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世界轉碼視頻,是用儀器采集夢世界特定區域的人類腦波變化,通過特殊的轉碼方式轉化成可以觀看到的視頻數據,作用類似於現實世界的監控攝像頭,hx研究所也是通過這項技術才獲取夢世界的第一手影像資料。
不過作為一項尚不成熟的技術,夢世界轉碼視頻也有著不少缺陷。
首先,由於人類的腦波轉碼算法非常複雜,即便開動研究所內超級計算機的全部計算能力,視頻轉碼也要有一個小時左右的延遲,根本無法做到實時追蹤。
其次,轉碼視頻的監控雖然是360度全方位的,但必須有一個人作為監控的坐標點,也就是說,其作用僅相當於采訪車,無法像監控衛星那樣大范圍全天候監控。
最後,轉碼視頻能采集到的雖然同時包含視覺和聽覺信號,但由於這種采集是全方位的,聲音中包含了太多的雜音,根本無法分辨人聲,所以所有的轉碼視頻都是無聲版的。
雖然可以通過唇語這樣的方式來解讀其中人員的談話,但由於時差的存在,這種做法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基本沒什麽意義。
唯一能與夢世界人員直接取得聯系的方式,就是打一種同樣經過特殊轉碼的固定電話。
也就是李蒙南等人剛進夢世界時接到的那個電話。
“衛哥,夢行者和支援者的差別很大嗎?”新人研究員問道。
衛矛並沒有因為對方的連續發問感到厭煩,事實上每個剛加入hx的新人研究員都會問這樣的問題,畢竟作為後方支援者,他們能看到的只是安靜祥和的夢世界表的一面,而真正危險的夢世界裡的一面卻是他們從未見到過的。
“那種差別不是用大就可以形容的。”衛矛連吸幾口煙,丟下僅剩一截過濾嘴的煙頭,“你也是去過夢世界的人,對那裡有什麽感覺嗎?”
“很真實,跟現實世界沒什麽不同。”
“這就是了,正是由於這種真實,普通人在進入夢世界後,哪怕知道這只是一個純粹的精神世界,也無法做出任何超出現實世界能力之外的事情。
這其實就是大腦為身體設置的界限,本意是為了保護身體不會做出自我傷害性的動作,但在沒有真實身體的夢世界,這道與生俱來的界限反而便成為了一種獲取力量的障礙。
這層界限,就是普通人與夢行者的分水嶺。
如果說普通人的身體素質是1,突破了這道界限的夢行者的身體素質至少就是1。5或2,你懂了嗎?”
“才那麽低?”
新人研究員很是吃驚,他本以為夢行者的會是那種很逆天的存在,雖然體質強一倍也算是很強大了,但與他的預期值還是相差太多。
“呵呵,你會覺得這個數值低,是因為你不明白夢行者實力的計算方式,身體素質雖然是夢行者戰力的基礎,但在全部戰力中所佔的比重其實卻是微乎其微……算了,不親眼見到也解釋不清楚,等有機會一起進了夢世界,再詳細跟你說吧。”
……
另一邊,李蒙南等人已經完成了所有的準備工作,此刻正在一處小旅館中休息,為晚上的任務養精蓄銳。
武器裝備是在一家戶外用品店中采購的,由於國情所限,能買到的只有一些野外求生刀,唯一夠得上凶器資格的只有一把店主收藏的手工倭刀。
為彌補郝一鳴和可采蓮兩人那幾乎等於零的近戰能力,李蒙南不得不又額外準備了一些一米五左右的鋼管,拆掉求生刀刀柄上的塑料把手,用螺絲和鐵線將刀身固定到鋼管頭部,再簡單纏上一些布條防滑,製作了五根極為簡陋的長矛。
至於啟動資金的來源也沒什麽可講的,李蒙南隨便在火車站附近晃了一圈,幾十個錢包就到手了。
身為一個戲法師,盡管這妙手空空的本事並不是本行,不過偶爾客串一下還是毫無壓力的。
下午三點左右,李蒙南一行人帶著那些被編織袋包裹偽裝成建材的武器,分坐兩輛出租車返回了遊樂園,與此同時還帶回了兩大包食品和應急藥品。
距離日落還有幾個小時,李蒙南打算趁最後這段時間,將地圖上標注的路徑從頭到尾走上一遍,如此一旦遇到緊急情況,也能做到心中有數。
顯然有這打算的不止他一人,剛進遊樂園的大門口,李蒙南便意外遇到了似乎也是剛剛返回的文家豪一組人。
“呵,哥們兒,這麽巧啊!”
與上午的無視態度不同,文家豪此刻表現出的態度相當客氣,顯然是從同行的嶽老三和黑強那裡聽說了關於李蒙南的一些事。
伸手還不打笑臉人,李蒙南雖然並不認同文家豪一行人血腥粗暴的行事作風,但至少到目前為止,雙方沒有任何意義上的矛盾衝突,晚上說不定還要共同聯手面對未知的危險,沒必要因為這點無謂的小事撕破臉。
“你們也要去探路嗎?要不要一起?”文家豪向李蒙南發出邀請,似乎想以此來表達自己善意。
郝一鳴正欲回絕,李蒙南卻將他拉到身後,無所謂笑道:“好啊,人多也熱鬧一些。”
文家豪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不過很快便被他掩藏在笑容背後,道:“那好,我們這一組人都是壯勞力,幫你們前面開路。”
說罷,便先行一步帶著嶽老三等人走在了前面。
帶兩隊人拉開一定距離後,郝一鳴才湊到李蒙南身旁,不解道:“李哥,這群人不是什麽好人,咱們幹嘛要跟他們走得那麽近?反正就是探路,咱們自己走不行嗎?”
李蒙南從兜裡摸出一盒剛買的軟中華香煙,分了除可采蓮外每人一根,擺擺手笑道:“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你沒聽說過這句話嗎?咱們要面對的敵人不是他們,沒必要額外結仇多生事端……而且,今天晚上說不定我們還需要這些人的戰力。”
地圖上標注的路線其實並不複雜,從噴泉廣場開始,經過一個兒童遊樂場,一處鏡迷宮,一處鬼怪屋,最後到達位於遊樂園中心的童話城堡。
整個路程不到三百米,大體呈一個s型路線。
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兩組人便走完了整條路線,除了一個空有外型的六層城堡建築,其他的地方盡是滿眼破敗不堪的殘骸,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不過文家豪意外發現,跟在身後的李蒙南每走個十來米,就會往地上扔一些東西,不由得好奇道:“李蒙南,你這是幹什麽呢?”
“沒什麽,只是一些熒光珠子,晚上這裡黑燈瞎火的,做個標記也好認路。”反正到晚上對方也看得到,李蒙南也沒有隱瞞。
“呵,我把這茬給忘了,你還真是仔細。”
文家豪本以為這次的犯人中都是些嶽老三黑強那樣空有一身肌肉的莽漢,卻不想居然還有李蒙南這樣心思智慧絲毫不在他之下的人物,心中不由得產生了一絲警惕。
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個身體不能擁有兩個大腦,如果不是李蒙南單獨拉上了一批老弱另組一隊,文家豪就真的要考慮是否要找機會除掉他了。
被遠山遮住大半張臉的太陽努力散發著入夜前最後一絲光亮,整個遊樂園也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陰影所籠罩,微涼的夜風吹過,周圍的殘垣斷壁愈發顯得荒涼。
此刻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六點,上午離開的那些志願者也陸陸續續回來了大半,僅有五名女子尚未到達。
不過回來的這些人顯然是把這次的任務當成了一次夜間探險,除了幾把手電筒外,根本就沒有準備任何的武器。
沒多久,最後一抹陽光也消失在天邊,整個大地完全被夜幕所籠罩。
在昏暗的月光下,偌大的遊樂場僅能隱隱看到一片模糊的黑色輪廓,倒是下午李蒙南扔下的那些熒光路標在黑暗的地面上發出星星點點的光亮,蜿蜒指向遠處的城堡。
“不等她們幾個了,我們現在就出發。”
文家豪打開手電筒,一道明亮的白色光柱筆直的指向遠方。
後來的兩男四女全部加入了他那邊,原本只有四人的隊伍一下擴大為十人,這種壓倒性的人數優勢也讓他穩穩的佔據了隊伍領導者的位置。
“看那小子小人得志的模樣,我敢說,等會兒只要一有危險,他肯定第一個先嚇到尿褲子。”郝一鳴不屑的冷哼一聲,他始終都看那個文家豪極不順眼。
“就是,說到靠得住,還得是咱們文武雙全的老大。”郭德彪摸著那圓溜溜的肚皮點頭表示讚同。
“文武雙全?還文成武德呢……要不要我現在就一統江湖給你看?”李蒙南沒好氣的白了隊伍裡這倆活寶一眼,從腰帶上解下手電筒剛要打開,忽然感覺整個空間仿佛劇烈的震顫了一下。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數百米外放了一個極響的大炮仗,瞬間擴散的衝擊波引發的空氣震蕩。
緊接著,詭異無比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還是漆黑的遊樂場突然亮起了五顏六色的彩燈,本是空地的位置也出現了摩天輪、旋轉木馬、過山車等遊樂設施,並在遊樂場上空回蕩的歡快背景音樂下自行運轉。
遠處的童話城堡中不斷升起一簇簇絢爛的禮花,閃爍的彩光為其籠上了一層魔幻般的色澤。
盡管呈現在眼前的是極度美麗浪漫的一幕,但在場眾人卻隻覺得手腳冰冷,一股寒氣從腳下升起瞬間直衝頭頂,全身汗毛都跟著瞬間炸起。
那種恐怖的感覺,就好像看到了一具路邊的枯骨突然間生肉詐屍一樣,不會因為對方複生後的相貌是絕色美人就會有任何的改變。
如果說唯一一個還能保持鎮定的,也只有李蒙南了。
畢竟作為戲法師,他最清楚夢境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僅僅只是變化一個場景,沒有直接出現絕殺之境,就已經算是hx研究所那群人手下留情了。
更何況,他的“恐懼”這種情緒早已經被老頭子不知用什麽方法給封印了,別說是這點小把戲,就算是一群骨頭架子從墳地裡爬出來跳騎馬舞,他也一樣能面不改色的搬板凳嗑瓜子進入看戲模式。
雖然眼前的一幕詭異非常,但畢竟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出現,短暫的驚恐騷動後,一眾志願者很快便在文家豪的安撫下穩定下來。
“李蒙南,現在只有你我兩組人有武器……我們在前,你們在後,沒武器的在中間,沒問題吧?”
對於文家豪的提議,李蒙南點頭表示無異議,隨後帶著郭德彪等四人走向隊尾。
對於文家豪這種仿佛大公無私的行為,郝一鳴有些難以理解,低聲問道:“李哥,這小子有這麽好心?我還以為他會讓咱們去前面當炮灰呢……”
“你知道危險會從哪個方向來嗎?前面的未必就是炮灰,後面的未必也就安全。”
話雖如此,李蒙南還是按照下午時的演練,將五人排成一個背靠背的環形防禦陣,手握自製長矛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一草一木。
……
與此同時,hx研究所內。
“衛主任,二十名志願者中有五人已經可以判定為腦死亡,令有十四人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高頻率腦波活動!”觀察室內傳來了志願者生命體征的監控報告。
“應該是裡世界出現了吧。”衛矛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看著屏幕上發來的腦波監控數據,見到李蒙南那條平緩得嚇人的腦波活動圖不由得一愣:“這小子也太奇怪了,面對裡世界怎麽可能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這下可麻煩了……”
之前那新人研究員再次端著一杯咖啡湊了過來,道:“衛哥,啥是裡世界啊,求科普。”
衛矛毫不客氣的抓過對方的咖啡灌了幾口,抹抹嘴道:“你知道夢世界是什麽嗎?”
“衛哥,你也知道我剛來,上一任遺留給我的工作一大堆,除了去夢世界見識過一圈,我還沒來得及讀那些說明文件,大概只知道夢世界是我們現實世界的另一個投影,只有在純意識狀態下才能進入……”
新人研究員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其實人類很早以前就知道夢世界的存在——佛家所謂的西方極樂淨土和幽冥鬼域,基督教所謂的天堂和地獄,道家所謂的上窮碧落下黃泉,其實指的都是夢世界。
以佛家為例,佛家有一種境界叫做‘阿摩羅識’,意譯為‘清淨識’、‘無垢識’,或稱真如心、自性清淨心、淨菩提心、實相心、佛性等,而比較容易理解的稱呼就是‘第九感’。
傳說領悟到第九感這個境界就是神了,不注重人類的肉身,身體以意念方式存在,身體可以隨意製造,而且沒有自然狀態的衰老死亡……聽到這裡,你是不是覺得有點耳熟?”
“這……這不是研究所裡那些‘供養者’的狀態嗎?”
新人研究員對這件事倒是知道一些,如果說他們這樣的“支援者”位於hx研究所地位的最底層,那麽衛矛這樣的“夢行者”僅僅只能排在中間,而最上一層便是“供養者”。
這些“供養者”一般情況下並不參與hx研究所的運作,但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hx研究所這樣一個民間組織才會擁有如此超然的地位和堪比一富裕小國的充足財力。
“沒錯,嚴格說起來,那些供養者並沒有達到‘阿摩羅識’的境界,僅僅只是通過科技手段使其無限接近那種狀態。”
衛矛點點頭,繼續道:“瑞士心理學家,分析心理學創始人榮格,在1922年《論分析心理學與詩的關系》一文中提出,人的無意識有個體的和非個體的兩個層面。
前者隻到達嬰兒最早記憶的程度,是由衝動、願望、模糊的知覺以及經驗組成的無意識;後者則包括嬰兒實際開始以前的全部時間,即包括祖先生命的殘留,它的內容能在一切人的心中找到,帶有普遍性,故稱‘集體無意識’。
我們所進入的夢世界,其實就是整個地球上所有人類最深層意識互相連接所組成的集體無意識網……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在其中見到無比真實的現實世界投影。”
“這麽說,裡世界就是……”
“是的,正如現實世界擁有白天與黑夜,夢世界則是用正面情緒和負面情緒去劃分這種分界的。
在白天,夢世界所表現出的就是與現實世界毫無區別的模樣;而到了夜間,夢世界的一切就會在這種負能量的影響下變成另外一種地獄般的模樣——這就是裡世界。”
……
“冷靜!都冷靜一點!”
文家豪握緊了手中砍刀,盡管表面依舊保持著鎮定,但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牙齒不受控制抖動碰撞發出的輕微咯咯聲。
眼下一行十五人就蹲在第一個目標點,兒童遊樂場護欄外的草叢中。
而在他們面前呈現出的是一幅充滿著童真的場景——小小的遊樂場中,幾十名五六歲年紀的小孩子圍繞著遊樂設施互相追逐打鬧著,不時發出陣陣歡快的笑聲。
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孩子並不是迫使他們駐足的關鍵,而是這些小孩子並不是白日裡在路上看到的那種普通樣貌,而僅僅只是一個個有著小孩子輪廓的透明玻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