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希和有一頭漂亮的金發,他把一絲不苟頭髮梳成大背頭的樣子,油光可鑒,面上的胡須也是被他刮得乾乾淨淨,盡管已是五十多歲,但是狹長而又棱角分明的面頰,仍是能夠看出當年的幾分風采來。
握了手之後,張文清也是走了過去,還顯出幾分興奮地表情來,伯希和做了一個吻手禮,笑道:“漂亮的小姐,您好!”
張文清一下子便顯得有些羞怯了。
宋慎卻是顯出幾分鄭重來,因為他從伯希和剛才的態度中看到了一些端倪來,對方對於自己這一行人的到來,並沒有顯現出歡迎的意思來,似乎是因為人家並不願意出手那一批古玩。不過,宋慎並沒有焦急,反而有些耐心地等待著和對方交流。
伯希和朝著宋慎笑了一笑,“宋先生,您好!您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很抱歉,您的請求,我不能答應!”
宋慎一愣,沒有想到對方否決的會是這麽爽快,竟是一丁點的余地都沒有留下,就直接驅人了。
不過,宋慎好似沒有在意的樣子,“伯希和先生,我們中國有一句言語,買賣不成仁義在。我想,我今天過來,咱們不止可以談生意,也可以談一談其他的事情嘛,就比如油畫的欣賞與鑒定。”
宋慎朝著牆壁上的油畫指了指,笑著說道。
伯希和饒有興致地朝著宋慎看了過去,心裡卻是有些吃驚,因為宋慎這話很有些深意,宋慎所指向的方向是法國畫家米勒的《晚鍾》,而米勒作為法國畫家,其作品價值卻是被美國人發現的,宋慎這話就顯得極有意思了。
米勒是一個失意的畫家,生前得不到認可,可是死後卻得到了追捧,《晚鍾》的出名和美國人有莫大的關系。
原因是已成為爆發戶的美國開始霸氣起來,法國人看不起他們。覺得他們除了有錢,沒有一點文化,出不了貴族,成不了大氣。美國知道這種很傷自尊,就拚命地用文化“美容。”紛紛到歐洲購畫。而米勒的畫又特別適合他們的心思,引起他們的共鳴。
有一次在巴黎拍賣會上,米勒的一副《晚鍾》成了拍賣熱點,一位美國人和一個法國人開始競買,互不相讓。當這幅畫拍賣到四十多萬時,法國人有點撐不住,因為他沒錢買畫,是幾
位美術館的董事及富翁合起來出資金由他競買。他為難地想放棄,美國人就咄咄逼人的擺出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可是所有在場的法國人忽然“民族主義”起來,聲稱這是我們法國人的藝術作品,豈能讓它流落異鄉?大家猛替他出價“五十萬!”、“五十萬!”美國隊人看看,這畫不是最好的,苦引起公憤?就放棄了。
法國人唱起國歌。但這幅畫買回去後,富翁們覺得不值,拒絕了付錢,美國人得知後,馬上把畫買回美國。
美國人買回畫後,就說,法國有文化,連自己畫的內涵都沒人讀出,其實是沒文化。是做文化秀。
當時在場喝國歌的一個百貨公司老板知畫又落入美國人手中,發誓要當上百萬富翁後,一定要到美國買回此畫,法國的藝術是法國人的智慧,是法國人的光榮,決不能丟了法國人的臉。
後來,他真成了百萬富翁,把《晚鍾》巨資購回。再後來,又流落到老伯希和的手中,這才掛在了牆壁上。
而宋慎指著這幅畫的自是有深意的,他這是在強調,法國人的文化應該由法國人來欣賞,中國人的文化應該有中國人來欣賞嗎?
當然,這只是伯希和一瞬間的想法,但是足以使得他吃驚起來,因為他覺得宋慎有了足夠的學識和修養和和他對話了。
吩咐了管家上了咖啡,伯希和笑了笑,“宋先生不愧為鑒賞家,果然學識淵博。”
宋慎笑了笑,道了聲謝,而不是像國內那樣回答:“你過獎了。”因為對象不同,便要說不同的話。
“宋先生油畫鑒賞水平很高,我們來探討一下這幅畫吧!”伯希和指了指牆壁上的畫作,很是有些客氣。
宋慎卻是一愣,他知道米勒的畫的一些故事,但是並不意味著他的油畫鑒賞水平就高,要知道他看油畫多是從視覺角度來看,而且更多的是外觀以及感情,因為他根本就不懂得畫油畫的技法,但是這個時候,他也不能退縮了去,只能點頭道:“好啊!”
宋慎抬眼看過去,正能看到《晚鍾》這幅畫所表現的內容,正是一對在田地裡耕作的夫婦聽到了教堂裡的鍾聲,低下頭虔誠祈禱的畫面。
宋慎看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道:“前景的夫婦,丈夫背對著光線,妻子側著身,光都沒有直接射到他們身上,所以作者運用了比較深暗的顏色勾畫他們,但是,當光灑在他們的輪廓和側臉上,讓人感覺他們好像被一種神聖的光芒包圍著。田野向天邊延伸,顏色比人物淺但整個畫面還是顯得有些暗沉。”
“後景的天空有大片金的光芒,桔色和淺灰色的雲彩把整個畫面的色調提亮了起來。天空和田野的比例是1:2,人物肩部偏下是遠方的地平線。隱約可見遠處的教堂,我們似乎能夠聽到一陣陣的鍾聲從那裡傳來,帶著一種不可侵犯的莊嚴。畫家著力描繪這對夫婦感人的樸實與虔誠。人物造型繼承了他一貫的簡樸、渾hòu。注重畫面的整體感,人物與背景渾然一體。畫面采用了以為主的暖色調,烘托出人物的溫順善良,同時表現出落日籠罩的曠野的蕭瑟。筆觸細膩,形象逼真,由動作刻畫表現出人物的虔誠。整幅作品充斥著莊嚴的宗教氣氛,表達出作者悲憫的情懷。”
宋慎說的極慢,因為他要給王雲豔留下翻譯的時間,像是這種偏於書面鑒賞的語言,翻譯難度更大一些。
伯希和始終微笑著看向宋慎,聽著翻譯的話語,直到翻譯完畢,他才又是笑了笑,“米勒是寫實畫家,所以在作品中更加能夠體現一些現實的東西出來。我更喜歡梵高,同樣是畫農民,我倒是覺得梵高的人物畫像會顯得更加真實一些。”
宋慎怔了一下,他哪裡會想到對方竟會是說出這等話來,梵高是誰,那個頂著阿爾的太陽的紅頭髮瘋子。他很愛米勒,他一遍遍的臨摹著米勒的畫作,他一遍遍的在給迪奧的信上寫著他對米勒的感情。但他永遠畫不了米勒,他永遠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他的畫裡似乎總有著些相貌醜陋的人物,他們畫的反差太大。
宋慎想了半響,方才開口道:“梵高和米勒都是虔誠的徒,他們都愛著上帝。梵高愛的執著,米勒愛的凝重。相對與梵高,米勒像個先知,他注視著最後的夕陽和剛剛升起的彎月,他沉浸那靜謐的悠長裡。而梵高不是,他只是一個凡人,他有著凡人所有的痛苦,他懷念著那永恆的上帝的愛。而這種愛,他從米勒那兒找到了。我更加欣賞米勒多一些。”
伯希和看著宋慎,許久,哈哈大笑起來。
宋慎覺得很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卻是知道,事情應該有了一些結果,無論對方有沒有改變主意,這時候都應該再次告知他了。
果不其然,就聽到伯希和笑道:“宋先生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宋慎點頭笑了笑,面上並沒有太多的神色來,他有些好奇,對方究竟會如何說。
“但是,您也知道,我現在並不缺錢花,那些都是我的祖宗留給我的東西,我就要收藏下去,等到它的價值足夠高。”伯希和又是拒絕了宋慎。
宋慎皺了皺眉,大約知道對方不差錢的意思,但是他又不得不努力道:“伯希和先生, 您把那些書卷字畫留在手上,每年所需要花費的修繕和保管的費用就是一大筆錢,還真是不如現在就讓我帶走得了。”
“不,你想錯了,我沒有花費一毛錢的修繕費用。”伯希和笑了笑,端起了咖啡,意思顯然是想要送客了。
宋慎有些無奈,但是更多的卻是憤怒,他清楚地知道對方手裡的物件不僅僅有圓明園裡的東西,更有郭煌的唐朝之前的典籍佛經,這些都是極其寶貴的中華文化瑰寶,而流落在異鄉,經是沒有得到足夠的保護,怕是等他拿到手,也會是另外一副模樣。
“伯希和先生,您想必也應該明白,更完好的物件,有時候能夠賣出更高的價值來,還請您花些錢財修繕一下。”宋慎勸道。
伯希和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宋慎沒有再待下去,對方明顯是不願意賣東西了,這一會兒不會是敷衍他們罷了。
走出城堡,張文清也是有些憤怒,“他那人真是個流氓!明明搶了咱們的東西,還這麽理直氣壯,白瞎了眼睛,那些東西怎麽就落在這種人的手裡!”
宋慎朝著張文清搖了搖頭,示意隔牆有耳,他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誰會中文,但是他們不得不謹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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