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府,悲悲戚戚。
整個府邸上下,眾人心情都處於沉痛中,這裡的緣由,卻是幾年前與那天志洲在北線的決戰中,在府中老爺武四平身先士卒,最終戰爭勝利,可武四平等人卻是身受重傷,並且中了那天志洲的劇毒。
此戰之後,朝廷對武家之封賞頗重,但再重的封賞都換不回武四平的健康,再加上他乃是這一家支柱,這一重傷,難以繼續擔任節度使,也就就此失勢,也讓武家之人體驗了一番世態炎涼。
後來也有朝廷派來的名醫過來,要給武四平解毒,卻始終無法根治,成了跗骨之蛆,但隨後有邱言送來的丹藥,算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只不過這種劇毒有一部分是作用在人的意志上,這部分外力很難有多大幫助。
就這樣,武四平的病體久久拖著,所幸之後邱言開始與天志洲開始和談,對方便就派出了人過來,總算將武四平身上的意志流毒驅除,只是武四平的身體並沒有因此好轉——
這劇毒是徹底根除了,可這麽長時間的疾病纏身,又折磨意志,已然令他的身子近乎崩潰,這是藥石很難恢復過來的,而武四平本人似乎也抗拒進一步的治療,身子骨一天天的衰落,接近了油盡燈枯的局面。
他雖做到了一方節+ 度使,武道修為也不低,但畢竟不是世家出身,底蘊不夠,早年走的也是野路子,這健壯之時還好,一旦身子垮了,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如此一來,武家也是迅速衰落,若非在軍中的一點人脈,以及武四平的幾個兒子都有武勇,怕是衰落的更快。但也僅限於此了,做不回武四平當年的位置,武家終究無法維持現在的位格,這便是氣運支撐不了位格高度,家族隨之跌落的例子。
但武蒙遠遠看著自家府邸的時候,遠遠的就感受到了一股頹氣,這種看氣的本事他並不熟練,但在士林中多少掌握了一點,況且此時這武府與他自身相關、血脈相連不說,更是聯系著自己的氣運。遠遠看著,當然有所感悟,只是離得近些了,這股頹氣反而不複顯現。
只是,此時也不需要望氣,就能看出武府的衰落了。
“羅叔,我父親的身子怎麽樣了?”策馬一路狂奔到府邸門前,武蒙直接凌空翻身,穩穩的落在地上。看著武府門前的一名半老男子,詢問出聲。
那男子一見武蒙,先是一愣,跟著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辨認清楚來人面容,便露出驚喜神色,趕緊上前道:“蒙少爺,你可算是回來了!家中先後派了不少人入京。就是為了招你回來,結果少爺都沒有從士林中歸來,夫人知道這是難得的機緣。便讓人留在京中……”
“這些我都知道了,這次回來,便是聽京中之人說了父親的事情,本該同來,但我先行一步。”武蒙也不打斷了那人之言,跟著就與其人一同走入府中。
對於這武府派人去京城通知自己的事,在剛從士林中出來的時候,武蒙就已經知曉,雖說以一些手段,可以直接向士林中傳遞消息,可算算時間,那報信的人先後去了幾次,武蒙都在士林中經歷風險,便是知道了,也只是徒自擔憂,不僅不能脫身,還要因此分散精力,裡面的緣由頗為複雜。
不過,從士林中一回來,武蒙得到了消息後,雖然表面看上去頗為平靜,但實際上心急如焚,是以隨同邱言馬隊出城,在東都稍作歇息,便就踏上回鄉路途。
“……少爺您被定國侯收為弟子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府中上下都是歡欣鼓舞,”那羅叔還在邊上喋喋不休,只是神色在歡喜中,
又有一絲暗淡,“若非有著這麽一層關系,咱們武府現在怕是情況更遭。”武蒙也不去製止,他自是看得出來,自家的這位管事心裡著實有不少壓力,現在見了自己回來,放松許多,需要傾訴。
“羅叔,你放心,有我在,斷不會讓家中出事!”
聽著武蒙這突然的一句話,那羅叔先是一愣,跟著露出欣慰之色,點頭道:“到底是定國侯的弟子了,和從前不同了。”
“大哥!你回來了!”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庭院盡頭的走廊處傳來,隨著聲音到來的,是一名英武青年,正是武家二郎,常年隨同武四平行走在軍中,有名的少年將軍。
“莫說許多,去見父親吧……”那武二郎還有話要說,卻被武蒙這一句給堵住,他從這位從前貪玩的兄長臉上,看到一股凝重之色,在其人身上捕捉到了一股難言的威嚴,那是真正經歷無數凶險,歷練出來的氣度!
要知道武蒙自從拜師邱言,便入了士林,期間經歷了諸多凶險,連最終離開,也是經歷了一番廝殺,那士林中的很多地方,比之沙場還要凶險萬分,歷練出來的人自是更為出類拔萃。
當來到武四平房間的時候,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鬱的藥味,但武蒙如無所覺,徑直穿過人群,來到了床邊。
床上的武四平則是皮包骨頭,雙眼都深深凹陷下去,面色蠟黃,還有一絲黑色,這他似乎也有感應,微微睜開眼睛,眼神本是遊離,但漸漸凝聚,落在武蒙身上,那乾枯的嘴唇扯動,露出了一個笑容。
武蒙看著平日裡精明強乾的父親,如今成了這幅病懨懨的樣子,有心要說些話,但那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噎在嗓子眼。
“大郎既然回來了,便現在這陪一陪你父親吧。”邊上,武四平的大夫人這般囑托著,其他人便都應下。
武蒙雖然離開家兩年多的時間,可是他的影響力不僅沒有因此減弱,反而越發強橫,整個武家在他宰執門人的名頭下,才真正得以喘息,這時候讓他與武四平說說話,沒有人會有不滿。
隨後,除了大夫和幾名兒子,包括諸多妻妾在內的其他人,便都迅速退了出去。
“大哥,你什麽時候從士林出來的?”待得人都離開,便有武家四郎先出口問道,他對這個兄長有著不小的期待。
“想來定國侯肯定給大哥你安排什麽路途了吧?父親為了朝廷出生入死,現在這幅模樣,朝廷除了封賞之外,連個官職都不給,若非有定國侯護著,怕是那些文官,還要打壓!”
“現在也差不多了,你看看現在人走茶涼,咱們武家都成什麽樣了?”
有人起了頭、開了口,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心裡的抱怨說了出來。
“這些事先不急著說,”武蒙搖搖頭,神色凝重,這樣子與諸兄弟記憶中的截然不同,便是兄弟中對他頗不感冒的,這時也是心中一凜,不敢再多言了。
躺在床上的武四平聽了幾個兒子的抱怨,神色平靜,又見了武蒙的表情,再次露出一個笑容,這時張開嘴,用沙啞、低微的聲音道:“好,老子吊著一口氣不死,就是為了等你小子……”
這話一說,跟著就是劇烈的咳嗽。
武蒙為他撫了撫胸,卻不多言,其他幾子有心要勸武四平少說些話,但見了這一幕,又都理智的閉上了嘴。
武四平猛地喘了口氣,跟著又道:“當年你走的時候,老子盼你在定國侯那邊能學點東西,沒想到你直接就拜了師,這是好事,現在回來了,已非昨日阿蒙,老子也總算能放心了……”
他越是說,聲音便越來越小,最後細如蚊呐,但武家幾子都是從小練武,耳力遠超常人,是以都能清楚的聽到——
“我起於卑微,早年落草,後來崛起於軍伍, 做到節度使的地步,兒子也能拜聖賢為師,這一輩子也算是值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是夜,武四平歿。
武府大慟,哭聲連綿,直到天明。
兩日之後,朝廷吊唁至,武四平過往的屬下、同僚,也紛紛派人過來,其中自有一番計較,這卻又是些許散亂。
………………
卻說那武四平死後,其魂飄蕩,縈繞武府上下,頭七未到,此魂渾噩尚不知自身,要等頭七之日才能重生靈智,這便是正常的出魂入冥。
但這第三日,忽然就有一點陰陽氣息出現,哈偶做輪回之景,將這武四平的靈魂吸攝進去。
下一刻,本還渾渾噩噩的武四平之魂,便就恢復了靈智,下一刻便看到了一個身影,這身影他並不陌生,所以見了之後一個激靈,立刻拱手為禮,口中道:“見過定國侯。”
原來,這個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正是邱言,不過不是真身,而是一道投影。
“這裡是……”行了禮,武四平悚然一驚,回憶起生前種種,不由疑惑起來,左右打量,入目的卻是山川河流,便遲疑著問道,“這裡莫非是那陰曹地府?怎的看上去與陽間無異?”
邱言笑著道:“這裡並非陰曹地府,而是邱某所造的一處小天地。”
“定國侯你造的小天地?”武四平倒吸一口涼氣,但隨即鎮定下來,“既然如此,侯爺召武某殘魂,不知有見教?”
ps:家裡長輩身子不好,所以耽誤到現在,先放上一張,盡量趕下一張,致謝名單等到下一張一起。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