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門,為數眾多,而且有正有邪,求仙之路各有不同,不說邪道,便是正道之中,也是各有分屬,彼此之間看似和睦,其實也是針鋒相對的,更不要說,還有諸多傳承離奇的、來歷莫測的,至於那行事規模的魔門,更是難以測度。”
在政事堂的偏房中,邱言聽著打扮成普通文士的飛虎道長說著局勢,也不知這位用了什麽法門,竟是將自身的諸多外道氣息悉數隱匿,連邱言當面都無法察覺,否則也不可能放任一名道士,進入這中樞要地。
邱言微微點頭,然後問道:“如此說來,這品達大會,召開不起來?”
飛虎卻直接搖了搖頭:“恰恰相反,大部分的道門、仙道門派都同意召開品丹大會,只是他們卻不甘心被朝廷掌控,想要擺脫侯爺的提議,在其他地方召開,不來京城。”
“所謂擺脫朝廷掌控,不過只是借口,是想要以此作為突破口,擴大自己的影響力罷了,這算不得什麽,人心有私,而修行之人所求,更是大私,長生久視,本就是為了擺脫凡俗藩籬,又怎麽可能輕易從了我的念想。”邱言點點頭,並沒有露出意外之色。
“侯爺可是有什麽打算?”飛虎看似征求邱言的意見,但並不是以屬下的口氣,而是商量的意思,這不光是顧忌邱言背後的力量,還是因為他們已經意識到了天外之人的危險。
面對詢問,邱言卻只是問出一句:“他們有沒有說出,打算在什麽地方召開?”
“自然是都想爭取在自己的山門周圍,以此來獲得主導。”飛虎也不隱瞞。
邱言就道:“既然如此,那不妨就促成海外吧,爭取在一個月之內,於海外召開第一屆品丹大會。”
“海外?第一屆?”飛虎道長先是以疑惑,繼而便意識到了那話中深意,面色一變,不由思量:“難道這定國侯,雖然是真心要抵抗天外侵襲,但也存著借此統合外道之心?令朝廷管控,既然有一,那也就有二,這時間長了,難保不生出變化,只是現在天外之人的入侵能否抵擋,還是兩說,這定國侯真的就想那麽遠?”
邱言卻沒有理會飛虎的擔憂,繼續道:“不錯,就是在海外,而且時間只有一個月,最遲不能超過一個半月!”
這句話,又將飛虎的思路打斷,他也意識到,想那些還是太早,當務之急還是將品丹大會定下來,只是邱言的話,卻又諸多難題:“一個月的時間太短了,實不相瞞,雖然大部分的道門都同意了組織,但還有不少門派抵觸,覺得自身超脫於外。”
“超脫於外?”邱言搖頭皺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而且這可不是他們說超脫就可以超脫的,那天外來者中,有人是存著要將東華亡國滅種的心思的,這樣的人,你現在不做好準備,到時候就算想投靠,都沒有辦法!”
這些緣由,飛虎也明白,但他們封靈道勢力再大,有些事情還是做不得的,只能道:“我的兩位師兄,已經在勸說了。”
“勸說無用。”邱言搖頭起身,“看來我還是要親自走一趟的。”
“侯爺要親自出馬?可是這朝政之事……”飛虎道長面色一變,露出疑惑之色,他自然知道如今衛所裁撤,已然有言官出出來,說邱言從前立衛所,現在又撤衛所,一立一撤,形同兒戲,況且政務繁忙,身為宰執也不好離開,否則稍有變故,權柄離手,就是災厄。
“無妨,我自有計較。”邱言這樣說著,便吩咐了人帶飛虎道長去靜室休息,
後者隻好帶著滿腹疑惑離開。 送走了飛虎道長,邱言也不耽擱,將手中之事處理完了,便就按時離開,到了邱府,迎面就有胡起過來:“老爺,那個……姑……遊公子已經回來了。”
“回來的正好。”邱言點了點頭,“讓他們去書房。”
幾息之後,邱言來到書房,這房中還有兩人,正是一名年輕公子與貌美的白衣少婦。
看著面前這兩人,邱言也不禁回憶起從前之事,笑道:“許久不見了,你們這次上京,也算是頗有波折。”
“見過……定國侯。”這年輕公子,正是那遊醉,當年與邱言有過一面之緣,後來機緣巧合,與那畫中人成了夫妻,那幅畫中美人能夠成型,也與邱言有關,是以視之如父。
不久前,蒼穹泣血,有末世傳言,這遊醉與畫中美人便就決定上京,只是途中卻又碰上妖魔,上演了一幕幕異景,好不容易擺脫,卻因畫中人也算妖類,沒有一定的神通護持,入了京畿地區後,便受到壓製,變回原型,因此又耽擱了不少時光。
好在後來邱言派去的人與他們接觸,又有護持之書,方使畫中人擺脫了隱患,而後路上,又有奇遇,那遊醉竟然是掌握了一種神通,今日才真正到了府上。
這邊,遊醉剛剛行禮,那畫中人也是福了福,口中道:“見過父親……”這女子聲音柔美,性格也是柔和的緊,那遊醉愛煞其人,是以從前女子稱邱言為父,遊醉便聽之任之,言語間也將邱言奉為嶽丈,但如今當面,他卻還是知道,自己二人這般言語,就有攀親之嫌,畢竟邱言如今權勢滔天,不只有多少人想要巴結他,自己夫婦二人,若還是那般行事,難免給人他念,是以改變了稱呼,卻沒有料到,女子還是這般稱謂。
邱言眼皮子微微一跳,覺得自己似乎是老了許多,但還是點點頭道:“你之誕生,確實承了我之意念,尋常子女,乃是血脈傳承,你則算是精神傳承,這一聲父,我倒也受得。”
“這……居然是應下來了!”邊上,遊醉聽到這一句,大是意外,不禁瞪大了眼睛。
邱言字似乎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蓋因他知精怪妖類誕生的根源,乃是根本,這畫中人既然以自己為根源,若他一味否認,反倒要動搖對方根本,一句話不好,就可能害的此女身死道消。
跟著,邱言又道:“你們這次來的也算正好,本來我還有其他打算,但既然遊醉你來了,那便由你給我畫一幅肖像,省去諸多麻煩。”
聽得此言,遊醉趕緊就道:“全憑嶽丈吩咐。”此人對妻子格外寵愛,見妻子那般稱呼,自己立刻就變了稱呼,卻讓邱言眼皮子再次一跳,覺得自己又老了兩分。
不過,遊醉口中這般說著,心裡也有疑惑,不知為何要讓自己畫像,但終究沒有問出來,另外他從前就有奇遇,沉浸心神所作畫作,隱隱有如活物,而今在那京畿之中又有際遇,徹底演化成一門神通,現在邱言吩咐他作畫,自有心思。
卻說邱言簡單安排了之後,便讓遊醉先去歇息,待得晚飯之後,才正式開始。
遊醉這個時候也拋開了心中的種種雜念,只要畫筆一朝在手,整個人的精氣神急速攀升起來,邱言隔著一張桌子,立於對面,對於這種變化感觸的尤為清晰,不由暗暗稱奇。
“聽戴國所說,這遊醉在途中遇上了樹妖與天狗攔路,這兩者乃是從大界山上下來,想要尋物,應該就是那靈慧魄,想來是靈慧魄入了北俱洲,那等妖魔之地,正適合這妖魔精怪,是以氣運就要大漲,有反客為主的趨勢, 將那主體的氣運都壓了下去,自是引得天狗驚慌,這才下山,順著因果聯系,找到找上了遊醉與邱畫,倒也讓他因禍得福,心境突破,畫道大成!”
在邱言思索的同時,遊醉已然下筆,那筆尖上的墨汁不斷的沾染在紙上,隨著手腕翻轉,在空白紙上滑動,很快就勾勒出一個大概的輪廓,與前方邱言相似,隱隱有神韻灌注,卻不是遊醉自己在的心念模擬,而是冥冥中,直接從邱言的身上攝取過來,融入其中。
若是有心,邱言念頭一轉,就可將這明明聯系掐斷,但他並未這麽做。
幾息之後,畫作漸漸情緒,畫上的邱言面孔隱約可見,這一現就活靈活現,好似要從畫中走出來一樣,待得盞茶的功夫過後,邱言的肖像已然落在紙上,但其中神韻轉折,好似隨時都有可能從紙上走出來一樣。
邱言這時走上前來,見了那畫,微微點頭,笑道:“果然惟妙惟肖,乃是畫中宗師手臂。”
“嶽丈謬讚了,謬讚了。”遊醉趕緊謙虛起來。
“有本領,就不該推辭,而應該受之,然後越發精進,”邱言這樣說著,又道,“在畫道之上,便是我也未必記得上你,有此之話,可當承我之念,比之一般的化身還要來的有用。”
話音落下,邱言眼中精芒閃爍,就有滾滾意念升騰起來,灌注到那畫中人上,下一刻,那圖畫扭曲,其中的人居然真的從裡面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
兩日之後,一支車隊離開京城,那車隊為首的,正是飛虎道長。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