”虯須老人眉頭皺起,“莫非你走了鬼道,連感知都退化了不成,如今這劍南道的虛空中,那張網羅一方的巨網,你沒有注意到?此網出現之時,不少修士都有察覺,心血來潮。”
聽了此言,飛豹越發肯定了猜測,就繼續問道:“長老所說的,莫非是那蘊含著文思變化的巨網?”
拄拐老人撫須說道:“除了那網,還有其他?不過,你的眼界有待提高,只看到其中的文思,卻沒有發現深處的人道痕跡,那張巨網非同小可,說不定會成為大變的關鍵所在。”
邊上,老嫗則補充一句:“那網橫跨虛空,正朝天下各方蔓延,雖然除了開始的時候,顯露出一點氣息,跟著就阻隔人念,可短短時間已經足以讓我等這個境界的修士,探查出一些端倪,並借之推算,是以那網收斂之後,這些日子以來,便都在參悟其中奧秘,不得其法而入,卻隱約能窺奧秘。”
“哦?恕飛豹愚鈍,還請幾位長老,能明言此網之妙何在?”飛豹的表情越發古怪,可這嘴裡的話,卻表現出好學的態度,讓了解他性子的飛龍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在飛龍的記憶中,飛豹很少有這樣虛心請教的時候。
“這其中定有古怪。”不過,飛龍並沒有說出來,而是打算要靜觀其變。
相對而言,教導和照顧他們師兄弟的三位長老,對飛豹如今的性子,已經有些不熟悉了,加上當年也未真的朝夕相處。難免以為飛豹是真心請教,自然有所回應。
虯須老人就道:“那文網玄奇,隱隱有著自成一方的跡象,更具有集念之能,就算短時間內無法大成,也可成一方庇護之地,至少能保不敗!”
老嫗也是一副諄諄教誨的模樣:“還不止如此,能成這般巨網,可見那布網之人其志不小,放眼歷史長河和無盡星空。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物,也足以留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飛豹聽到這裡,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知道三位長老所指的,正是人文之網。
對於這個巨網,他亦有所知曉,但不甚清晰,隻知是那抿元神借助人間棋子。布局而成,至於那網中的具體內容,就模糊而不可知了,但他約莫已經意識到。人文之網與抿元神未來的道路有著聯系。
說到底,人文之網的架構,邱言雖早就了然於胸,可在現世中搭建的始終只是雛形。靠著一些文思種子作為支撐而後牽引,直到這次佛入蜀地,武信城陷。才在最後關頭將之凝實,降臨在東華大地。
這正是飛豹疑惑的地方——
“當時那一戰,乃神道交鋒,以幾位長老的修為,不可能沒有察覺,何故一邊貶低抿元神,一邊又抬高那人文網,莫非他們真的沒有看出來,那網與抿元神有關?”
這個疑問,飛豹難以想通,是因為他所處的角度問題。
飛豹道長自從身隕之後,大部分時間都跟在邱言神靈身的身邊,對邱言的動向頗為了解,邱言碰上什麽事、目前有什麽麻煩,要去解決什麽難題,飛豹幾乎都能知曉。
值得一提的是,這並非邱言輕信飛豹,在飛豹敗亡之後,他的魂魄中就印上了邱言的印記,一損俱損,邱言雖然沒有明說,但飛豹卻十分清楚,正因如此,才會將這些事情展露出來,但一些關竅之處,還是有所隱瞞的。畢竟,神靈身不比血肉身。
正因如此,兩者如今才頗為融洽,否則的話,前面還是敵對,後面就掏心掏肺,自然顯得突兀。
在這個基礎上,對邱言動向了解的飛豹,就犯了主觀上的錯誤,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誤認為其他人也會輕易看透和了解。
就比如這次神道之戰,就是如此。
神靈與修士有很大的不同,主要一點,就是對於信民之念的掌控,這種作用於外,借助外力的方法,無疑令神靈和外界聯系的越發緊密,所以稍有變化,就能知悉。
相比而言,修士越往上修行,越是專注於自身,到了最後,甚至隔絕於外,對於神道虛空的變化,固然能有發現,卻不會深入了解。
另一方面,神道與道門之間,還有著約定,雙方有著清楚的劃分,當然不會明目張膽的探查,至於神靈一方,了解邱言的實力,一方面是不敢聲張,怕引來後患,另一方面,則是對於那人文之網的了解,亦十分有限。
飛豹對人文之網的特性,其實並不熟悉,只是知曉輪廓,和他相比,其他神靈就更是所知不多了,蓋因此網中的很大一部分是人文范疇,能吸懾人念,也曾有神靈以神念探查,但結果卻是自家的香火心念,一沾文網,就自行分解成寄托人念,隨後被收攝其中。
久而久之,神道諱莫如深,當然就不會傳出多少消息,再加上神道和道門的一些潛在矛盾,使得消息不回流入道門。
不過,飛豹雖然想不明白,但心裡也有打算:“那抿元神掌管我的生死,未來能否立足神道,也要看他的支持,他的隱秘我還是不要透露出去的好,以防後患,另外,這群老家夥對我的提議嗤之以鼻,卻對人文之網大肆吹捧,根本不知道二者本就同源,我現在不說,等時機到來了,嚇死他們!”
這樣想著,飛豹反而安定下來,聽著幾名長老喋喋不休。
沒過多久,之前在外面令人圍攻他的胖中年人就走了過來,手上還捧著一塊玉板,那玉板上飄著一團變幻莫測的光暈。
此人一到,見了飛豹坐於銅爐頂上的魂影,趕緊就出言告罪。
“行了,我不與小輩計較,你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只是好奇這個……”飛豹搖了搖頭,目光一轉,就盯在那塊玉板之上。
“秦年子,事情都辦完了?”飛龍看了那胖中年人一樣,先是問了一句,接著抬手一招,那玉板一震,上面的一團光暈就沸騰過去,落入其掌中,化作一張符文,在他屈指一彈之下,散落開來,形成一篇文章,上面記載著的種種。
這符文不是大瑞流行的文字,每一枚裡面都藏著一道念頭,像是被人生生抽離出來一樣。
實際上,這正是之前被飛龍道長擒拿的那人,被抓住之後,被人用封靈秘法,將腦海中的事情直接抽出,化作一枚枚符文,從而呈現出事情的始末。
這種符文只要一觀,其中蘊含的內容就一目了然。
“白蓮教?前朝太師?果然是大變之際,氣運湧動之下,什麽人都會出現,”飛龍說話間去看那胖中年人,“這個白蓮教我離開東華之前,並沒有聽到過,是這些年來興起的?”
這中年人,明顯對這些事情頗為了解,聞言就道:“這白蓮教起於東南,本來已經被官府剿滅,但後來不知怎的又在嶺南興起,如今糜爛半道,那嶺南的大片城池都被攻陷。”
聽到這裡,那虯須老人疑惑著問道:“哦?這麽嚴重的事情,那人間龍庭官府,怎的不聞不問?反而去北疆打仗?”
那中年人就回道:“這是因為那白蓮教的佔領之法,從之前的攻城略地,變成了侵蝕人心,他們雖也鬧出了一點動靜,但也只是障眼法罷了,為的就是讓朝廷放松警惕。”
“侵蝕人心?有點意思……”飛龍聽到這裡,微微點頭,“這麽說來,這其實是漸變之法,只是這符文之上又寫了,說是之前窺伺封靈之地,其實是天罡地煞之一,這天罡地煞又是何方神聖?”
那秦年子就回:“這也是師叔離去之後,才興起的一方勢力,位於齊魯大地,但並不似白蓮教這般攻城略地、腐蝕人心,而是不斷搜刮奇人異士,給以天罡地煞的封號。”
“封號?”聽到這裡,飛龍念頭一動,有了一點猜測,“如此說來,白蓮教和那天罡地煞堪稱天南地北,現在卻聯合起來了?那應該也是有所察覺了……”
這邊,飛龍說著這些,另一邊飛豹則是靜靜的看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聽到的,都順著魂體內的一點神道念頭,回返銅爐之中,融入一點火焰。
而同一時間,在邱言神靈身的體內,亦有一撮火苗搖曳燃燒,其中浮現著的,正是這封靈道內的景象。
“白蓮教、天罡地煞賊麽?”
心中想著,邱言的心中忽的一動,感到有一股精純的文思,在文網中擴散開來,並迅速的融入其內,在那網中世界的深處,慢慢凝聚出一座書院的模樣,書院門上懸著牌匾,上書“九淵”兩字。
不過,這兩個字顯得非常模糊、牽強,好像下筆的人有心要寫出神韻和精髓,但因限於自身資質,難以如願。
“唉……”
書院深處,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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