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叫聲中,那屋頂上的少年一愣,跟著便站起身來,抬頭一看,身心震撼。
那浩瀚星空化作背景,一名少年立於屋頂之上,抬頭看著夜空,一道道流星在夜空上劃過,閃爍著崩解、墜落的光芒。
在這些流星的光輝之間,卻又有一行行文字,闡述人道道理,裡面有源於思想的,也有衍生自行動的,一個個蘊含著的是對人生的思索,而不是對自然的畏懼,是對人道的探究,而不是對神道的寄托……
這一幕幕、一道道精神,刹那間震撼了少年的心靈,讓他生出一種渴望,一種向往,那迷茫的心扉被豁然打開,隱約間找到了前進的目標與人生的真意。
“原姆悉,你怎麽還不下來啊!快快下來,你這也太過冒失了!”
正當少年沉溺之時,邊上突然響起來的聲音,將他思緒打斷了。
叫做原姆悉的少年這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低頭一看,看到了自己夥伴的面龐,跟著頭上忽然傳出破空之聲!
這聲音來的突兀,原姆悉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屋下的夥伴先就面色激變,根本來不及再招呼,直接就轉身狂奔,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
原姆悉見了,心頭一跳,根本未及多想,便直接往前面一跳,直接從屋子頂上跳了下來,順勢在地上一滾!
身後,則是傳來轟隆一聲,而後氣流湧動,整個屋子炸裂開來,散落成無數的木屑、草垛,落在各處,將那原姆悉給蓋了起來。
而後,塵土飛散,又落滿了原姆悉一身,但很快平息下來,少年起身往後面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就見自己原本的屋子已然崩塌,原地只剩下一個坑洞,正有一名裝扮奇異的男子躺倒在裡面。
“這人是……?”原姆悉心下雖然恐懼,但好奇心卻戰勝了畏懼,小心翼翼的靠近幾步,細細打量,心中一動。
“這好似那史詩傳說裡面,聖山上師的裝扮,聽說叫做道袍什麽的,是東方國度的裝扮,嗯?”
他正在想著,回憶著從前在部落酋長之處,聽到了一些小故事,裡面就包含有一隻神通通天的妖猴的故事,不過與其他人不同的是,這原姆悉的注意力並不在那妖猴之上,而是留心那妖猴的師父——
故事裡面,妖猴拜師學藝,在一座神山之上經歷諸多,最終學成本領,但在這個故事中,不光有妖猴學藝的經歷,還有那神山上的種種,讓這原姆悉頗為向往。
他在裡面,找到了許多細節,更從一些隻言片語中,得到了一點人生感悟。
要知道,如今的竺坨蘭可是一點都不太平,隨著天志洲與鱗甲一族的入侵,原本的政治版圖發生了劇烈的動蕩,很多國家分崩離析。
不過,社會結構卻沒有太多的改變,依舊是嚴格的劃分著等階,被列為低等人種之人,其生存的情況,比之原本更加惡劣。
另一方面,隨著兩方入侵,原本的竺坨蘭眾神,也遭受了重創,神權在部分地區,甚至土崩瓦解,這也促使著一些社會變革的發生。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隨著神權的衰退,世俗的王公貴族開始發力,佔據了實權,並且很多開始引入佛家作為國教,輔佐統治,隨後彼此之間展開了兼並戰爭。
再加上與外族的混戰,局面越發混亂。
生活在這種環境中,難免要經歷許多,這個少年原姆悉便是在這般局面下成長起來的,出生沒有多久,雙親便死在亂軍之中,他自己則是顛沛流離,如今卻是在一座寺廟中棲身,但並沒有受戒,不是教徒。
現在竺坨蘭,土地主要分布在三類勢力中,第一自是那位列上等的王公貴族;第二則是神廟、寺廟,稱“婆羅瑪底耶”或“梵封”;第三則被氏族部落所佔據,除此之外,就是被天志洲與鱗甲一族所佔據的土地了,並不列入竺坨蘭傳統。
原姆悉便在一處梵封地中勞作。
這梵封之地的本質,其實是王公將所有權賜予奉神之人或者僧侶,大部分時間免稅,但亂世之中,政權交替,有時還是要上繳田賦,這田賦在竺坨蘭稱之為“巴伽”,是以需要下等奴隸耕種。
按《摩奴法典》所言,原姆悉也是身居奴隸的七人群之一,所以他在這寺廟中享有的自由十分有限,大部分時間是在被剝削、壓迫。
正常的人,比如原姆悉的幾個好友,在這種壓迫和剝削中迅速麻木,但原姆悉卻並不甘心這樣,總覺得人生不該如此,人與人之間也不該是這般的關系。
這樣的思考,貫穿原姆悉年輕的心靈,但他不過一介奴隸,雖然在乾活的時候,聽那寺院之人講學,學了不少字,偶爾也會偷聽佛經,但終究沒有找到改變自身的法門。
究其根本,這原姆悉所求的改變,不是單純在心靈上的,還要包括自身的環境、境遇,甚至偶爾也想改變身邊好友們的命運。
可惜,這個答案,他始終找不到。
但眼下,看著那空中之人身上,一層淡淡的、若有若無文章氣息,更有一道道文字浮現,倒映在原姆悉的眼中,好似一道驚雷,在他的心頭劃過。
一瞬間,仿佛有無窮信息,充斥在他的心頭,更有埋藏在記憶與靈魂深處的一點悸動,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偏偏被迷霧遮擋,終究無法顯化出來。
“唔……”隨後,那坑中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正好看到了坑邊的原姆悉,心頭一驚,而後抬手一指,表情便隨之一愣!
“怎麽?我的飛劍居然……”他這一楞,耽誤了一點時間,坑洞之外,就有諸多雜音傳來,但這人也算是有著決斷,當機立斷就從坑中一躍而出,手中一抓,狂暴的氣流呼嘯而出,直接纏繞這原姆悉,凌空攝來,捏住他的脖子,一步十丈!
“站住!”
“天外妖人,哪裡走!”
“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
一聲聲咆哮傳來,隨之而來的則是諸多僧人,個個中氣飽滿,筋骨彈動之間充斥勁力痕跡,一看就知道是武修有成的,他們見了那坑中人的身影,便紛紛追了過去,只是幾息之後,居然都迷失在寺廟周圍的樹林中。
這片樹林,他們每日不知道要走多少次,現在居然在裡面迷路了,著實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不由陷入驚疑不定。
他們卻不知道,在自己驚疑的同時,在不遠處的一座土丘上,被人挾持的原姆悉正一臉驚奇的看著林中人的動作,看著他們在原地轉圈,不由疑惑至極。
“這些人是怎麽……”
“中了奇門遁甲之術罷了。”冷不防,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原姆悉循聲看過去,入目的正是那挾持自己的男子。
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看清楚了男子的面容,是個頗為英俊的中年人,留著長須,目光冷冽,這時也在看著原姆悉,那目光中所蘊含的一絲絲精芒,讓原姆悉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居然還能凝結心志,不容易啊。”中年人見狀,微微點頭,“我將你抓住,是為了搞清楚這裡的情況,你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不得有一絲隱瞞,若是心存僥幸,我便只能將你誅殺了,也不要妄想能瞞過我,先從此處地名說起吧……”
原姆悉聽了先是一愣,蓋因這中年人說的,乃是他從未聽過的一種語言,但跟著心底就浮現出相應的含義,明白了中年人話中之意,遲疑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幾息之後,中年人眉頭緊鎖。
“螺陀寺?這個名字, 我從未聽過,也不在東華通鑒之上,不過那通鑒主要介紹的是大瑞的局面,而我跌落的時候,從方向來看,是朝著西邊掉落的,再加上這小子口中的許多細節,基本可以確定,是落在竺坨蘭了。”
想著想著,此人又想起來在星空中的種種遭遇,回想起那一道衝天而起的光柱,不由後怕,抬眼再看,依稀還能在夜空中看到痕跡,更不要說那漫天落下來的“流星”了。
這些流星是什麽,此人最是清楚不過。
“那大瑞果然藏龍臥虎,便是有道祖帶著,都遭遇如此,這樣看來,還是暫且不要過去才好,在這竺坨蘭未必是壞事,況且我如今神通被封,只有一點武道修為留存,還需要尋得一處,好生修養,爭取盡快恢復神通才是。”
這樣想著,此人留意自身,目光一閃,能看到體表流轉著的一個個無形之環,都是文章文字構成,鎖住了身上神通。
“另外,還需隱藏行徑,不可被他人察覺,因為此時的我,神通不存,太過弱小。”
再看原姆悉,眼中閃爍一點凶光。
但這時候,原姆悉並沒有看中年人,而是好奇的盯著還在林中繞圈的一眾僧人,略顯奇怪的道:“這東邊不就是出路麽?為何幾位上師卻不走那裡?”
“嗯?”中年男子眼中閃過異色,“你這小廝居然能看懂此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