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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寶兒這小丫頭雖然平時看著柔弱,但畢竟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處理問題的能力要遠超同齡的小女生,能讓她如此慌亂,語氣中還帶著哭腔,顯然是遇到了極大的麻煩。
李蒙南也顧不得現在是上課期間,直接將書本丟給班長四姑娘,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就往大教室外走。
“這位同學,現在正在上課,你這是要去哪?”講台上的老教授托了一下眼鏡,慢悠悠問道。
“不好意思老師,家裡孩子該喂奶了。”
李蒙南沒來得及問肖寶兒具體原因,只能信口胡謅。
那老教授也樂了,雖然這理由一聽就是扯淡,但他畢竟活了這麽大歲數,也明白誰都不免會有難言之隱,而且從眼前這學生的神態和步伐就能看出他確實是遇到了極為緊要的事。
“那就趕緊去吧,別把孩子餓壞了……我就當什麽也沒看見。”老教授很幽默。
“那就謝謝了,等改天我一定抱孩子過去看您。”
李蒙南沒想到這個看似嚴厲的老教授居然如此通情達理,趕忙彎腰鞠了一躬,起身後仿若不經意的向後排瞄了一眼,轉身快步跑出教室。
同樣坐在大教室中的米妮當然明白李蒙南那一眼是在看她,也隱隱猜到剛才那通電話很可能是肖寶兒打來的,盡管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從李蒙南那不顧後果的當堂曠課舉動上來看,顯然家裡出了大事。
米妮此刻心急如焚,完全再沒了聽課的心思,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飛回家去。
但她卻又不敢像李蒙南那樣直接曠課,那老教授能準李蒙南的假,未必就一定會準她的假。
而且李蒙南剛走,她就也要跟著離開,那不是擺明不打自招說兩人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關系嗎?
更加讓她感到羞惱的是,李蒙南這貨編什麽理由不好,偏偏說是去給孩子喂奶,她要是跟著這麽一走算什麽?孩子他媽?
沒辦法,米妮只能暫且按捺下心中的焦急,強迫自己等待下課鈴聲的響起。
轉過頭再說李蒙南。
一路狂奔出了學校大門,他便叫了一輛停在校門口的出租車直奔母親家所在的香君路棚戶區。
在車上李蒙南不斷給肖寶兒打電話,想要知道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沒帶電話,還是沒聽到,她的手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
這種反常情況更加加重了李蒙南心中的擔憂,不由得向司機催促道:“師傅,能再快點嗎?我有急事。”
“這年頭,沒個急事誰做我們出租車啊?不過,兄弟你別為難我行嗎?就算你不怕罰款,我還怕扣分呢……我只能盡力,你就忍忍吧,多擔待點。”
出租車司機倒是個好脾氣,而且也是個話癆,話匣子一打開,就囉裡巴嗦的說了一路,根本不在意李蒙南到底有沒有在聽。
話說這似乎是所有出租車司機的職業病。
好不容易在出租車司機的碎碎念中挨到目的地,李蒙南丟下二十塊錢便直接推開車門衝了出去。
“哎!哥們兒,你的益達……呸!你的車費,還沒找錢呢!”
“現在是你的車費了!”
今天正值工作日,又是上午,偌大的棚戶區很是冷清,放眼望去幾乎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滿牆被紅圈圈起的大大“拆”字。
心急如焚的李蒙南連小路都不抄了,直接一個墊步躍上牆頭,如狸貓般踩著那不足三十公分寬的圍牆,以常人難以想像的敏捷從上空迅速穿過小半個棚戶區,幾乎是以最近的直線趕到家中。
好在經過的人家大多都是緊鎖院門,裡面沒什麽人,否則李蒙南鬧出這麽大動靜,搞不好就要被人當成翻牆入室的小偷追打。
更高的高度帶來更寬的視野。
還沒接近院門,李蒙南就已經看到肖家那座不大的小院裡站了五六個成年男子。
而肖家母女就站在正房的門口,肖慧神情淒然,而身旁扶著她的肖寶兒則毫不畏懼的與眼前的眾男子怒目而視。
見兩人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衣服也沒有凌亂的跡象,李蒙南才算心中稍定,隨後迅速觀察了現場的情況。
沒有藍翔技校學員駕駛的挖掘機,也沒有穿著城管制服的臨時工,顯然這應該不是一場強拆行動。
“你們幾個大男人還要不要臉?誰欠你們的錢你們找誰要去,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算什麽本事?”
李蒙南雖然不知道對峙雙方之前說了些什麽,但肖寶兒的一句怒斥卻讓他瞬間明白了整件事的關鍵點。
果然又是那個米通作下的孽。
李蒙南就猜到這個男人選擇在這種微妙的時候回來不可能會有什麽好事。
“x你媽!大人說話小孩少tm的插嘴!你個小逼羔子有你說話的份嗎?給我滾一邊去……”
一名腦袋剃得錚亮,滿臉橫肉的彪悍男子一腳踹飛了腳邊的小馬扎,凶神惡煞的表情頓時把肖寶兒嚇得一激靈,下意識的抱緊身旁肖慧的胳膊。
啪——!
一塊板磚不知從哪裡飛來,結結實實的拍在那光頭男的後腦杓上,當場斷成兩截,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把那一米八多的壯漢拍了個趔趄,連吭都沒吭,翻著白眼直挺挺的撲在了地上。
院內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天外飛磚嚇了一跳,待數秒後反應過來,為首那名留著類似莫西乾髮型,五官長得的男子頃刻暴怒道:“我草!大強!……誰乾的?給老子滾出來!”
“知道嗎,如果是在萬惡的米帝那裡,就以你們這私闖民宅,剛才的就不會是板磚,而是12號鹿彈……你們得感謝這個和諧社會把你們給救了。”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忽然從頭頂上空傳來,這夥身份不明的男子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在肖家小院正門的門庭上方,居然多了一個年輕人。
由於剛好背對著太陽,院內的眾男子只能在刺眼的光線背景下隱隱看到一個人形的輪廓居高臨下的注視著他們,敞開的外套下擺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居然很有一種漫畫中正義英雄出場的強烈既視感。
“媽,是哥哥回來了!”
雖然肖寶兒也看不清李蒙南的臉,但她卻聽得出李蒙南的聲音,不由激動得緊緊抓住母親肖慧的手,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裡全是星星,無比崇拜的抬頭望著門庭上方那個雙手叉腰風騷無比的身影。
“哦?也是這家的人?”
那為首男子聽到肖寶兒的話,不由得一愣,不是說這家現在只有母女三人嗎?什麽時候又多出了一個男丁?
盡管情況似乎有些變化,但為首的男人並不認為多出的這個年輕男生會給他們帶來多大麻煩,不由得昂起頭不屑道:“小子,這麽說剛才那磚頭是你扔的?你這叫蓄意傷害知不知道?”
“阿勒?難道我又走錯劇組了?大哥,你的角色好像應該是地痞流氓之類的人物吧?下面的台詞應該是‘兄弟們,抄家夥並肩子上’才對啊……說實話,你這樣開口就講法律讓我很不習慣的。”
李蒙南微微一個俯身從近三米高的門庭上方躍下,落地如狸貓般輕盈無聲。
李蒙南顯露的這一手讓為首男子明顯有些吃驚,他多少也算是半個習武之人,深知要想做到“落地無聲”這一點,需要有多高的身體平衡力和肌肉協調性。
就算別的不練,隻專心練這一項,沒個三五年的功夫,絕對不可能做到消聲消得這麽徹底。
難怪這個年齡看起來不大的男生面對他們自始至終面無懼色,他本還以為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原來手底下還真有點硬功夫。
“你居然還真敢下來?你覺得你打傷了我兄弟,我就不敢動你嗎?”
為首男子冷笑一聲,身後眾小弟立刻非常配合的做凶神惡煞狀,時機把握恰到好處,顯然已經配合得很嫻熟了。
“哥,你小心點!”肖寶兒從後面跑上來,一臉擔憂的緊緊挽住李蒙南的胳膊。
李蒙南抬手示意肖寶兒不必擔心,睜大眼睛故作驚訝的打量著面前的一眾男子,口中嘖嘖有聲道:“呦呦呦,猜我看到了什麽?少林十八銅人?衣服也不脫,金粉也不抹,你們這玩得也不專業啊……再說了,你們那隻眼睛看到那磚是我拍的了?這年頭,樓越蓋越高,高空墜物什麽的太普遍了,說不定這塊磚頭是從附近哪個樓的樓頂吹下來的呢?找不到凶手就往別人頭上賴,做人可不要太無恥哦!”
為首那男子差點沒被氣得吐血——尼瑪!我看最無恥的就是你小子!明明就是你拍的磚頭,居然裝得跟無辜受害者似的!高空墜物,墜你x個物啊!這片棚戶區有樓嗎?最近的高樓也在二百米以外,得多大的風才能把這麽沉的一塊磚頭給刮過來?
肖寶兒也被李蒙南這番睜眼說瞎話給逗樂了,再次摟緊李蒙南的胳膊,一臉得意的看著面前的這名男子,那意思很明顯——我們就是不承認,你能把我們怎麽樣?
別看為首這名男子一直虎著臉喊打喊殺的,但李蒙南這樣耍無賴,他還真是沒轍。
他只是個負責要債的,雖然有時不得已會動用些暴力威脅手段,但說到底卻還是個正當職業,不可能像真正的流氓混混那樣做事肆無忌憚。
現在是光天化日之下,又是人多眼雜的居民區,他們私闖民宅就已經很犯忌諱了,如果再真鬧出點暴力事件,回頭到了警局怎麽解釋都是他們不佔理,就算上面的老板也保不住他們。
“傷我兄弟的事回頭再說,咱們說正事。”
為首那男子此刻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吞,捏著鼻子把這倒霉事先認下來,反正來日方長,他就不信這小子以後永遠不出門。
“你誰啊我就跟你說正事?”
李蒙南將肖寶兒的一縷長發在手指上繞了幾個圈,似乎很有興趣的反覆把玩著,根本看都不看眼前這個男人。
草!
為首男人心中不禁暗罵一聲,乾要債這行這麽久,哪次出來乾活不是威風八面的?向來只有別人抱他大腿哀求,從沒有人敢這麽理直氣壯跟他說話。
難不成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歷?怎麽偏偏這次就碰上了這麽難纏的一個主兒?
為首這名男子現在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欠債的是大爺,要債的是孫子”。
“好吧,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苟,這是我的名片。”
說話間,男子耐著性子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面色不善的丟給了李蒙南。
“這年頭的混混都開始印名片了?要不要這麽高端啊?”
李蒙南很是有些詫異,伸出兩根手指準確無誤的夾住空中飛來的名片,拿到眼前掃了幾眼。
“金都信貸公司,業務總經理,苟……布禮?”李蒙南不禁抬頭又看了對方一眼,毫不掩飾臉上那極為欠打的笑容,“呵呵,還真是……人如其名,幸會幸會!”
白白胖胖一張麵包臉,除了耳朵,其他的五官恨不得都長在一塊,可不就像個大包子嘛……
李蒙南忽然對眼前這貨的爹媽無比崇拜,給孩子起個名字都這麽有先見之明。
那男子再次有要吐血的衝動,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名字很奇葩,配上長相更是有驚人的喜劇效果。
但問題是從來沒人敢像李蒙南這樣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來,偏偏他現在還不能把眼前這混蛋小子怎麽樣,你說他能不鬱悶嗎?
“行了,沒時間跟你扯這些廢話。”
那叫苟布禮的包子樣男子抬起右手,旁邊一戴著眼鏡的西裝男立刻將一份文件從隨身公文包裡取出,遞到他的手中。
“我來只是通知你們一聲,你們家的借款已經到期,如果今天不能還款,我們將按照合同上的條款,將合同上的抵押物……也就是這個小院強製收回。”
此話一出,李蒙南明顯感覺到身旁的肖寶兒全身一顫,抓著他胳膊的小手不自覺間逐漸收緊。
李蒙南拍了拍肖寶兒的手,示意一切有他在,隨後拿起苟布禮遞來的合同,一目十行的簡單翻看了一遍。
果然不出所料,這份合同上的借款人正是這家原本的男主人,米妮和肖寶兒的父親——米通。
“這份合同上的簽名是米通,而這裡的主人現在是我母親肖慧,我想你們要債要錯了對象。”李蒙南冷笑一聲將合同重新丟了回去。
“小子,是爺們兒就要敢作敢當……剛才的事我就不說了,這可是白紙黑字寫著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你覺得你還這樣胡攪蠻纏有意思嗎?大家都是文明人,和和氣氣按合同走不就好了,不然鬧到對簿公堂,大家臉上也都不好看。”
苟布禮雖然讀書不多,沒什麽文化,但畢竟乾要債這行也有些年頭了,處理起各種情況還是相當有經驗的。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不得不承認,這個苟布禮的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毫無破綻。
凡事大不過一個規矩,這群人如果來硬的,李蒙南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讓他們今天沒法豎著走出大門口,可這些人卻偏偏是來講理的,李蒙南一時間還真拿他們沒什麽辦法。
畢竟一旦涉及到法律,他要面對的就不是一群討債的混混,而是一個國家的秩序體系。
“好吧,正如你說的,大家都是文明人,那就用文明的方式解決眼下的問題。”
李蒙南摸了一下肖寶兒的秀發,示意她搬過來幾個馬扎,接著與苟布禮等一眾男子相對而坐,頗有當年關二爺單刀赴會的氣勢。
“合同上的借款人是米通,你們為什麽不去找他要這筆錢?據我說知,米通現在就停留在三山市。”李蒙南沉聲道。
“什麽?我爸……那個人回來了?”肖寶兒低聲驚呼道,這個消息讓她完全沒有料到。
“你們的家務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住。”苟布禮顯然不打算跟他往這件事情上扯,略顯有些不耐煩道:“我隻管要債,既然當年米通是用這套房產抵押,現在還不上錢,我只能來收房子。”
李蒙南也知道這套房產的所有人只有米通一個人的名字,所以苟布禮的話也完全成立,但他還是想了片刻道:“據我所知,米通因為逃債已經消失很多年了,而根據婚姻法規定,夫妻分居超過三年以上,就可以視作離婚處理。
在沒有婚前協議的情況下,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將平均分割,如果有子女,子女也將擁有財產分割權。
米通婚前帶有一女,和我母親婚後又生有一女,也就是說,米通最多只有這套房產四分之一的所有權,所以你們無權接收這套房產,不是嗎?”
“臥槽!你小子是專門學法律的?”
苟布禮有點抓狂了,討債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能用法律條文把他逼得無話可說的人。
“哥,你真厲害!”
眼見房子失而復得,肖寶兒忍不住激動的摟住李蒙南的脖子,狠狠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眼中的崇拜無以複加。
“哪裡哪裡,不過是平時閑得蛋疼,看得雜書多了些。”李蒙南擺擺手,顯得很謙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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