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向著北方疾馳。
這還是林有德第一次享受專車待遇——雖然只有一個專用車廂。
海伯特很有心的給車廂配了個非常漂亮的女仆,但林有德卻無心享受他的好意。他一心隻想快點趕到前線,第一時間掌握狀況。
對未來的擔憂,讓林有德在火車啟動之後就一直坐在窗邊,對著外面不斷掠過的夜景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
火車啟程前林有德給海伯特下達了兩條指示:首先把他那些已經把地形跑熟了的摩托車宣傳員全都派出去,確認林有德指定的區域內事先選定的“堡壘戶”和聯絡點的狀況,以保證共和軍退出這些區域之後情報流動的暢通。
其次,將南方各邦負責軍工之外的生產的工廠的赤衛軍集中起來,隨時準備調往前線,並且務必保證這些赤衛軍部隊控制權掌握在他林有德手中。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林有德要求負責對應地區宣傳工作的幹部加入赤衛軍部隊,擔任“宣傳乾事”。
林有德反覆叮囑海伯特,第一條才是重中之重。在己方有群眾基礎的地區作戰,除了能使用小部隊在群眾掩護下騷擾敵人外,最重要的就是情報的暢通。
在林有德原來的世界,隨著戰爭規模的不斷擴大,雙方逐漸變得很難在正面形成一個比較涇渭分明的戰場,北美獨立戰爭和拿破侖戰爭的時代,雙方尚且可以形成戰線,但日後那種雙方部隊在鋒線上犬牙交錯的狀況也已經初現端倪。
而到了一戰,開戰之初不管東西線最先都呈現出雙方部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況。比如西線德軍進攻鋒線最西側的兩個集團軍的指揮官就突然發現兩軍之間竟然突然冒出一群英國精銳步槍射手,用精準的步槍射擊打得德國人生活不能自理。
而這群英軍根本就不是通過進攻楔入兩軍之間的,他們本來就在那裡,周圍的協約國軍都撤退了他們沒接到命令。
東線由於戰場更加廣闊,情況更誇張,俄軍在攻入普魯士之後,兩個軍團之間竟然出現一個足夠師建制部隊展開的空隙。
當然俄軍這個誇張的空隙的產生也有一些人為因素在裡面:俄軍兩個軍的指揮官有私人恩怨,指揮俄軍第一軍的萊寧坎普看著第二軍的薩姆索諾夫猛打猛衝,害怕功勞完全被他獨吞,外加他發現曾經向他發動攻勢的德軍不見了,因此擔心自己的側翼。最終兩個俄軍指揮官做出了不同的決定,一個決定向前推進,另一個則決定先原地待機,查明德軍動向再行動。
俄國人用明碼互相聯絡,導致德國人對俄軍的動向一清二楚。興登堡立刻讓自己的參謀去查看兩軍之間的空隙有多大,結果發現這個縫隙之中原本就呆著一個德國騎兵師。於是一場針對薩姆索諾夫部隊的誘敵深入的戰役展開了,最終德軍全殲薩姆索諾夫部,獲得坦南堡大捷。
後來隨著一戰的進行,西線由於戰場正面長度有限,最終形成了雙方部隊挖溝對射的塹壕戰局面,堪稱近代陸戰史上最奇葩的狀況,而在東線,雙方從頭到尾都沒有形成西線那樣穩固的戰線。所以德軍在一戰中獲得的所有大捷都發生在東線——這真不是俄軍無能,單純是因為東線便於興登堡和魯登道夫發揮他們的軍事天才。
當魯登道夫開始指揮西線作戰的時候,
他的武運也就到頭了。 當時間繼續推移,進入1930年代的時候,戰線的犬牙交錯變本加厲了,越來越多的指揮官發現,戰場不再是兩條平行的線,而是以己方部隊為點,部隊之間的通訊和保障聯絡為線構成的蛛網。
最先察覺到這一點的人中就包括中國後來的總司令。總司令的摯友總結了他的軍事思想,並且和群眾工作相結合,兩人率領窮得叮當響的農民軍硬是把裝備精良的中央軍當運輸大隊痛打,簡直混得風生水起。
其實他們的戰術總結起來很簡單:在群眾情報支持下,發現敵人的“網”中比較孤懸在外的點,然後一擁而上拔掉它。
也就是所謂的“集中局部優勢兵力殲敵”。而要實現在局部集中優勢兵力並且在敵人增援趕來之前殲敵這個戰術意圖,還能從容撤退,群眾的情報支持必不可少。
同時為了讓敵人的網中出現一個可以下口的點,這兩位還發展出了一套強調誘敵深入,通過機動防禦來拉扯敵人陣型的戰術體系。
後來隨著敵我局勢的演變,這一套主要用來防禦的戰術體系,漸漸演變出一套對應的進攻體系,一乾黃埔驕子被這套大穿插滾動進攻的戰法插得找不著北。後來在朝鮮半島上,麥克阿瑟也被插得找不著北,美軍部隊突然發現尼瑪撤退戰竟然變成艱苦無比的進攻戰,自己的後方到處都是戴狗皮帽子的志願軍。
美軍痛定思痛,決定也學一手,就開始研究建立空中騎兵。在越南他們試了試,開始效果還不錯,後來北越軍請來穿插戰術祖師爺當顧問,就又被吊打,到後期美軍甚至自己被北越軍各種穿插。
再後來美軍終於在伊拉克成功實踐空中騎兵戰術,空中騎兵大隊穿插敵後,建立前進基地,配合裝甲部隊直搗黃龍,可算是學出師了。
順帶一提,北越軍打跑了美帝以後就以為自己學出師了,結果79年被一板磚拍翻在地上,祖師爺表示你丫還圖樣圖森破。
再順帶一提,穿插戰術最輝煌的戰果發生在對阿三的戰爭中。副班長龐國興帶著三名戰士狂奔七點五公裡,乾掉阿三軍兩個炮兵陣地,並且佔領了一處重要高地堅守到主力部隊到來,為全殲阿三主力立下汗馬功勞。
林有德對這些戰例如數家珍,所以他對未來戰爭的發展趨向一清二楚。
仔細想想現在林有德面對的狀況和原來世界那倆好基友面對的差不多——不,他林有德其實還有優勢,畢竟共和國的力量和帝國政府沒有差那麽遠。唯一的不利就是戰區山少,而且雙方都有飛機偵查,不利於大部隊隱蔽機動。
林有德的計劃和原來世界某二人組的計劃如出一轍:誘敵深入,然後讓熟悉地形的赤衛隊四處出擊,襲擾對方主力之外的部隊,迫使敵人分散兵力,再突然集中部隊殲滅敵人一部分。
至於潛伏下來的別動隊,就如同林有德在把他們派回去之前的講話中說的那樣,他們的任務只是把那些赤衛軍無法攻擊到敵軍腹地攪得雞飛狗跳。
在林有德這一套構想中,最大的變數就是帝國軍的戰姬部隊。飛行戰姬部隊具備直升機的機動能力和媲美戰後第一代坦克的防禦力,如果她們處於隨時可以出動的狀態,林有德根本不可能發動針對敵人的局部殲滅戰。
所以林有德需要共和國的戰姬部隊充分牽製和消耗敵人的戰姬部隊。
這一次林有德直奔前線,也是打算親眼確認共和國戰姬部隊的情況。雖然在沒有戰姬幫助的情況下,林有德也可以試著通過讓敵人戰姬疲於奔命的辦法來消耗她們,但那樣要麻煩得多,而且鐵定會付出更多的傷亡。
當然了,林有德最關心的還是松平千尋的傷勢。
想到這點,林有德不由得歎了口氣。
“死狐狸,”他用中文小聲嘀咕,“我設想過一千一萬種可能性,其中甚至包括你在戰場上臨陣脫逃導致薇歐拉被俘虜的狀況,唯獨沒想過你會負傷。”
林有德再次歎氣, 胃部擰得難受。
他不由得又想起那一天,空蕩蕩的辦公室裡只有狐狸抱著他的腰,用溫柔的話語安撫他那突然被鄉愁淹沒的內心。
那畫面如此真切,以至於林有德耳畔也回響起松平千尋的聲音:
“乾脆你當吟遊詩人,我來當舞娘,我們坐上吉普賽人的大篷車去流浪好了。”
林有德深吸一口氣,對一直呆在角落待命的女仆說:“我要酒,烈酒。”
“是。”
很快林有德的烈酒來了,他看都沒看標簽,就灌了一大口,讓灼熱的辛辣順著食道和血管遍布全身。
這時候女仆說:“顧問閣下,您應該休息了。”
林有德沒答話,繼續在那兒慢條斯理的品酒,直到喝完杯裡的,他在緩緩站起來答道:“是啊,我是該休息一下了。”
說完他走向專用車廂後方睡眠用的隔間,一面解衣服扣子一面對女仆吩咐道:“路上停站的時候,你必須第一時間聯絡車站的電報室,確認是否有前方的最新電報,有電報就叫醒我。”
“是,顧問閣下。”
這時候林有德已經走到臥房門口,他打開門,發現女仆似乎也打算跟進來,就對她說:“好了,你呆在外面,隨便打發下時間。”
“是。”女仆應著後退了一步,雙手提著裙擺向林有德行禮,“晚安,顧問閣下。”
林有德點點頭,然後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