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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臥室響起電視的聲音,從那快速激情的解說和背景嘈雜熱烈的歡呼,顯然是一場精彩的足球賽。
李蒙南坐起身體將雙腳輕輕放在地上,就這樣睜著眼睛坐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狹小房間裡。
身旁的青澈依舊躲在被窩裡蒙頭哭泣,幽幽咽咽,飄飄忽忽,仿若神怪小說中深山古廟中的豔鬼。
這個場景忽然讓李蒙南有種莫名的既視感。
如果他此刻光著膀子,嘴裡再能叼上一根點燃的香煙,簡直就是妥妥的拔鳥無情人渣男形象。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李蒙南甚至認為青澈已經哭累睡著的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被窩忽然輕輕被拉下來。
房間內的光線極暗,饒是李蒙南的視力出眾,也只能勉強看清半個披散著頭髮的腦袋輪廓,以及兩顆亮晶晶的光點……那是青澈的眼睛。
“蒙南哥?”
青澈可沒有李蒙南那麽好的夜視能力,房間在她眼中此刻完全是黑漆漆一片,她看不到李蒙南究竟在做什麽,只能小聲試探著問道。
“嗯?”李蒙南隨口應了一聲。
聽青澈此刻說話的語氣,這小丫頭的情緒顯然是稍稍穩定一些了。
“你……會不會看不起我?”青澈猶豫了許久,才將這句壓在心中的話問出口。
“看不起?我為什麽要看不起你?”
李蒙南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剛才……在被子裡……你喘氣……吸……我的……就是那兒,然後……我就……那樣……了……”
盡管只是舊事重提,青澈還是隱隱感覺右邊的乳頭再次有些異樣,仿佛那張作怪的大嘴依舊吸在上面反覆吮舔。
她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李蒙南那張不算帥氣但卻相當耐看的臉龐,下意識的便自動腦補出剛才那一幕的完整畫面,一張清秀的小臉瞬間燙得如同燒紅的烙鐵。
還好此刻無邊的黑暗給了她最好的保護傘,不然她也沒有勇氣鑽出被窩對李蒙南說出這些話。
“就僅僅因為這件事?”李蒙南覺得有點好笑,這小丫頭不但臉皮薄,想得也未免太多了。
“不,不光是這件事……”
青澈猶豫再三,從枕頭下面拿出自己的手機,摸索著塞到李蒙南手中,隨後飛快的再次將頭縮回被窩,捂著腦袋忐忑不安的等待著李蒙南的宣判。
李蒙南被青澈這沒頭沒腦的舉動搞得有點詫異。
給自己手機幹什麽?就算是留電話,也不是這麽個留法啊……
不過李蒙南知道青澈臉皮薄,隻給手機不說話肯定是有什麽不好開口的難言之隱,也不強迫去問,反正手機就那麽幾大功能,自己一個個去試就好了。
李蒙南先是翻看了青澈的通訊錄、來去電記錄和短信息,意外發現這小丫頭通訊錄中的聯系人居然只有肖寶兒和她父親青裴兩個人。
來去電記錄中倒是有幾個陌生號碼,不過估計可能是廣告電話居多。
短信箱內只有一片空白,倒是草稿箱中有幾條很久以前發給肖寶兒問作業的短信。
雖然暫時沒發現什麽特殊的東西,不過李蒙南卻從這乾淨得令人發指的通訊記錄中,敏銳的意識到這小丫頭可能在學校經常被同學排擠孤立,不然以她那內向單純,與世無爭的性格,不可能連一個朋友都交不到。
除去通訊記錄,剩下的就只有記事本和相冊了。
確認記事本也是空的,李蒙南隨手點開了手機中相冊。
這回他總算沒有空手而歸。
青澈似乎是個很喜歡拍照的女孩子,手機相冊裡面的照片出奇的多,從角落的數量上顯示,大概有幾百張,幾乎佔滿了這部山寨智能機的全部儲存空間。
不過和李蒙南見過的絕大多數女孩的手機相冊不同,青澈的手機中完全沒有那種畫著濃重的眼線眼影,帶上假睫毛美瞳,斜上方45角鼓起吹腮幫子,最後再用美圖修修p得連親媽都不認識的所謂“素顏自拍”。
除了幾張似乎是和肖寶兒在學校中的合影,相冊中最多的照片都是一些商場或精品店中的家居小物件,比如仿古式的洛可可花紋床頭燈,時尚簡約插花花瓶,色彩鮮豔的牙刷毛巾架,造型古怪卻又透著可愛的手工布偶等等。
手機屬於個人隱私物品,其中的相冊內容往往可以最直接的展現出手機主人的內心世界。
從這些千姿百態的家居小物件中,李蒙南仿佛看到了一個少女五彩斑斕的內心世界,以及對於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溫暖家的渴望。
李蒙南想不起自己在哪裡曾經看到過這樣一段話。
在地獄裡仰望天堂,於沉淪後等待救贖。
這大概就是青澈這短短十三年人生的最真實寫照。
翻過了幾十張照片後,李蒙南忽然心情愈發沉重。
從青澈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只不過他要遠比青澈幸運得多,被拐賣後能遇到一個將他視如己出的爺爺。
而青澈盡管還有著親生父親,但本質上卻形同孤兒,甚至還要遠遠不如。
至少孤兒的世界是自由的,也不會有仿若永無止盡的斥罵和毆打。
許久沒有操作,手機的屏幕逐漸暗下去,最後驟然熄滅,狹小的房間再次被黑暗所吞沒。
“青澈,你有想過去找你媽媽嗎?”
李蒙南將手輕輕搭在被子上,手心的感覺圓潤硬挺,不知是青澈的肩頭還是手肘。
青澈沒想到李蒙南忽然會提起這樣一個話題,小腦袋從被窩裡一點點探出來,沉默片刻輕咬著嘴唇道:“小時候想過,尤其是在我爸爸打我的時候……不過現在卻不想了。”
“為什麽呢?”
“我爸爸雖然對我不怎麽好,但他終究沒有當初將我扔在垃圾箱或是臭水溝裡自生自滅,而是將我養了十幾年,供我吃飯穿衣,讓我上學讀書……而我媽媽,盡管周圍的鄰居都說她是個好女人,可她拋下我離開這個家也終歸是事實。
我不是恨她,雖然小時候可能有一點,但現在真的不……我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也知道我爸爸不是個好人,我媽媽能將我生下來並養到會說話走路才離開,我已經很感激她了。
對我媽媽來說,我就是個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當初她沒有將我一起帶走,而是獨自一人離開,就已經可以看出她的選擇。
既然她不想見到我,我去找她又有什麽意義呢?最多是幾顆真假不明的眼淚,一點金錢上的補償,最後不是還得回到這個家?
更何況,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
李蒙南沒想到,青澈雖然平時看著有些迷迷糊糊的,反射弧總是慢別人半拍,但在自己身世的問題上看得卻是出奇的透徹。
不過也難怪,如果一個人從學會獨立思考起就十幾年如一日的在考慮同一個問題,就算是天生的智力缺陷也該想明白了。
更何況青澈這小丫頭只是反應慢,卻並不笨。
默然許久,忽然間青澈再次開口道:“不過我曾經想過,等我以後大學畢業,賺出足夠的路費,就去找媽媽……現在的戶籍都是電腦聯網的,我知道媽媽的名字和生日,應該可以找得到。”
“哦?我以為你不想見她。”青澈的未來計劃讓李蒙南有點意外。
青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我不是想去認親,只是單純的想去看看她……爸爸把媽媽的照片都燒了,我現在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最起碼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知道自己的媽媽長得是什麽樣子,就算在心中懷念,也得有個具體形象不是?”
艱苦的生活和頻繁的家暴並沒有讓青澈的心理變得扭曲,盡管膽小懦弱,但在內心的最深處,她始終還是一個單純樂觀的女孩。
“能把你生得這麽漂亮,我猜你媽媽一定也很漂亮。”
李蒙南這話不能算是恭維。
畢竟肖寶兒曾經說過,青澈的媽媽當初就是橡膠廠的廠花,而且從面相上看,青澈的五官跟她父親青裴的差別相當大,排除掉不是親生的可能,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她長得像她媽媽了。
肖寶兒不由得小臉一紅,再次害羞的低下頭,盡管李蒙南這話乍聽起來似乎是在誇她媽媽,但結論的前提顯然卻是在誇她漂亮。
從小到大,雖然她總會聽到類似的稱讚,但不知為什麽,卻沒有任何一次能比李蒙南此刻的稱讚更讓她覺得開心。
“周圍的老鄰居曾經說過,我長得和我媽媽非常非常像,只是因為我的年齡太小,暫時還沒我媽媽當初那麽高。”
青澈連用了兩個“非常”,除了想說明自己和母親長得相似,也能看出,她對於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身材容貌也是相當驕傲。
畢竟,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侖蘇……呃,錯了,畢竟不是所有十三歲的女孩都能長著的身高和一對衝破c+直奔d的“殺人胸器”。
而且要知道,以她的年齡,這副身材以後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從她父母的身高信息來推斷,李蒙南毫不懷疑青澈這小丫頭未來的發展方向會是那種身高腿長的****禦姐。
或許到那時比起現在的武安素來都毫不遜色,而且這軟軟的性格更是完爆那頭母暴龍幾條街。
夜已深,窗外隱隱傳來市中心那悠揚的鍾聲,不過卻在更加急促的暴雨聲中連成一片,根本聽不清究竟敲了幾響。
李蒙南再次按亮青澈的手機,只見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22點整。
外面臥室電視裡的戰況依舊如火如荼,李蒙南不禁微微皺起眉頭,轉頭問道:“青澈,你爸爸平時幾點睡覺?”
“這個不好說……有時他喝得很多,到家連衣服都不脫就直接睡了;而有時候他雖然也喝得很多,但回到家裡會一邊看電視一邊接著喝,往往要折騰大半夜才會睡。”
“這算什麽情況?”李蒙南頗為詫異,同樣都是喝多,怎麽前後差別這麽大?
“我想,大概是因為心情吧。”不管怎麽說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親生父女,青澈對於青裴的習慣還是很了解的,“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很容易喝醉;如果心情好,就會越喝越興奮……”
“看來今天肯定是第二種情況了。”李蒙南用腳趾頭都想得到了。
“蒙南哥,你想晚上趁我爸爸睡著偷偷溜出去?”青澈這回倒是很聰明。
李蒙南聽出她的語氣有些擔憂,不由得好奇道:“怎麽?有問題?”
“蒙南哥,這個你還是別想了……我爸爸有個習慣,每天回家後都會隨手把房門反鎖,然後把鑰匙藏起來,不到天亮,就算我去找他要他都不會拿出來。”青澈為難道。
李蒙南稍稍愣了一下,忽然仿佛明白了什麽,問道:“你爸爸這個習慣,是不是從你媽媽離家出走後就有了?”
青澈顯得極為詫異,驚訝道:“蒙南哥你怎麽知道?雖然我不太清楚是不是你說的那樣,但從打我記事起爸爸就有這個習慣了。”
從心理學角度來講,再古怪的行為背後,必然有一個可以解釋得通的原因。
青澈母親的出走對青澈的父親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以至於產生了輕度的被害妄想症,才會在每天晚上反鎖房門,以防再有人趁他最沒防備的時候,從他的身邊偷偷溜走。
難怪之前初到這裡,李蒙南就覺得這間房子似乎哪裡不對勁,現在才忽然想明白,問題原來就出在那兩扇防盜窗上。
幾乎都已經家徒四壁了,居然還要安防盜窗,原來防得不是外面的人進來,而是在防裡面的人出去。
李蒙南輕手輕腳的將窗戶拉開一條縫隙,將胳膊伸出窗外,用手大致量了一下防盜窗鋼條的縫隙距離。
很可惜,縮骨功也是有極限的,李蒙南就算再大能,也沒辦法把自己的頭蓋骨也拆了。
而青澈家防盜窗的空隙顯然過不去一個成年人的腦袋。
李蒙南不是沒想過直接出去後催眠青澈的父親青裴,但催眠術畢竟不是魔法,而且就算是魔法也不可能做到瞬發,以他對青裴此人的推測,估計他剛一現身就會遭遇最直接的暴力攻擊,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從容的給對方埋下心理暗示。
萬一對方再喊幾聲捉賊什麽的,驚動了左鄰右舍,就算他能解釋,青澈這小丫頭以後也沒法做人了。
背著父親將一個男生留宿家中,對於任何一個女孩來說都不是什麽好名聲,更何況青澈才只是個剛剛讀初中二年級的小姑娘。
看來,無論如何,今晚他是肯定出不去了。
“青澈,你房間裡還有被子嗎?”
外面的雨越下越緊,躲在房間裡都能感覺到窗縫處不斷滲入的濕冷氣息,想必後半夜的溫度會更低。
李蒙南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困在這裡,身上隻穿著一身夏裝,不算鞋子總共才三件,要是不找點什麽東西禦寒,就算憑著強壯的體格可以硬撐過去,但這一晚上也絕對不會好受。
當然,他也不是沒在外面露宿過,但那需要先自我催眠成冬眠狀態,也就是傳說中的“龜息”狀態。
可在“龜息”的過程中,他是完全沒有任何意識和感覺的,現在的問題是,這裡並不是什麽安全的環境,那個青裴根本就沒有人權和隱私的概念,青澈的房間向來說進就進,他要是敢在這裡玩“龜息”,搞不好就會把自己玩成“歸西”。
妥妥作死的節奏。
“對不起,家裡的被子都在外面的房間裡,現在就我身上這一床被子。”青澈連聲道歉,她也沒有辦法,畢竟她的房間太小,除了必須的個人物品,就很難再堆下其他的東西。
而且她也不可能想過會有一天在自己的房間中留宿一個男人。
李蒙南隱隱猜到青澈的回答必然會是如此,畢竟她的房間實在太小,幾乎任何東西都是一目了然,如果真有額外的被子,那麽大一卷東西他不可能看不到。
“那衣服呢?有沒有棉襖或是羽絨服之類的冬裝,我對付著蓋一下也行。”李蒙南只能退而求其次。
青澈為難的再次搖頭。
想想也是,以三山市的氣候,十月才僅僅是夏末秋初,如果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很多愛美的女孩甚至還在穿低胸露臍超短裙,長袖秋裝都未必會預備,怎麽可能會早早就準備好冬裝?
李蒙南頓時有種快要吐血的感覺——難不成因為最近都沒做什麽好事,以至於人品掉得厲害,老天爺都對他看不過眼了,打算以此對他進行懲戒?
青澈猶豫再三,忽然聲若蚊蠅道:“要不……蒙南哥,你……也到床上來吧。”
“呃?”李蒙南不由得極為詫異,這可不像是青澈能說出的話。
“蒙南哥,你……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小丫頭頓時面紅耳赤,也不管李蒙南能不能看到,連連擺手,驚慌失措的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看,我的床雖然是單人床,但是被子卻是雙人的,如果將被子橫過來,足夠裹住我們兩個人,雖然沒法躺下,但至少可以靠牆坐一夜,這樣至少你就不會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