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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怎麽了?”馮瑗見到范劍南的臉色有異,連忙一把扶住他。
范劍南勉強笑了笑,“沒有什麽,只是突然有點頭暈。”他緩緩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塵,眼睛卻始終盯著那張工作台。
這件銅鼓絕對是真品。范劍南暗自歎了口氣,而且這隻銅鼓的物性非常奇特,似乎能夠引起術者體內術力的共鳴。范劍南淡淡地道,“鍾先生,我記得你有關於那隻銅鼓的資料要給我,是麽?”
鍾先生點點頭道,“為了修整這隻受損的銅鼓,我的那位朋友也下了一番功夫,給我提供了不少資料。我都整理出來了,我這就去拿。兩位稍等一會兒。”說完走出了工作間。
范劍南等鍾先生走了之後,用一支清理樂器表面灰塵的毛筆輕輕地在桌上撣了撣,把一些灰塵收集在了一個隨身帶來的小塑料袋之中,非常鄭重地收了起來。
馮瑗看得驚訝,低聲道。“你這是?”
“鍾先生在修複銅鼓的時候,應該是進行過輕微的打磨,把上面的浮灰和汙物清理掉一些,所以這些灰塵之中含有非常細微的銅粉。剛才我無意之中用手掃過桌面,突然有了一種非常奇特的感受,應該就是這些殘余銅粉的緣故。所以我收集一些,想進一步試探一下這些浮灰和銅粉。”范劍南解釋道。
不多時間,鍾先生走了進來,他的手裡拿著一疊紙張,“范大師,這就是這件銅鼓的所有資料。你如果有興趣可以仔細看看。”
范劍南拿著那些資料翻看了一下,皺起了眉道,“這上面說,銅鼓的商音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這個銅鼓是商代的?”
鍾先生連連搖頭道,“哪能這麽久遠,這銅鼓也就是個明代後期的東西。真要是商代的青銅器,那可都是國寶級了。你就算是殺了我,我也不敢碰。別說敲敲打打的修複了。”
“哦?那這個商音是指?”范劍南疑惑地指著資料上是說明道。
“這個啊,事情是這樣的。是指在中國古樂裡,包含的五個音也就是通常講是五音。宮、商、角、徵、羽,也就是所謂的中國音階。商音是指這五個音中第二個音。不是有句成語,叫五音不全麽,就是指的這五個音。”鍾先生解釋道。
范劍南突然神色一動,喃喃道,“五音?這個有點意思。”
馮瑗皺眉道,“法有五術,雲有五氣,醫有五髒、色有五色、音有五音。你是不是這個意思?這五音可能對應五行。”
范劍南微微一笑,“好像有點意思。不過先別急,我們再看看。”
他繼續翻看著資料道,“這上面寫這是竟然是佤族使用的,鍾先生怎麽看?”
鍾先生苦笑道,“銅鼓這類樂器非常古老,而且在少數民族之中流傳得很廣,單從形製上看,很難確定到底是哪個族使用的。佤族和苗族,壯族基本上都有可能。”
“噢?”范劍南點點頭,繼續看下去。突然他的眉頭一動,“這是你那位朋友關於修複銅鼓的具體要求吧?要求百分之一百恢復原物的音準。我想說的是,你已經完成了修複沒有?”
鍾先生頹然道,“完成了,這可是一件非常耗時耗力的活,銅鼓上的修補完成之後,我就一直在這件工作室裡進行調試。你知道,銅鼓表面的每一道花紋和雕飾乃至厚薄程度,都會對發出的聲音產生著影響。我幾乎是逐步打磨,精細到毫厘。不敢有一絲的差池,這才恢復到了原物的音色,想不到修整剛一完成就失竊了。我當時都傻了,感覺天都塌了。”
范劍南點點頭道,“好了,我大概看了一下,現在也知道了失竊銅鼓原本的所在方位。我想我可以嘗試為你佔一卦,從卦象中推導出這種銅鼓現在的具體位置。不過不是現在,明天請到我的辦公室裡詳談。”
鍾先生大喜過望,“這可就太好了!我就知道范大師一定能夠算出失物的。”
范劍南突然一笑道,“其實我也有一點不明白,如果我算出了這隻銅鼓在哪裡,你又能怎麽辦呢?正如你所言,這隻銅鼓的來歷有問題,那麽你也不能報警。這樣的話即使你知道銅鼓在某個竊賊手中,你又如何取回呢?”
鍾先生呆了一呆,顯然他也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范劍南趁機道,“如果這是非正常渠道來的物品,按照明代年限和這個銅鼓本身的價值而言恐怕對你不太有利啊。我是說萬一驚動了警方,他們才不會管你是不是有人委托你修複,只怕會直接把你當做文物走私販子。而你那位朋友到時候一直不現身的話,這個黑鍋我看你是背定了。”
鍾先生聽到這話愣住了,說實話他也是個老實人,靠正規手藝和合法經營做點生意。一聽到這個,你讓他心裡怎麽會平靜。
范劍南還故意壓低聲音道,“說實話,鍾先生,我是不想你惹上什麽事。你今年的流年運程恐怕容易招惹訴訟牢獄之災。凡是還是小心為好啊。”
鍾先生一聽這話,哆嗦了一下,有些求助地看著范劍南。
范劍南點頭道,“我看啊,還是這樣辦。這件事這麽大,就算瞞著你那位朋友也瞞不了多久。你索性把整件事告訴他,等於把他徹底拖下了水。這樣以後就算有點什麽事,也由他自己兜著。”
鍾先生轉憂為喜,低聲道,“你是說,讓我把這件事全盤托出,然後再告訴他,東西什麽時候能夠找到。最好是東西找到的時候,他也在現場。這樣即便出事,也不會對我產生什麽不好的影響,因為說到底,他是貨主。”
范劍南暗中對他挑起大拇指,“聰明。”
鍾先生猶豫再三,皺眉道,“可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啊。”
范劍南笑著道“這個還不簡單麽?你想啊,如果是你,有這麽一件東西丟了。你著不著急?”
鍾先生想了想道,“這個自然是急的,畢竟這東西價值不菲。”
范劍南笑著道,“如果有人告訴你,東西雖然丟了,但是有辦法找回。這個時候來你會怎麽辦?”
鍾先生想了想道,“能找回來自然是很高興的事,不過還總是不放心。”
“如果是我也不放心,所以我要趕到那裡,親眼看著這件東西被尋回來。”范劍南笑道。“所以我敢打賭,只要你把消息透露給他,那麽他肯定能就會準時出現。在我使用卦術之前就會來,焦急地等待著我佔出銅鼓的下落。”
鍾先生思來想去,覺得范劍南這個想法還是不錯的。不管怎麽樣,只要那個人一出現,也就能撇清自己參與走私文物的事情。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樂器師,犯得上這冒風險麽?
想到這裡鍾先生連忙點頭,“范大師這一席話簡直振聾發聵,一言驚醒夢中人啊。你說我這拉家帶口的,萬一真給攤上了官司,這一家老小怎麽辦?再說這根本沒我什麽事啊,正要把我給抓了,我不得冤死啊?多謝指點,多謝指點。”
“你就告訴他,明天下午三點,我在天機館正式佔卦。到時一定會算出這隻銅鼓的下落。但是我只是個算卦的,我也不能幫你去拿到這個銅鼓。你呢?又只是一個樂器師,就算知道了東西再誰手裡,沒辦法取回來。最好讓他也來,讓他自己也想想辦法。”范劍南使勁鼓動著鍾先生。
“沒有什麽問題。就照大師說的辦。”鍾先生心領神會地點頭。“只要能擺脫這次的麻煩,我一定重謝范大師。”
范劍南笑道,“客氣客氣,你是趙公明的朋友。我和趙律師又是世交這點小忙應該幫的。談錢就沒意思了。”
“不!我知道范大師算卦有自己的規矩。咱們交情是一回事,規矩就是規矩。我願出十萬卦金。”鍾先生咬牙道。只要能解決這次的麻煩,花十萬塊也值了。
范劍南笑而不語,對他指了指手表,意思是到時候再說。
接下來范劍南、馮瑗兩個人想走,卻又被鍾先生強留下又喝了一會兒茶,吃了些點心。范劍南滿懷心事,實在是無心多留,再次起身告辭。鍾先生把他們送出了別墅門口才回去。
馮瑗用肩膀扛了一下范劍南,壓低聲音道,“哎,你怎麽突然想見那個銅鼓的主人了?原先不是說先觀望看看麽?難道你已經猜出這個人是誰了?”
范劍南一臉糊塗道,“什麽猜出是誰了?這都哪兒跟哪兒的事啊?我要知道了的話,我還能讓鍾先生約他明天見面麽?”
馮瑗白了他一眼, “你就裝吧。反正我是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麽了?”范劍南饒有興趣地看著馮瑗。
馮瑗得意洋洋地道,“我至少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是菊部規正。無論他是誰,都不可能是菊部規正。”
“為什麽呢?“范劍南笑道。
馮瑗歎了口氣道,“如果是菊部規正,你肯定不會就這樣約他見面。你肯定會不動聲色地陰他一把,把那隻銅鼓私吞了,還讓他叫不出苦。以你的個性絕對是這樣。”范劍南微微一笑,“是這樣麽?馮瑗,我發現你對我的了解,已經越來越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