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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杜先生那裡回來,范劍南獨自想了很久。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舅舅杜先生,似乎也有著自己的麻煩。看來術者天生就不能活得太輕松。還有他那個該死的建議,不過范劍南有個好處,當他遇到某個想不通的問題時候,他就索性就不想,倒頭就睡。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反正吳風閣有吳半仙和左相在,這兩個人習慣他這個老板不務正業了,對他按時上班與否根本不關心。
他睡眼惺忪地走到衛生間,感覺嘴裡發苦,肚子也有點不舒服。他摸著肚子咂咂嘴,以後晚上真的要少抽點煙了。范劍南最討厭看到自己早晨起床的樣子,衛生間鏡子裡那個人眼睛浮腫,臉色蒼白,頭髮雜亂得像是野草。這真令人沮喪。
於是他加快速度洗漱。再抬頭時,鏡子裡那人微微一笑。
帥得很。
范劍南一本正經地告訴自己。他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多了,恢復了真實的樣子。今天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他對著鏡子微笑道。
果然他的這句話應驗了。他洗漱完畢,換了身乾淨衣服之後剛出門,就在門口吃了一驚。
門口站著一個女人,本來一個女人是絕對無法嚇住他的。久混花叢的范大少,即便來上十個八個女人也絕不會嚇住他,哪怕這十個八個女人都是脫光了的,他也不會動動神色。
可這個女人不一樣,不但因為她是夏簡妮,也不是因為她穿著衣服,還因為她穿得很多。不但穿著警服,還在警服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范劍南見過警服,但從沒看到過那種背心。雖然他知道這是做什麽用的。
於是他尷尬地笑了笑,“妮妮,早上好啊。新買的防彈衣?真漂亮啊。”
夏簡妮一臉寒霜,根本沒有說話。以她當警察幾年的經驗,不開口的時候比開口說話更具威懾力,尤其對於范劍南這種人,必須在開口之前就在氣勢上壓住他。所以她只是瞪著他,攔住他,卻不說話。
范劍南看著夏簡妮半天,突然道,“我能摸摸嗎?”說著就那手就向夏簡妮胸口伸去。
這一下可把夏簡妮給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後跳了一步。“你想幹嘛!?”
范劍南的手伸在空中,又苦笑著縮了回去,“咳,我能有啥意思。我們小老百姓的,哪兒見過防彈衣啊,也就是電影上瞅過幾眼。我就想摸摸是什麽質感。真沒想摸別的。”
“少跟我貧,范劍南,你犯上大事了。”夏簡妮冷冷地喝道,“今天你必須跟我回警局,有些問題必須老實回答。”
范劍南苦笑道,“我不就是搞搞封建迷信活動,掙兩個辛苦錢麽?至於這樣麽?還穿著防彈衣來抓我。外面不會還有武警部隊吧?”
夏簡妮看著他半天,歎了一口氣道,“武警部隊沒有,但是至少有十幾個警察,小區外圍更多。這次的事情非常嚴重,我們知道你昨天幹了什麽。你今天必須跟我走了。”
范劍南的心頭一跳,難道昨天的事情這麽快就被發現了?但是他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可是,我昨天幹了很多事啊?行了,我跟你走。”
夏簡妮朝他點點頭,低聲道,“車在外面。放心,只是常規的問話。”
范劍南無奈地道,“我很想相信你,不過我看你這身行頭似乎很不常規。”
夏簡妮低聲道,“我上次警告過你和那個杜先生保持距離,可你就是不肯聽。你要知道,從他一到國內就被二十四小時監控了。凡事涉及到他的都是極其嚴重的事情。”
范劍南老老實實地走在夏簡妮的前面,被押上了警車。好在時間很晚了,小區裡該上班的都上班了,要不然這范大少的臉可就丟大了。
到了警局,范劍南被帶到了一個小房間,范劍南知道這就是審訊室。一張桌子,三把椅子,一盞燈,剩下的就是四壁和地板天花板。( )一開始范劍南還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等了十幾分鍾也沒見有人進來,他就坐下了。
看到桌上還有煙灰缸,他就納悶了,這裡莫非是吸煙室,不是審訊室?也沒見坦白從寬啥的標語啊?莫非有人正在審著,先讓我在這裡等等?不對,恐怕這裡還是審訊室。沒看電視裡犯人交代之前,審訊者都要給根煙抽麽?或許這是讓犯人放松的一種手段。
可到底為什麽把我帶來問話呢?妮妮也不給我漏個底,這是要急死我啊!范劍南犯愁了。別說他范劍南,就算再油腔滑調的人來到這地方也犯怵。
難道昨天晚上舅舅和那幾個老外的事暴露了?不可能啊,那個刀疤臉的瘋老六分明就是個狠角色。他們是正經的黑幫團夥,乾慣了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連舅舅杜先生都說他很專業,不該留下什麽痕跡啊?
正在范劍南瞎琢磨的時候,房間的門開了。兩個警察走了進來,其中一個手裡拿著厚厚的一疊資料。看到范劍南坐在那裡,他們也在范劍南對面坐了下來。看著范劍南道,“你就是范劍南?”
“是的。”范劍南連忙道。
“知道為什麽叫你到這裡來麽?”那個警察看著他道。
范劍南是真不知道,只能苦笑著道,“看這架勢該不是因為我開算命館,搞封建迷信活動。那事最多罰款,外加批評教育。我是真的不知道為了什麽。我今天早上剛起床就被帶到這兒來了。”
“你是本市人口,所以你的情況我們基本了解。雖然你開了個算命館,但是從沒有人說過你行騙。反而有人為你吹噓,說你是高人,是大師。說實話像這種事,沒有人告,我們也沒功夫管。”警察看著他道。
“那……難道是有人告我了?”范劍南試探著道。
“和算命沒有關系。這一次我說的是命案。”警察冷靜地看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來。
“命案?”范劍南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昨天的事情還是暴露了?
“是的,命案。你有什麽想說的。”警察冷冷地道,說完把手裡的卷宗打開,放在桌上。
“那我就放心了。”范劍南松了一口氣道,“我沒殺過人,這個只要你們調查就可以明白。”
“是麽?大話不要說得太早。”警察冷冷地從卷宗裡拿出兩張照片道,“這兩個人,你認不認識?”
范劍南看著兩張照片突然不說話了,他死死地盯著那兩張照片。過了好久才閉上眼,合上了照片用低沉的聲音道,“死的人是哪一個?”他所看的那兩張照片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是巫懷慶和他的孫女。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究竟認不認識他們。”警察看著他道。
“認識。巫懷慶和他的孫女兒。他們是我去四川旅遊認識的。死的究竟是哪一個?”范劍南呆呆地道。
“祖孫兩個,都死了。昨天晚上發現的。或許你想看看這些案發現場的照片。”警察又把幾張照片放在了桌上。范劍南看著照片,隻覺得血液全在往腦部集中。那個喜歡穿白衣服,喜歡笑的女孩子,現在已經如鮮花般凋謝。還有那個有點固執,有點孤傲的老爺子。一瞬間,范劍南覺得是自己害了他們。
“看完了麽?”那個警察沉聲道。
范劍南平靜地道,“我看完了,我知道你是在試探,想看我的表情有什麽變化。我也知道很多人殺人之後會後怕,他們會不敢看受害人的臉。當然我也相信,你是一個有經驗的警察,能夠判斷出這種變化。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沒有殺人。但是現在看完了照片,我突然有種想殺人的衝動。如果我知道凶手是哪個畜生的話。”
警察看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你沒有殺人,但是我依然想知道你昨天晚上去了哪裡?”
“湖邊的別墅,去見我的舅舅。”范劍南平靜地道。
“你的舅舅?”警察皺眉道。
“是的,我舅舅。也就是你們一直盯著的杜先生。”范劍南道。
“杜先生!”警察立刻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范劍南道,“據我們所知,你和這兩個受害者見過面。而那位從美國來的杜先生也和他們有過接觸,而現在這兩個人卻無緣無故的死了。你不覺得需要給個解釋麽?”
“我找他們是為了給杜先生的兒子治病,所以他們才和杜先生有接觸。這一點,你們可以隨便調查。可以說這個世界上最不希望他們死的就是我和杜先生。其余的解釋我不需要給出。你們知道杜先生的背景,就應該知道他絕不會跑到中國來殺人,更不會殺兩個如此普通的祖孫倆。”范劍南淡淡地道。
“看來你知道的很多,你還知道什麽?”警察瞪著他道。
“我還知道,五分鍾之後我就會走出這裡。”范劍南道,“但不是因為你們的調查有了進展。而是因為杜先生在中國也有人脈。想知道一個忠告麽?”
“什麽?”警察皺眉道。
“去查該查的人,別盯著我,也別盯著杜先生。”范劍南喃喃道,“其實查不查都無所謂了,這凶手必然不得好死。”
審訊室的門開了,另一個警察走了進來對那個審訊的兩個警察低語了幾句。
審訊者沉默了一會兒,對范劍南道,“你可以走了,但是我們依然會盯著你。”范劍南沉默地站起來,沉默地轉身。但是他心裡非常明白,凶手肯定是那幾個外國人一夥的,他們必將不得好死。不但是杜先生不會放過他們,四川那個沉默了無數年的古老家族也不會就此罷手。但想起那個穿白衣服的小姑娘,他心裡依然隱隱作痛。“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無法被原諒的。”他走出審訊室時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