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對面一家ktv的大門內推推搡搡的走出十來個年輕人,無論男女都大多面帶酒意,笑聲放肆,毫不在意來往路人紛紛投去的異樣眼神。
年輕,就是任性的資本。
“看,鞠曉行在那裡。”
李蒙南一眼就看到低調站在眾人身後的鞠曉行,用眼神示意武安素一同跟了上去。
“這些人我都見過,當初調查案件的時候,我對他們逐一問過話,後來還檢測過dna……當然,只針對裡面的男性。”
站在不遠處的樹後看著對方陸續乘車離開,武安素目不轉睛的一路緊隨,不願漏掉其中的每一處細節。
“放松點,鞠曉行還沒走呢,你沒必要關注那麽多無用信息。”李蒙南懶洋洋的倚著樹乾道。
很快,又一輛出租車停在剩余的幾名女生身前,由於座位不夠,本已經坐進車廂的鞠曉行主動將位置讓給了另外一個女孩。
“如果當時她坐車走了,或許之後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武安素遺憾的搖搖頭。
“那可未必,從那個神秘催眠師在她腦中留下的暗示強度來看,顯然對她已經蓄謀已久了,這次不過是恰好為其提供了合適的下手機會罷了。”
“等等,那個人是誰?她難道不是一個人回的家?”
武安素忽然注意到這時ktv的大門內又出來一名高挑女子,與站在門口的鞠曉行說了幾句話後,兩人有說有笑的結伴而行。
“那是我們的系輔導員艾娜。”李蒙南對這個整天跟他們打交道的美豔的輔導員一直印象很深。
“我記得了,在當天其他學生的口述筆錄中,確實提到那天這個叫艾娜的女輔導員也參加了那次聚會,不過這個艾娜本人的筆錄中,並沒有提到過她與鞠曉行當晚結伴這段經歷啊……”
武安素不免感到迷惑不解,到底是那個艾娜忘記了這件事?還是在故意撒謊?
“有沒有可能是鞠曉行記錯了?我看她的狀態,應該是喝了酒。”武安素同時也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你顯然沒有理解潛意識記憶代表著什麽。”李蒙南一邊說著,一邊動身快步尾隨兩人過去,“主意識會受到酒精的干擾和麻痹,但潛意識卻不會,只要她還能看到、聽到,潛意識就會將這些信息如實的記錄下來……當然,事後能不能想起就兩說了。”
由於只是一段存在於潛意識中的記憶,艾娜和鞠曉行兩人並沒有對身後這雙“小尾巴”做過多關注,李蒙南和武安素幾乎沒做任何偽裝隱蔽措施,一路跟隨著二人來到錦繡江邊。
“原來鞠曉行說來江邊吹風是真的,只不過不止是她一個人。”李蒙南隨口道。
“等等,她們好像在說什麽,鞠曉行的表情似乎有點吃驚。”
武安素豎起手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豎起耳朵聽了半天也沒聽清兩人到底在說什麽,剛想往前湊湊,卻被李蒙南一把扯了回來。
“別過去,離得太近會引發潛意識的邏輯應對機制的。”
“邏輯應對機制?那是什麽?”武安素一頭霧水,但她相信李蒙南不會是無的放矢。
“你可以理解為一種特殊的蝴蝶效應……潛意識中的記憶並不是一段單純的影像,它更近似於按照一定規律運行的程序,當有外力干擾到原本的運行軌跡時,這段記憶就會按照夢境世界的邏輯發生相應的變化。”
“我給你舉個例子,看到那個站在路邊等車的美女沒有?”
李蒙南隨手指向右手邊大約十米處的一名紅色連衣裙女子,武安素點頭表示已然看到。
“如果沒有外力的介入,她接下來的經歷應該是坐上那輛正打轉向燈靠過來的出租車離開的……”
說話間,在武安素驚異的目光中,李蒙南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如同見到分別許久的戀人般一把摟住那名紅衣女子的腰,不顧女子的掙扎驚叫,強行將她抱離地面,並揮手示意那輛剛剛停穩的出租車趕快離開。
片刻後,李蒙南吹著口哨如同沒事人般的走回來,臉上的五指印甚是扎眼。
“看到了嗎?這就是人類潛意識的邏輯應對機制,我改變了一個不起眼路人的經歷軌跡,就立刻遭到了潛意識的排斥性攻擊,如果剛才改變的是鞠曉行這個潛意識世界本源點的記憶軌跡,恐怕遭受的反擊就不是一巴掌那麽簡單了……”
“你確認這是潛意識的排斥攻擊?”武安素沒好氣的盯著李蒙南的臉,就算是舉例子,這貨剛才的行為也實在太猥瑣了。
“請把關注點放在我闡述的理論上,不要揪住這種細節上的問題不放……”李蒙南理直氣壯道。
“別給我轉移話題,你剛才的行為都夠得上猥褻罪了!”
“武警官,你說這話就未免有點上綱上線了,這裡可是意識世界,別說我只是嚇唬了那女孩一下,就算我當街弓雖女乾個百八十人,從犯罪學角度來講,我這最多也只能算是意=淫……”
武安素頓時啞了火,她發現李蒙南所說居然完全合乎邏輯,她根本辯無可辯。
她最終還是放棄了,自從認識了李蒙南,她的三觀早就被顛覆得差不多了,也不差再多這麽一次了。
等武安素回過頭,卻發現原本還在江邊長凳上的艾娜鞠曉行兩人已然失去了蹤影。
“別找了,她們兩個剛上了前面那輛出租車。”
說話間,李蒙南強行攔下路過的一輛私家車,那司機條件反射般的就要喊叫,被李蒙南用一摞百元大鈔甩在臉上後當即乖乖閉上了嘴。
李蒙南拉開車門把武安素推了進去,同時向司機吩咐道:“跟上前面那輛出租車。”
“你哪來的錢?”武安素不解問道。
“這裡可是意識世界,很多東西只要你相信就會存在……當然,這僅僅只是說起來容易,想要真正做到這一點其實還是有點難度的。”
李蒙南又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摞紅彤彤的鈔票,如同暴發戶般的拉開車窗撒了出去,後方立刻響起一連串的喇叭聲和撞車聲。
“你還敢再無聊點不?”
武安素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雖然還是難以理解,但至少有一點她是清楚了,李蒙南在這個世界中完全可以做到很多現實世界做不到的事。
“其實我就是試一試,畢竟我也是第一次以這種實體形態進入到他人的意識世界。”
再次甩出一張鈔票學著電影中的橋段及其燒包的點了顆煙,李蒙南不禁在心中暗暗搖頭。
到底不是由自己意識所創造的世界,他能在這裡憑空構想出的東西及其有限,明顯有一種力量在限制著一切非邏輯認知幻想物的生成。
不過他倒是可以感覺到,他那異體的力量不在這一規則得限制之內,如果有必要,他完全可以在這個意識世界中使出近乎超人的能力。
這一發現讓他對保證武安素的安全不由得更多了幾分信心。
兩人跟蹤的出租車最終停在了一家星級酒店的門前。
鞠曉行是被艾娜扶著從車廂裡走出來的,雖然看上去像是醉酒的模樣,但迷離的雙眼中卻不時呈現出一種奇怪的恍惚。
“鞠曉行已經被催眠了。”李蒙南肯定道。
“你是說,那個叫艾娜的女人就是那神秘的催眠師?”武安素不由得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想到鞠曉行的案件居然會牽扯到一名大學教師,“可她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為他人獵豔嗎?”
“我們在這裡猜測毫無意義,直接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蒙南推開車門下了車,以送落下東西的借口在酒店前台套出艾娜剛開的房間號,隨後如同一名入住的普通客人般帶著武安素走進了電梯。
按下十八樓的按鈕,武安素轉過身用一種怪怪的眼神盯著李蒙南。
“我怎麽感覺你這套業務比我們局裡那些老刑警還熟練?”
“我高中時候勤工儉學,幫好幾個客戶追過債,最遠的一次追了一千多公裡,再往南點就直接到尼泊爾了……”
李蒙南難得謙虛一回,表示這點手段完全不值一提。
“你的業務范圍可是夠廣的啊!”武安素都已經不知道該不該信他了,不過直覺告訴她,李蒙南這話可能是真的。
“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嘛!話說我還在建築工地開過一個半月的挖掘機……”
“你有工夫學挖掘機,怎麽不知道把汽車駕照先考了——!”
武安素對李蒙南的奇葩思維模式已經徹底吐槽無力了。
李蒙南和武安素的行動很快,剛走下電梯,便看到艾娜攙扶著鞠曉行步入走廊盡頭的一間客房內。
“房間裡只有她們兩個人。”李蒙南說道。
武安素點點頭,她剛剛也看到了艾娜是用房卡開的門。
“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案件就發生在這個房間,不過主犯第三人還沒出現,我們在這裡等等吧。”武安素顯然也已經開始適應了這個意識世界的運轉規則。
就在兩人站在拐角裡靜待預想中“第三人”的出現時,突然走廊盡頭的那間房中傳出一聲及其輕微的哭喊聲。
“艾娜老師,你怎麽……不,請你不要這樣,求求你……啊——!”
什麽情況?難道原本的猜測是錯誤的?其實第三人早已經藏在房間中?
李蒙南與武安素二人下意識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向聲音傳出的方向跑去。
“啊——!好疼!不要……求你不要這樣……”
越接近那房間,鞠曉行撕心裂肺的痛苦哭喊便越清晰,隱隱還可以聽到另一個粗重的喘息聲。
即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想象到此刻的房間內正在上演著一幅怎樣不堪入目的畫面。
“混蛋!”
一股怒氣直衝武安素的頭頂,她完全忘記了李蒙南曾經的叮囑,飛起一腳便把房間的外門整個踹倒,大叫著“不許動”衝進了房間。
“臥槽!”李蒙南暗道不好,千算萬算,他還是低估了這姑娘那爆棚的正義感。
李蒙南緊隨武安素的腳步衝進房間,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甚至一時忘記了跟武安素說話。
房間內並沒有預想中的第三人,只有赤身**的艾娜和鞠曉行。
但這並不意味著李蒙南看到的是一幅浪漫唯美的百合畫面,事實上剛一進門,他就在艾娜的下身發現了一坨本不該出現在哪裡的東西。
不,準確來說,那坨東西原本就在那裡,反倒是上面的兩團才是不該出現的。
武安素也徹底傻眼了,當警察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特殊的強奸案現場。
甚至讓她莫名的覺得有些惡心。
“你們系輔導員居然是男扮女裝?”武安素難以置信的看向李蒙南。
“我第一次發現你說話其實也是可以很委婉的。”李蒙南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床上那滿眼震驚的艾娜,發出一陣嘖嘖的唏噓聲,“這可是個轟動性的大新聞,真不知系裡那些那些男生要是知道他們天天對著擼的夢中情人其實是個人妖,會不會惡心得把隔夜屎都吐出來……”
“我覺得和你這句話比起來,他那點惡心程度反而不算什麽了。”
就在兩人互相吐槽時,床上的鞠曉行終於反應過來,雙手抱胸發出一聲及其刺耳的尖叫,武安素條件反射的捂住耳朵,卻被那艾娜抓住機會將她撞了一個趔趄,衝出房門飛快逃走。
“你怎麽不攔住他?”武安素從地上坐起來,瞪起眼睛向李蒙南大聲質問道。
李蒙南一記掌刀將床上的鞠曉行敲昏過去,轉過頭淡淡道:“你忘了這裡是什麽地方嗎?我攔不攔他有什麽實際意義嗎?”
武安素這才想起,這裡並不是原本的現實世界,而她剛才所看到的也只是鞠曉行大腦深處的一段記憶影像。
“對不起,我……這些記憶實在是太真實了,我一時忍不住就……”武安素此刻也明白是自己太過衝動了。
“算了,現在道歉毫無意義,還是想想怎麽應付即將到來的潛意識排斥性攻擊吧。”李蒙南無所謂的擺擺手。
武安素已經是第二次聽李蒙南說起這個詞了,不由得愣了一下,還沒等她發問,便突然聽到門外的走廊似乎出現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她趕忙從地上掉落的鞠曉行的包裡撿起一面小化妝鏡,移到門邊探出部分,很快看到十幾名身著黑色製服的警察正手持著警用左輪手槍,小心翼翼的向他們二人所在的房間接近。
“這是怎麽回事?”
武安素隻覺得此刻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按常理來講,即便發生類似事件,也不可能這麽快就驚動警察,最多也就是派幾個保安先過來看看,更不要說還直接動用了槍械,這完全不合邏輯。
“我說過的,由於我們直接干擾了鞠曉行這個潛意識世界本源的記憶,便被她的潛意識判定為不屬於她的異常信息源,自動開啟了潛意識的自我防禦機制……就像是人體的免疫系統一樣,對於鞠曉行的潛意識來說,現在我們倆就是細菌,是病毒,她肯定要調動白細胞消滅我們。”
李蒙南叼著香煙不緊不慢的在房間裡尋找著可以充做武器的東西,最後拎起桌上的電熱水壺掂了掂重量,滿意的點點頭。
“原來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我還以為你那只是為耍流氓找的借口。”武安素的臉色極為難看,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捅了多大一個婁子。
“我一直還以為你很了解我——我耍流氓還需要找借口嗎?要知道,我向來是個敢想敢乾的人。”
李蒙南痛心疾首的搖著頭,知音少,高處不勝寒呐……
李蒙南這話很欠揍,不過此刻的武安素已經沒心情去計較這些,聽著走廊外的腳步聲逐漸接近,她的心也愈發緊緊揪在一起。
她還記得李蒙南曾經說過,她要是在意識世界裡死了,那就是真的活不過來了。
雖然她在外面說得硬氣無比,但當死亡的威脅降臨,她才發現,她始終是個平凡的女孩,根本做不到從容面對死亡的恐懼。
“你在發抖?”李蒙南敏銳的察覺到了武安素身體的異樣。
“我沒有……”
武安素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軟弱的一面,哪怕是李蒙南也一樣。
李蒙南笑了笑,他哪會聽不出武安素在硬撐。
“放松點,我還在這兒呢,怎麽可能讓你受傷?”
李蒙南安慰的拍了拍武安素的肩膀,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拖到自己身後。
“那……你小心點。”
看著擋在眼前的寬闊肩膀,武安素忽然沒來由的一陣安心,輕輕伏在那溫暖的背上,心中的恐懼也仿佛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十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逐漸接近房間的盡頭,其中一名抬手示意暫時停步,並做了一個隊伍散開的手勢。
就在這時,房間內突然躥出一道白影,十幾把手槍接二連三的亮起火光,那道白影頃刻間被打得千瘡百孔。
白影摔落在地上,已經開成馬蜂窩的床單內滾出一隻已經完全不成形的電水壺。
“糟了!上當了!大家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