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紀宇軒的話,大家都默然了,這也不怪紀宇軒,當時要想出江海的醜,公安局是一定不能出動警力替他解圍的,紀宇軒給副局長們打招呼也是必須的事情,問題是,如果一切順利,江海出了個大醜,光頭他們沒被抓住,江海搞的大檢查以及關停礦山的命令固然是搞不下去了,那樣那些人也不會出來說什麽,因為江海肯定在虔州也呆不長了,可是現在江海沒什麽事,所有混混被一網成擒,為首的幾個還被送到省公安廳去了,這簡直就是太被動了,誰知道他們公安局那些人現在還靠不靠得住?
捧紅踩黑古來有之,牆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的道理大家也都懂,現在既然沈國祥這邊如此被動,向江海靠攏當然是一個更好的選擇了。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q.e
像這一次江海的布置如此精到,時機掐得這麽準,駐軍到得這麽及時,省公安廳出動得那麽快,誰都看得出來他是早有準備,從而推出有人向江海泄露消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過沈國祥不適合在這樣的場合提起這件事情而已。
沈國祥就像一天之內老了好幾歲一樣,平時梳得一絲不苟的烏發顯得凌亂了一些,而且看上去有一些發灰,他澀聲道:“誰能想得到,黎風居然是他一邊的,真的看不出來啊!”
莊愷夫恨恨的道:“是啊,今天我以為江海都要妥協了,誰知道他竟然這麽狡猾,以前根本沒有露出一點跟黎風有過交往的跡象,這一次卻突然讓黎風站在了他這一邊。書記,你是不知道啊,當我看到黎風和那些部隊出現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木了,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那樣的心情,前一秒鍾我還很開心,因為我以為我們的目的就要實現了,可是下一秒鍾,這種希望就變成了泡影,那種反差真的是太大了!看來我們的礦山真的是保不住了啊!”
說到這裡,莊愷夫痛苦的搖著頭。
其他人沒有笑話他,因為他們感同身受,他們很明白莊愷夫的心情,因為這些礦山就意味著每年至少上百萬的收入,誰希望這些收入就這樣沒了呢?
譚豔梅嘶聲喊了起來:“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他江海真的要一意孤行,要跟我們這麽多人作對嗎?”
譚豔梅是一個名利心、虛榮心非常重的女人,對金錢的渴望是非常強的,如果不是這樣,當初她也不會主動勾搭上沈國祥,這麽多年以來,跟沈國祥這種不正當的關系給她帶來了金錢、地位,她已經迷戀上這種感覺,再也離不開這樣的感覺了,現在她穿名牌,用名牌,提名牌,沒有名牌似乎就不能過日子了,如果現在沒有了礦山帶來的財富,她真的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過下去了。
譚豔梅的眼中射出了怨毒的光芒,因為仇恨,她的臉都有一些扭曲了,本來一張保養得當,還算漂亮的臉,變得有一些醜陋了,其他幾人帶著一些憐憫看著她,誰都明白她的性格,知道這個女人沒錢簡直就活不下去了。
市委黨群副書記陳毅剛無奈的道:“現在看起來,他就是這麽幹了,而且好像現在我們對他也沒有什麽辦法,按照世俗的看法,他好像還是正義的一方!”
譚豔梅歇斯底裡的叫了起來:“他正義個屁,我看他就是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我們這些當領導的,都是社會上的精英,為國家為人民做過多少貢獻?可是我們的收入卻跟那些普通人一樣,甚至還比不上很多人,憑什麽?我們做了這麽大的貢獻,憑什麽不能多賺點錢?過上比普通人更好的生活?我們通過礦山賺點錢,又有什麽錯?他江海憑什麽斷我們的財路?”
所有人都默然了,他們當然都有這樣的想法,認為他們經過這麽多年的努力,成為了人上人,就應該過上人上人的生活,所以他們並不覺得自己控制礦山有什麽錯,難道讓那些粗鄙之徒在礦山上賺大錢就是正確的嗎?又或者把這些礦山全都交還給國家才是正確的嗎?
譚豔梅歇斯底裡的聲音繼續回響在酒桌上空:“他江海自己有用不完的錢,現在就想要做聖人了,想要讓所有人都一介不取,跟他一樣做聖人,他這只不過是癡心妄想而已,他做不到的!他知不知道他這樣做會得罪多少人?他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恨不得他去死?他在陽西就得罪了無數人,在滬江又壞了裴致民和林建文的好事,到處抑製房價,把地產商得罪光了,現在又到虔州來得罪人,他是在玩火!他現在就像是坐在一個火山口上,等到火山爆發的那一天,他會屍骨無存的!就算是現在跟隨他的那些人,遲早也會反對他的,誰能當聖人?誰敢當聖人?我譚豔梅就在這裡等著,等著看他倒台的一天,我要跟伍子胥看著夫差敗亡一樣,看著他怎麽毀滅……”
譚豔梅絮絮叨叨,語無倫次的說了半天,才停了下來,她猛的端起一杯酒,一仰頭幹了,那一對高聳由於情緒激動,劇烈的起伏著,如果在平時,自然能夠吸引不少目光,可是在這個時候,大家都沒有什麽心情。
譚豔梅的話雖然有些語無倫次,可是還算是很有道理的,應該說,她對很多東西都還是看得很透徹的,大家都很讚同她的判斷,可惜的是,他們或許都難以看到江海倒台的那一天了,他們現在要考慮的是自己怎樣避免倒台。
沈國祥咳嗽一聲道:“豔梅,現在說這些沒什麽用,我們還是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麽辦吧。”
譚豔梅這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緒,安靜了下來。
沈國祥掃視了一眼酒桌邊的所有人,大家紛紛把頭低了下來,沈國祥一聲歎息,紀宇軒對沈國祥道:“書記,您放心,就算我怎麽樣了,我也一定不會供出其他人的。”
紀宇軒的話已經算是非常講義氣了,不過沈國祥還是歎息道:“唉,這一次我們都還是小看了這個年輕人啊!這次的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我應該負主要責任,我已經向省委吳書記承認了錯誤,如果省委要處罰,就由我一個人承擔,反正我也老了,乾不了幾年了,早點退下來也許還是一件好事情。”
紀宇軒連忙出聲道:“書記,這怎麽能行呢?您如果退下來了,我們就更沒有什麽還手之力了。您不是已經把情況向吳書記匯報了嗎,也許吳書記會幫我們呢?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可想的話,也應該是我去承擔責任,不會讓您退下來的。”
沈國祥苦笑了一下道:“行,那就等著吳書記那邊的結果吧!總之,大家要做好心理準備,也許這一次,不但礦山不能繼續經營了,以前賺的錢只怕也要拿一部分出來。”
譚豔梅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江海這個殺千刀的,不得好死……”
陳毅剛悠悠的道:“譚部長,你這樣就能把他罵死嗎?還是省省力氣吧!如果出點血就能把這件事情擺平的話,那還是件合算的事情,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江海還能在虔州呆一輩子?”
……
第二天上午,省委書記吳永壽給狄剛打了個電話,用他一貫的溫和聲音問道:“省長,現在有沒有時間,我有點事情想和你交換一下意見。你有時間的話,我去一下你的辦公室。”
狄剛道:“書記,我去您的辦公室吧,我馬上到。”
放下電話,吳永壽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形。昨天下午,當他接到沈國祥的電話的時候,他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在電話裡向沈國祥吼出來,愚蠢!簡直是太愚蠢了!居然用這樣犯忌諱的手段算計江海,這就很愚蠢了,最愚蠢的是,竟然還讓為首的幾個被江海交給了省公安廳,這幾乎是無可挽回的惡劣局勢啊!
吳永壽也沒有想到,從江海到虔州開始算起,到現在也不過兩個多月時間,虔州的局勢竟然就已經惡劣至此了,這讓他在心裡升起了一瞬間的無力感。
吳永壽初來J省的時候,還是很有一些勃勃雄心的,他認為以自己的本事,在J省能夠大展拳腳,雖然他的搭檔又是一位燕容系的大將,可是與在H省不同的是,現在他是省委書記,狄剛是省長,主客之勢已經易位,他不相信這樣自己都不能佔到上風。
可是他剛到J省不到一個月,就得知江海也來了J省,中組部直接將他派到了虔州,吳永壽的心裡頓時又是“咯噔”一聲,這個江海在H省的時候就給他帶來過不怎麽愉快的經歷,怎麽又來了J省了?
也正因為江海的存在,虔州市委書記沈國祥來向吳永壽匯報工作,表示出投效之意的時候,吳永壽才會欣然接納,他就是想讓虔州本地勢力牽製一下江海,讓他沒有精力到處搞風搞雨。
當然,由於吳永壽自己也是初來乍到,還沒站穩腳跟,所以暫時給不了沈國祥太多支援,而且他覺得,虔州本地勢力已經夠強了,應該能夠跟江海有對抗之力,可是萬萬沒想到,虔州的局勢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裡急轉直下了!
其實,在內心深處,吳永壽也知道,這事情也不怪虔州本地勢力太無能,江海的行事風格並沒有任何陰謀詭計,就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對陣,就像是蕭峰運起降龍十八掌,剛烈威猛,一掌一掌的打將過來,每一掌的來路都讓對手看得清清楚楚,可就是避不開,躲不過,擋不住,最終莫名其妙的就輸了個稀裡糊塗,在旁人看來,倒像是自己湊到他的掌下似的,實際上,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知道,實在是躲不過去啊。
除非是虔州本地勢力警覺得快,在江海剛剛動手對礦山開始檢查的時候就認慫,把自己名下的礦山開采權全部交出來,可能江海能夠放過他們,但是一來沒有人能見機這麽快,二來這樣做了以後在江海面前也不用想抬起頭來了,三來,如此巨大的財富,誰又能真的舍得放手呢?
吳永壽自己倒不缺錢用,他出身世家,家族裡專門有人負責家族生意,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就不明白那些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官員的心思,千裡做官,隻為吃窮嘛,說到底很多官員就是為了求財,所以,在如此巨大的財富面前,這些人選擇跟江海行險一搏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吳永壽正在想心事的時候,秘書告訴他,狄剛已經到了,他連忙叫秘書讓狄剛進來,兩人分賓主坐在了待客沙發上。
狄剛微笑道:“書記,您找我有什麽事?”
吳永壽道:“省長,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
狄剛點了點頭,繼續微笑著看著吳永壽。
吳永壽稍微頓了一頓,然後開口道:“江海到底想幹什麽?他才去了虔州多久?就把虔州弄得雞飛狗跳的,昨天居然有群眾到市政府去請願,連駐軍都驚動了,這不大合規矩吧?”
狄剛還是微笑道:“書記,首先,江海在虔州的一切舉動,都是合乎國家法律法規的,是為了國家利益;那些衝擊市政府的,也不是什麽群眾,而是手執凶器的暴徒;另外,驚動駐軍,也不是江海的本意,從那些暴徒衝擊市政府開始,市政府就給市公安局打了電話,整整半個小時,公安局就去了兩個人,要知道,虔州市政府所在地可是有市、區兩級公安局,幾百名乾警啊!就都沒有時間去給市政府解圍?書記,難道您不覺得這種現象本身就很不正常嗎?江海驚動駐軍,確實是有一些不合規矩,可是我們是不是有必要追究一下虔州市公安局的責任呢?他們的治安是怎麽搞的?他們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了?如果駐軍不到,萬一市政府真的被暴徒衝擊了,那麽誰該負起這個責任?”
吳永壽的語氣緩和了一些:“省長,聽你這麽一說,江海驚動駐軍,倒也是情有可原。不過虔州市的事情,就沒必要讓省公安廳參與了吧?影響不太好!”
狄剛心中暗笑,原來這是以退為進之計啊,不過他也早有準備,他對吳永壽道:“書記,這一次虔州市公安局的表現很不正常,所以虔州市市政府才決定,把為首的幾名暴徒押送到省公安廳來審訊,因為他們懷疑這件事情背後有人指使。”
吳永壽道:“那審出結果來了嗎?如果沒有審出什麽結果的話,我建議最好還是把那幾名嫌疑犯移交給虔州市公安局處理,畢竟是在虔州市犯的事情嘛,省公安廳老把虔州的嫌疑犯扣留著,也不是個事嘛!再說了,在沒有確實的證據之前,都是自己的同志,不能無緣無故的懷疑他們。”
狄剛胸有成竹的道:“書記,今天早上楊廳長已經向我匯報了,那幾個為首的暴徒已經招供了!”
楊廳長是省公安廳的副廳長楊普慶,正是昨天親自帶隊到虔州去把光頭等人提到省裡來的公安廳領導。吳永壽一聽那幾個人已經招供了,不由得心裡一驚,怎麽這麽快就招供了,他原本還以為,他們總能撐幾天呢,這樣他還有一些回旋余地,也許能夠把紀宇軒他們保下來。
吳永壽連忙問道:“他們都招供了?招了一些什麽?”
狄剛道:“該招的都招了,我正準備向您匯報呢,沒成想,您也有事找我,正好,我現在向您匯報匯報。”
吳永壽臉色嚴肅的點了點頭,狄剛便開始向他匯報起審訊的結果來。
聽著狄剛的匯報,吳永壽的神情越來越凝重,聽到最後,他皺眉對狄剛道:“省長,照你這麽說,虔州市公安系統的問題很大啊!”
狄剛點頭道:“確實很大,我這裡還有幾封江海轉給我的舉報信,都是實名舉報虔州市公安系統的幾位主要領導的,我給您看一下。”
狄剛從懷裡掏出幾封信遞給了吳永壽, 吳永壽接過來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吳永壽臉上露出了怒色,他的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這還得了!這還是共產黨的幹部嗎?”
吳永壽霍然起身,在辦公室裡踱起步來,顯得情緒很激動。
狄剛不露聲色,坐在沙發上啜飲著茶水。
踱了一陣之後,吳永壽停下腳步道:“省長,我們要馬上采取措施,讓省紀委的同志到虔州去,對舉報信上的情況進行核實,如果情況屬實,嚴懲不貸!”
狄剛點頭道:“書記的指示很正確!”
吳永壽又道:“不過為了虔州市的穩定,這一次的事情就不宜再擴大了吧?要不然對虔州市的發展不利啊!”
狄剛還是點頭道:“書記說得很對,為了穩定,現在確實不宜把事態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