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哲也這兩次出劍有什麽不同了嗎?”藤原剛問道。
李蒙南略微回想一下,搖頭道:“兩次的動作是完全一樣的,不過我總覺得第二次的劍更危險。”
“唔?”
藤原剛本不認為一個什麽都不懂的菜鳥能看出其中的門道,卻沒想到李蒙南雖沒看出技巧,卻察覺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死亡威脅。
好驚人的直覺!
據說只有長期遊走在生死邊緣的戰場老兵才能開啟人類沉睡了千百年的第六感,提前察覺到危險所在,這少年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藤原剛仔細觀察了李蒙南的手,手心的皮繭很淡,指尖也沒有槍繭,眼神和氣質也不夠凌厲,怎麽看都只是個普通的年輕人。
他也只能將對方這驚人的直覺歸為天賦異稟。
就像一些返祖類疾病,的確有些人從降生就擁有極為敏銳的第六感。
這類人是天生的戰士,一旦投入戰鬥或戰爭環境,哪怕沒有接受過正規訓練,都能在短時間內適應,並迅速成長為可怕的殺戮機器。
藤原剛不禁起了愛才之心,臉上掛起難得的微笑,周圍一眾弟子頓時驚恐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習慣了打罵,再看這笑容簡直就是一種非人的折磨。
“你能看出這一點,真的很不錯。”藤原剛讚許的點點頭,握住李蒙南持劍的雙手,指點道:“哲也第一次是錯誤的演示,就是你揮劍的錯誤……劍是武器,卻不要將它看作是單純的武器,要將它視作你手臂的延伸,你身體的一部分。”
“你要有這種意識,你是在用你的手去攻擊敵人,而不是在用一根木頭或是金屬棍子去砸。”
“你若是將劍視作武器,那麽它便只能是外物,你永遠不能指望一個外物會像你的手臂一樣靈活,你懂了嗎?”
李蒙南頓時雙眼一亮。
劍即我身!
劍心劍的第一層境界!
果然是術業有專攻。
雖然論實戰,他一個幻術就能秒了天宮道場的所有人,可若論用劍之道,他只怕連江崎哲也都趕不上。
“藤原師父,我決定了,我要在這裡學習。”
以武入道重積累,以法入道重學識,以幻入道重天賦。
李蒙南想通了,既然選修了禦劍一脈的功法,就要踏踏實實的從最基礎開始學習用劍,再想憑借天賦一路開掛已是不可能了。
當然,論劍術,自然還是有著五千年文明傳承的華夏劍術更勝一籌。
但正是因為華夏劍術的歷史太過悠久,早已連跳好幾個階段,如同國畫水墨畫一樣,逐漸忽略技法,開始更加注重玄乎其玄的意境。
正所謂曲高和寡,就像讓幼兒園剛畢業的小朋友直接學微積分,華夏劍術的境界太高,對新人來說有些難以上手。
反倒是脫胎於戰場,直指劍器本質的倭國劍道,更適合作為基礎入門功法。
李蒙南雖然並不怎麽喜歡倭國這個國家,但卻並不排斥它的很多特有文化。
畢竟人有國籍,知識卻是沒有國籍的。
以仇恨為理由,就全盤否定對方的一切,這種一根筋的憤青心態是要不得的。
加入道場不是入職公司,沒有那麽多的手續。
教過學費,領一套劍道服,李蒙南就算成為了天宮道場的一名正式弟子。
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盡管極為看中李蒙南那驚人的第六感,藤原剛卻並沒有對他特殊對待,已然如同教授普通弟子那樣,讓李蒙南從最底層的握劍與揮劍開始練習。
最初是每天全力揮劍兩千次,但在見識過李蒙南那野人般的體力後,每天的練習被直接翻了五倍,達到驚人的一萬次。
訓練的強度之高,就連江崎哲也這樣的資深弟子也咂舌不已,暗道李蒙南的體力變態。
劍即我身。
這四個字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沒那麽簡單。
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數以十幾萬次的揮劍,李蒙南終於讓身體熟悉並認可了多出來的這截“手臂”,真正做到了“如指臂使”四個字。
最為顯著的提升不是攻擊力,而是他對於劍的控制能力。
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做到用劍準確的擊打目標的任何部位,絕不會出現偏差。
這日,李蒙南照例早早來到道場,換上劍道服開始雷打不動的揮劍練習。
還沒揮上幾十下,庭院內走進一名褐膚金發的濃妝少女。
也就是所謂“涉谷辣妹”。
這種打扮的女孩在此地相當常見,李蒙南早已司空見慣,隨便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女孩甩掉鞋子走進道場,見只有李蒙南一人在練劍,不由得皺起眉頭,上前問道:“喂,你是新來的嗎?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李蒙南反倒被氣笑了,我這都來了半個月了,還一次沒見過你呢。
李蒙南沒有回答她,只是將手中的竹劍拄在地板上,微微昂起頭,反問道:“你也是天宮道場的弟子?”
“你不認識我?”女孩似乎有點意外。
“你是明星?”
“當然不是。”
“那你是郵遞員?”
“我怎麽可能是郵遞員?”
“那我為什麽一定要認識你?”李蒙南將竹劍橫於胸前,用一股柔勁將女孩向後推開幾步,“我對畫濃妝的女孩不感興趣,想跟我搭訕,先去把臉洗了再來說話。”
“什麽?我找你搭訕?你以為你是誰?木村拓哉還是瀧澤秀明?你有他們帥嗎?”女孩氣急反笑。
“但我比他們高。”
對於這一點,李蒙南信心滿滿。
此時已有其他弟子陸續到來,女孩恨恨的瞪了李蒙南一眼,手中小背包甩在肩上,氣鼓鼓的轉身離開。
剛過大腿根的百葉短裙向上旋起,隱隱露出一抹誘人的亮色。
是藍白條紋的。
李蒙南為自己敏銳的洞察力果斷點了三十二個讚。
江崎哲也走到李蒙南身旁,望著女孩離去的背影,不由發出一聲輕咦。
“咦,她今天怎麽來了?”
“這總擺著一張臭臉的丫頭是誰啊?”李蒙南問道,看江崎哲也的反應,好像這小丫頭還挺出名。
“哦,李南君你剛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她就是天宮夏樹,天宮道場前任道場主天宮早雲的獨生女。”
李蒙南不禁愣了愣,原來她就是天宮夏樹,別說,長得還真跟天宮織子有些聯相。
就是氣質上差得太多了。
不過叛逆期的孩子嘛,可以理解的。
“你得罪她了?”江崎哲也眼又不瞎,自然看到了剛才的一幕。
“我怎麽知道,我練劍練得好好的,她就突然語氣不善的問我是不是新來的。”李蒙南攤攤手,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唉,這樣啊……”江崎哲也似乎很了解那個天宮夏樹,拍著李蒙南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別太在意,四年前前任道場主早雲師父過世後,夏樹受了很大打擊,不但放棄了劍道練習,脾氣也變得很差。”
李蒙南無所謂的聳聳肩,就算不看天宮織子的面子,他也不會跟一個十四歲的叛逆期小女孩計較這些。
“對了,前任道場主是怎麽死的?”李蒙南早就想問這件事。
種種跡象表明,天宮早雲的死應該不是正常死亡,只是每每談起這個話題,道場內的眾弟子都是諱莫如深,似乎不想提及。
兩人這段時間的私交甚好,江崎哲也也不好瞞李蒙南,便將他拉到角落低聲道:“我跟你說,你可不要外傳啊……”
李蒙南拍著胸脯表示自己是屬貔貅的,只有進沒有出。
“天宮道場曾經是這裡數一數二的大道場,早雲師傅還在的時候,在這裡學劍的弟子曾一度多達百余人。”
“大概是在五年前,好像是有一個地產商看上了天宮道場的這塊地,想要出高價收購,卻被早雲師父以祖產不售的理由嚴詞拒絕了。”
“見軟硬兼施無果,那地產商便來了一出釜底抽薪,從京都的另外一個劍道道場請來一名高手,大張旗鼓的向天宮道場進行挑戰。 ”
“早雲師父不得不被迫迎戰,但對方的劍術實在太高,早雲師父打輸了,還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而後那名地產商花錢在網絡和報紙上大肆宣傳這場比鬥的結果,很多入門不久的新弟子都紛紛轉投了其他的道場,早雲師父也因此急火攻心,接連吐血後不治身亡。”
“早雲師父去世後,道場愈發衰敗,甚至很多老弟子都陸續離開了,最後還是當時身為大師兄的藤原前輩站了出來,接下了代師父的位置,這才將天宮道場勉強支撐下來。”
說完這些,江崎哲也歎了口氣,不無擔憂道:“李南君你沒來之前,道場裡已經快一年沒有收過新弟子了,每年收上來的那點學費根本就負擔不起這麽大道場的維護費用,要是再這麽繼續下去,只怕天宮道場離關門也不遠了。”
李蒙南點點頭,難怪天宮織子眉宇間總是鎖著一縷憂色,這天宮道場還真是內憂外患啊。
對了,還要加上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