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劍南知道祝青鋒的背景,也知道他們這類人的社會關系極廣。相信他肯定會有相關的門路,打聽到這隻耳環的來歷。於是他把那枚耳環交給祝青鋒之後,就沒有再過問。至於怎麽查,都交給祝青鋒去完成。
隨後的幾天,范劍南依然在天機館,一日三卦,算完歇業。日子倒也過得逍遙。只是他心裡隱隱有種不安,也許這樣的太平日子過不了多久了。
這一天范劍南的天機館剛剛開始營業,他也在辦公桌之前剛坐下來。門外負責前台接待的女孩就慌慌張張跑了進來,有些神色緊張地道,“老板,外面來了好多人。”
范劍南微微一皺眉,掐了個指訣之後神色就緩和了下來,他對那個女孩道,“何小姐,你去告訴他們,隻請那位祝老先生進來。其余人可以在客廳裡喝一杯茶。”
“可是他們看起來很……很難打交道……”前台的何小姐有些緊張地道。
“放心吧,照我說的做,就像接待普通客戶一樣就行了。順便幫我把這份東西,發個郵件。”范劍南微微一笑把一張帳單之類的東西遞給何小姐。何小姐這才放下心來,走了出去。不是她太緊張,而是來得這些人有些太不同尋常。
四五個穿著西服的彪形大漢,一進門之後什麽話都不說,兩個人負責四處檢查,其余兩個人就這樣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等著。直到一位老先生走進來之後,他們才迅速地站到了門外守著。
何小姐有些緊張地道,“老板吩咐了,祝老先生可以上去,其余人請在樓下的大廳等候。”
被稱為祝老先生的老者年紀約在六七十歲,滿頭的白發整齊地梳理著,他有些鷹鉤鼻,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神色清冷,讓人感覺很難接近。他緩緩看了何小姐一眼,低聲道,“這麽說,他知道是我?”
何小姐有些緊張地點點頭。
“知道是我,還敢擺這樣的架子?!你去把他給我叫出來!”祝老先生的神色猛然一冷,寒聲低喝道。他的聲音不高但是充滿了威懾力,一看就是身處高位的人,身上不自覺地帶有某種上位者氣質。
“不必叫了。”范劍南從樓上緩緩走下來,“我知道閣下是祝青鋒的長輩,不過我並不知道像您這樣的人,竟然會威嚇一位女士。這倒確實讓我很意外。[就愛讀書]”
祝老爺子抬頭看著從樓梯上走下的范劍南,厲聲喝道,“這麽說來,你就是范劍南?”
范劍南微笑著點頭,然後轉向何小姐道,“看來這幾位不是來喝茶的,茶就不用泡了。你去忙吧。”何小姐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范劍南這才緩緩走到了大廳中央,看著祝老先生道,“祝老先生是工商界名人,社會名流,光顧我這小店有什麽需要麽?”
祝老先生瞪著范劍南的臉看了半天,才緩緩地開口道,“小夥子,不管青峰給了你多少錢,我都給你十倍價格。條件只有一個,別再對那件事糾纏不清。”
范劍南微微一動眉,笑著道,“不知道祝老先生指的是哪一件事?”
祝老先生臉色變了變,似乎很不想再提及此事,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道,“別給我裝糊塗!我是在說祝青山的事情!我們祝家已經登報聲明,和那個人已經毫無關系。所以我不希望你再去搞什麽花樣,尤其是利用青鋒來炒作此事。如果你只是為了錢,那麽就說個價錢。”
“祝老先生。”范劍南緩緩道,“我希望你明白一點,我沒有利用任何人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實際上,我並不想出名。而且,我開館算卦,自然是要賺錢的,但也並不是為了錢什麽都乾。祝青鋒只是我的客戶之一,我接了他的委托算一卦而已。 [棉花糖]所以我並不明白你今天來的目的,而且還帶著這麽多保鏢。”
“你以為我願意帶著保鏢麽?”祝老先生寒聲道,“如果不是這樣,我簡直連門都出不了。自從出了那件事,亂七八糟的記者能把我所到的地方給淹沒了。我的目的是,讓青山的事情快速平息下去。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再去糾纏此事,時間一長,這件事就會逐漸淡出公眾的視線。這樣不管是對我們家族還是對青山個人都好。”
“很遺憾祝青鋒並不這麽想,他花費了很大的精力只是為了證明一點。他弟弟是無辜的。”范劍南緩緩道。
祝老先生怒道,“他想證明什麽?他還能證明什麽?法庭已經認定的事實,已經再無更改。他這麽糾纏著不放,只會把整個祝家拖向更加不堪的境地。他根本就不明白,就算能夠證明青山是無辜,此事的影響也已經無可挽回。對我們來說,事實的真相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對於其他人也一樣,因為沒有人會關心。”
范劍南微微一笑道,“是的,公眾關心的是豪門大族的醜聞,你們祝家關心的是如何規避此事帶來的不良影響。但是祝青鋒不這麽認為,他什麽都可以不關心,他只是關心自己的弟弟,僅此而已。你們認為不重要的東西,在他看來卻比什麽都重。或許這在你來講很難理解。但是我明白,家人的意義對他來說很重要。盡管事實上改變不了什麽,但是至少能改變他心裡的態度。”
“是的,因為他總是有著太多不切實際的想法。而你!你就打算利用這一點,在青鋒身上狠撈一筆?!你們這些江湖術士,我見得多了。”祝老先生冷笑道,“但我還沒見過你這麽無恥的。”
范劍南歎了一口氣道,“江湖術士不假,但是我自認為在這個行業裡,還算是比較不錯的。至少我沒有騙過任何人,也從來不打算去騙人。知道的人都說我無卦不準。祝老先生你這麽說,不但不太講理,而且有誹謗的嫌疑。”
“這麽說,我還是冤枉你了?”祝老先生怒極而笑,“好好好,難怪人說算卦的和說相聲的是師兄弟,都是靠嘴的營生。你范劍南不愧是一張利嘴。不過我告訴你,今天無論你怎麽說,這事我就還就不講理了。來人,給我砸了這個地方!讓這個妖言惑眾的神棍知道厲害!”
祝老先生帶來的幾個壯漢,相互看了一眼,顯然有些猶豫。祝老先生一瞪眼喝道,“出了事,我負責!只要不傷人,砸壞了東西,難道我還賠不起麽?”
他既然這麽說,他手下的幾個保鏢也不能在猶豫了。立刻動手開始打砸,抄起桌上的古董花瓶就摔。范劍南一邊安慰驚叫的何小姐,一邊苦笑著道。“這雖然不是正經的明朝貨,但也是清朝官窯仿的。二十來萬還是值的。”
他這麽一說,那幾個保鏢又猶豫了。有一個大漢手裡舉著另一個瓶子,想摔又有點不知所措了。隻得求助地看著祝老先生。
祝老先生冷冷地道,“我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有多少算多少,都給我砸嘍。砸壞了,我賠!”
范劍南苦笑道,“祝老先生,你這又是何必?”
祝老先生冷笑道,“沒什麽,我就是讓你記住我。敢在我祝家頭上招搖撞騙的,你並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你這個騙子的嘴臉。你不是會算麽?你可曾算到自己今天這一劫?”
范劍南聳聳肩道,“當然算到了,而且,我連帳單都已經寄給祝青鋒的會計了。這裡每一件東西都記得清清楚楚,你多砸一件,少砸一件,都算是我的錯。”他轉過頭道,“何小姐,我讓你發的那份郵件,你發了沒有?”
何小姐這才驚魂未定地回過神來,點頭道,“我已經發過了。”
“那麽,我給你的底稿在哪裡?”范劍南微微一笑道。
“那……那裡……”何小姐指了指一旁的工作台。
范劍南走過去,拿起了那張紙片,向祝老先生揮手微微一笑道,“我早就算過了,就連先後順序都是一樣的。清單上的第一件,嘉慶官窯仿明青花,價值二十萬四千。第二件是工作台燈,價值八十六塊。至於那位老兄剛才摔掉的那件是個裝飾瓷瓶,價值不太大,也就一二十萬。”
范劍南拿著紙片一邊念,按照地上是碎片逐一指點過去。 “這才摔了一小半,還有不少呢?還繼續砸麽?”
“給我砸!”祝老爺子怒道,“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難道真是神仙麽!這也能算得準?!”
這夥保鏢既然有老板點頭,當然繼續砸了。反正只要不傷人,砸壞點東西而已,又用不著坐牢。況且憑祝老先生的身家,有什麽賠不起的?砸!!乒乒乓乓,一通亂敲。范劍南念一樣,他們就砸一樣。反正五六分鍾,這天機館已經是一片狼藉。
最後就剩牆根邊的一只花瓶了。祝老爺子冷笑道,“不知道范大師的帳單裡有沒有這只花瓶!”
范劍南笑了,“如果有的話,你就故意留下它,以證明我是錯的。如果沒有的話,你當然不介意砸掉它,反正能證明我沒算對就行了。祝老先生是不是這個意思?”
“不錯!我就要看看你究竟是怎麽算的。”祝老先生冷笑道。“不妨告訴你,這只花瓶確實沒在清單之內。但是有另一件東西卻在。”范劍南慢悠悠地道。祝老先生舉起手中的手杖喝道,“那就行了,我今天就砸了它!我看你還怎麽有臉說自己無卦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