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劍南回到家之後,獨自坐在樓上的畫室裡看著牆上的那副畫發呆。畫中的女人描繪得極為細致,光和影搭配得恰到好處,衣物的皺摺,手指的形態可謂纖毫畢現。唯獨那張臉永遠的模糊而朦朧。
“我到底該怎麽做?”范劍南喃喃地道。他突然看著桌上的那瓶紅酒,那是父親范堅強臨行之前留給他的。他拿起了酒瓶,把這半瓶酒喝得點滴不剩。似乎唯有酒精能夠燃燒起他的鬥志也只有酒精能夠支撐他這份毫無著落的情感。
酒很快被喝完了,范劍南依然覺得不過癮,快步下樓出了小區,一頭扎進了附近的酒吧。
他以前經常在這一帶晃悠,不泡到半夜是絕不回家的。酒吧裡的人當然認知這位范大少,所以他一進去,酒保就打招呼“喲,范大少,你這藝術家好久沒來了,今天怎麽有空?還是老規矩?”
“老規矩,TequilaHerradura。”范劍南道。
“哈,這裡也只有你會想喝這酒。沒問題,一直幫你存著呢。”酒保笑著拿起了一個酒杯,轉身幫他找酒。
就在他拿出那瓶酒之後,發現范劍南已經把他放在吧台上的那隻杯子倒過來合上了。“不要子彈杯,給我換大號的啤酒杯。”
“用啤酒杯喝tequila?”酒保愣了愣,看著范劍南道,“你不是有什麽事吧?”
“貌似失戀了,你想打聽詳情?”范劍南斜著眼看他。
“得了,不打聽。我這人就是一點好,沒有好奇心。”酒保笑笑,給他換了個大杯,“敞開喝,就算喝倒了,我後面有房間。”酒保聰明得很,在酒吧裡混了這麽長時間,他總結出一個心得,千萬別惹心情不好來喝悶酒的人。
范劍南當然沒有失戀,只是想到了馮瑗,他心裡就堵得慌。范劍南舉起手裡的杯子喝了一大口,酒一入喉,就化成了一道烈火,順著咽喉直貫胸腹,龍舌蘭酒濃烈的味道差點嗆出了他的眼淚。
“真他媽的夠勁。”范劍南長出了一口氣道。
“夠勁?酒保,給我來一杯像他這樣的……也要啤酒杯。”旁邊一個人大聲道,這個人的身材矮胖,一顆光頭鋥亮。
范劍南一看這個人就愣住了,天相師龍歌!他怎麽來了?
范劍南瞪了他一眼嘲笑道,“作為一個上了年紀,又重傷未愈的人,你這樣喝酒也不怕喝死掉。到時候我可沒法再救你一次。”
龍歌看了看他,歎了口氣道,“作為一個年紀輕輕的,還沒娶媳婦的人,你這樣喝酒也不怕喝出性功能障礙。到時候娶了媳婦也乾著急。”
“你……咳咳……”范劍南被嘴裡的一口酒給嗆到了,好容易才恢復過來,苦笑道,“你是來嘲笑我的?”
“我是來喝酒的,順便謝謝你上次救了我。”龍歌舉起酒杯道。
范劍南沉默地舉起酒杯喝了一口,龍歌也喝了一大口。
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是沉默地舉杯對飲。龍歌其貌不揚,酒量卻出奇的好,越喝眼睛越亮。
等到一大杯烈酒全部喝完,龍歌從懷裡取出幾張鈔票壓在杯子下,拍拍范劍南的酒杯道,“我請。能不能出去聊聊,這裡的酒雖然不錯,環境卻太吵了。”
范劍南還沒來得及猶豫,
就被這個光頭拉出了酒吧。 出了酒吧之後,覺得耳邊驟然安靜了下來。夜深人靜,除了酒吧裡那群夜行動物,偌大的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麽行人了。
“小子,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開心。”龍歌叼上一支煙道。
“你知道個屁!”范劍南憤憤地道。
龍歌也不生氣,微微一笑道,“說實話,這次連我也看不上老林的做法。但話說回來,他也是沒有辦法。你這麽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他的用意吧?”
“林老鬼的用意?就是想我阻止馮瑗,最好我代她加入五術人。可是我告訴你,去他媽的五術人,老子不吃這一套。”范劍南怒道。
“那好我們就來分析一下。你對五術人的反感在哪裡?第一,你覺得五術人純粹是吃飽了沒事乾,世代守護著狗屁的三才聖物,純屬閑得蛋疼。第二,你母親的不幸,也讓你對五術人很反感。第三,你覺得五術人的責任是一種負擔。”龍歌微笑道,“我說的對麽?”
范劍南冷笑道,“知道了你還問?”
“但是,你又實在放不下那個丫頭,是吧?”龍歌苦笑道,“這確實是個問題。你是范家的人,想想你父親會怎麽做?”
“我父親?”范劍南皺眉道。
“是的,你父親。當年你父親因為妻子慘死,一怒之下,幾乎把跟隨魏如山的地相門人殺得乾乾淨淨。又因為老父幼子要照顧,毅然交出聖物,退出了五術人。這份氣魄擔當,連林老鬼也佩服。”龍歌歎道。
“那又怎麽樣?”范劍南道。
“他既然可以為他所愛的人,退出五術人;你也可以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加入五術人。本質上沒有什麽不同,一樣需要勇氣和責任。”龍歌冷笑道,“你怕什麽,可能遇到的危險?我從來不相信你是一個膽怯的人,否則也不會為了救我雨夜飆車,表現得像一個十足的亡命徒。”
“我只是討厭你們五術人。”范劍南聲音低沉地道。
“你不是討厭五術人,你不討厭我,不討厭龍大膽,你和左相那小子更是穿一條褲子的。你只是討厭爭鬥,討厭引起爭鬥的三才聖物。你覺得為了一件東西去犧牲,根本就不值得。”龍歌盯著他道。“所以為了這個原因你更要加入五術人。小子,唯有這樣才能破解三才聖物的秘密。”
“破解三才聖物的秘密,你是說真的?”范劍南一驚。
“是的,五術人宗師的聚會,就是為了解開這個迷。一旦聖物被解開了,也就可以解除五術人的世代守護的宿命。因為一旦三才聖物沒有了價值,那麽一切爭鬥都會停止。這是其一,另外,我們會除掉魏如山。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麽?你為什麽不能暫時加入我們,等完成了這兩件事之後,你如果想帶著馮小姐退出五術人的話,我舉雙手讚成,即便林老鬼也不會反對。而且想保護一個人,沒有什麽比跟在她身邊更令人放心的了。”龍歌認真地道。
范劍南思考了一會兒道,“你是林老鬼的說客?”
“不是,我只是感念你救過我,跑過來請你喝杯酒而已。”龍歌苦笑道。“我也就說這些,聽不聽得進去,也就隨你了。”
范劍南聳聳肩道,“你也說累了,我也聽累了,我隻想回家睡一覺。”
龍歌歎了口氣道,“人各有志,我只是提個建議,別放在心上。”
范劍南突然道,“不過在回去睡覺之前,我們似乎還有事情要做。你說呢?”
“的確還有件事情要做。”龍歌不動聲色地轉身,對著一條巷子冷冷地道,“朋友,你躲在角落裡偷聽了不少了,也該出來見見人了。這大半夜,貓在黑燈瞎火的巷子裡,你倒是不怕蚊子。”這個光頭老者的聲音裡透出了寒意。
黑暗的巷子裡一個身影慢慢走出來,他似乎天生就喜歡黑暗,所以並沒有走到燈光下,只是停在陰影中,勉強能夠被人看清輪廓。“陰陽流,我名劍紅郎千兵衛。”來人的漢語極度生硬,每一個音都像是石頭一樣從嘴裡蹦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