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鳳國國小地貧,人口稀少,雖說是一國,但是總面積不過是一城加周圍的一些村落而已。多年來,又常有天災妖患,盡管歷代烏鳳國的國王想將國家發展壯大,卻總是無法做到。
天災之後尚有法可治,妖患卻無人能除。
直到十年前來了一個道士之後,妖患才遏止,最近幾年更是消失了。
清陽道觀就座落在烏鳳國的國都城中,道宮並不大,外觀之很是簡單,然而進入觀內之人都會覺得這道宮仿若另一天地,無窮無盡,藏著莫測浩瀚的神秘。如此道觀非普通道人所能建,道觀之中所蘊之道意足見建此觀之人的心意修為。
“轟……”
天空之中烏雲密布,驚雷陣陣,若是在以前烏鳳國出現了這樣的天氣,人們一定會認為有妖怪要來了,一定會怕得閉門閉窗躲入地窖之中,但是現在則不會了,因為有國師清陽真人在。
“嘩啦啦……”
傾盆大雨落下,落在道宮的瓦上,四濺化成霧,轉眼之間匯成小溪奔流而下,在簷下形成一道道雨簾,衝擊在地上發出滔滔聲。
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道人背著手緩緩的踱到屋簷下,靜靜的站立,凝視著那雨簾出神,許久之後,他突然慢慢的伸出手掌接著那自屋瓦上奔流下來的雨水,雨水落在他的手上,濺濕了衣袖,手縮回,掌心之中已經有了一團雨水。
他緩緩的將手掌合上,握緊,在握緊的那一刹那之間,掌心的指縫之中爆閃出一片水韻光華,光華映滿了整個屋簷。
水韻光華之中出現了一位道裝女子,道裝女子身在在一片龐大的道宮之中,對著一盆清水說道:“師兄,師父渡劫失敗了,大師兄受了重傷,幾位師叔、師伯投了別派,師兄,如果你還活著,就回來吧,來見師父最後一面。”
清陽子手松開,水從他掌心之中滑落,滴在地上飛濺開來。
這個道裝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已經二十余年沒有見過的小師妹融陽。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幾位師叔、師伯聯名要師父逐自己出師門的那一幕,本來師父是要罰自己面壁思過百年。
可是幾位師叔、師伯卻一致認為不逐自己出師門,將給帶天衍道派帶來滅頂之災,沒想到二十年後,天衍道派竟是覆滅在即,當時那些口口聲聲為了師門永世道基的師叔、師伯居然一個個都投入了別的門派。
他們每一位都掌控著一道法基,當他們投入了別派,那麽這法基必定被帶走了,一個門派如果法意基礎被帶走了,那這個門派的實力就將大打折扣,甚至直接法基崩塌,門派裡留下的弟子身上的法術也將一夜消失,靈力潰散。
當年幾位師叔便是以這個理由要求逐清陽子出天衍道派的,因為當時清陽子在修行一門道法,讓天衍派的靈力染上了汙濁。
法不分正邪,道心有正邪。
他們認為清陽子所修的道法是邪魔之道,最終逐清陽子出天衍道派,一個人被逐出師門,那麽他在師門之中所學的一切法術及身上的靈力都將消散。
清陽子深深的吸了一口被雨水濕潤了的空氣,將那悸動的心潮緩緩的壓了下去。
前殿裡走過來一個童子朝清陽子恭敬的說道:“觀主,
公主求見。” 清陽道宮雖然不大,卻也分前殿後殿。
清陽子沉默了好久,像是沒有聽到童子的話,童子並沒有說第二聲,又過了一會兒,清陽子說道:“請公主過來吧。”
“是。”
童子今年不過十三歲,名叫烏鳳蘭石,是這烏鳳國的人,父母在山中采藥時遇了妖,死了。因為他的父母采藥大多時候都是送到清陽宮中來,所以清陽子見過這個孩子,知道他父母死了便收他為童子。
烏鳳國的人大多都以國名為姓,原本黑瘦的烏鳳蘭石在清陽宮中三年後,已經變的唇紅齒白了,雖說樣貌依稀還是當時的樣貌,但是難得的是他的性情竟是不再總是怨怒,變得定穩了起來,而又因為經歷過父母雙亡的打擊,更是從小隨父母入山采藥,定穩之中又有著如磐石盤的堅毅。
不一會兒,烏鳳蘭石便帶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過來,這少女身上穿著的衣服是烏鳳國象征高貴的黑色,黑色之中又有一隻隻鳥兒圖案,那些鳥兒姿態各異,毛色華麗,飛舞著,盤旋著,就像是百鳥朝鳳。
這裙子就叫朝鳳裙,少女的頭上戴著是鳳冠,耳朵上帶著銀色耳環,整個人看上去華貴無比,華貴之中又透著豔麗。
“公主殿下。”
“拜見觀主。”
這烏鳳國的公主在清陽子十年前來到烏鳳國時還是十歲不到,那時的她一直纏著清陽子要學法術,天天來清陽觀中,說要拜清陽子為師,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拜清陽子為師的,因為烏鳳國需要她來繼承大統。
雖是如此,但是她仍然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到清陽觀中來,說是要聆聽清陽子的教誨,以求能夠去躁、去嬌,以求能夠尋找到王、霸兩種治國之道以外的治國方式。
“公主殿下,貧道欲進宮面見陛下。”還不等公主開口說什麽,清陽子已經先說著了。
“哦?觀主要見父王,好啊。”烏鳳公主在外面自然是要維護著她公主的身份與形象,在清陽子面前說話卻很隨意,大概是因為她從小就經常來清陽宮中的原因吧。不過,她眼睛靈動的轉了轉之後,又繼續說道:“觀主這些年來,出觀門都是少見的,今天怎麽想進宮見父王?”
“貧道欲借陛下的一樣寶物除去北面黃漠之中的蜃妖。”
“除妖?就是北面那個時常興風沙而來的蜃妖嗎?”
“正是。”
公主有些驚訝,說道:“您不是說這蜃妖在那茫茫大漠之中,尋之尚且不易,要除之更是萬難嗎?怎麽突然之間想要去除了它?”
“公主不必擔心,只需要陛下願意借一樣寶物於貧道,貧道必將殺之永絕烏鳳國的妖患。”清陽子靜靜的說道,天空之中烏雲密布,讓整個天都變得陰暗起來,就連原來在烏鳳公主心中清靜無為的清陽子的聲音都似變得銳利殺伐起來。
她在下雨時來,身上並沒有半點水漬,因為她身上帶著避水珠。
“寶物,什麽寶物?”烏鳳公主問道。
“王印。”
烏鳳公主並沒有驚訝,因為初來烏鳳國的清陽就借過王印抵禦當時想要奪王印的妖怪,她的心中一動,生出了個主意。
…………
烏鳳國以北是一片茫茫黃漠,遍地都是黃沙。這片沙漠之中有一隻蜃妖,這蜃妖變幻莫測,難以尋找,道行高深之人想要除之卻難以找到,法力低微之人進入了沙漠往往便死於不知不覺之間。
茫茫的黃沙大漠之中,烈日之下,無邊無際,遠處與天相接之處,隱隱間似有烈焰騰騰。
一道靈光劃過天空,落向遠方。
這蜃妖深藏於大漠之中,他守護著一樣靈寶,這靈寶會不斷的吞噬著天地之間的靈氣,所以這一片大地靈氣全無,即使有法力高強之人找到了那蜃妖,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那道靈光落在黃沙上,如水漬一般的韻開,兩個人顯化出來,正是清陽子與烏鳳公主,清陽子一身玄紫色的道袍,頭戴紫觀,一根紫簪橫插而過。袍袖寬大,將手全都籠罩著,衣袖的邊緣在太陽之下隱隱可見暗色符文。
一陣風吹來,將他的衣袍吹得鼓起,然而若是朝他衣袖之中看去,會發現竟是難以看透,只看到一片混沌,仿佛那裡不是衣袖,而是另一個乾坤天地。
旁邊的人是烏鳳公主,今天的她一身打扮又與昨天在道觀時的不一樣,不再穿著裙子,而是穿著王室的狩獵裝,依然是烏鳳國高貴的黑色,但是衣服卻緊緊的裹在身上,勾勒出她的玲瓏身段,全身上下,無一不昭示著她已經是一個長成了的少女,不再是女孩了。
她的腰上別著一把銘刻著烏鳳圖案的彎刀,輕靈的跟在清陽子的身邊,看起來她的心情很好。
當清陽子說要借王印除去烏鳳國北面大漠之中的蜃妖時,她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著來,所以當清陽子去向烏鳳國國王借王印時,她便以此為條件,理由是王印是烏鳳國的傳承國寶,豈能無人監護。
而清陽子則說除妖凶險,蜃妖更是狡詐無比,那大漠是修行人心中凶地之一,他此去將會有一番惡鬥,希望公主不要去。
公主殿下則是又說:“蜃妖乃是烏鳳國最大患疾, 如觀主此去不能除之,我烏鳳國以後又如何抵擋得了蜃妖的侵吞,早晚這整個烏鳳國也將埋入黃沙之中。父王是一國之王,不可輕離,我身為女兒自當替父分憂。”
說罷又對烏鳳國王說道:“女兒此去如若身死,不過死一行事草率魯莽的笨女子而已,這樣的人怎堪承大統,父王應慶幸,烏鳳國也應慶幸,女兒若是平安歸來,則烏鳳國妖患永除,不再有黃沙侵吞烏鳳國疆域,數十年後,烏鳳國人口、國土必將擴大,父王祭告列祖列宗也可自豪了。”
這一代烏鳳國王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歎息了一聲之後,最終同意了。
烏鳳公主腳落在黃沙上,腳背都陷入其中,連走數步之後,步步陷入,難以前行。
清陽子說道:“公主殿下可想有代步之物,我們還要走上很長一段路程才行。”
“代步之物?紙鳥?竹馬?”烏鳳公主問道。
“那是符術,貧道並不會。”清陽子說道。
“那就是乘風禦氣?”烏鳳公主繼續問道。
“那是言咒之術,貧道也不會。”
烏鳳公主並不是對天下的修行人一無所知,她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並不是什麽高深的法術,無論是何門何派都應有這樣的法術。
清陽子不應該不會的,烏鳳公主疑惑的看著清陽子,只見清陽子的雙眼看著遠空,然而其深邃眼眸似已將整個天地倒映下來,那瞳孔的深處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