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玩街，已經下午三點多鍾了。馮耀庭半路就離開了，讓宋慎有些遺憾，那件老仿，做的真像明代的。

　　馮耀庭剛離開，宋慎就迫不及待的問出了疑問，“那座佛像，他花了多少錢請的?”

　　“五十萬！”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李德水伸出一隻巴掌，五指岔開，很是感慨。如果是他拉的馮耀庭的線，按照“成三破二”的規矩，他就能拿到百分之五的提成，也就是兩萬五千，抵得上他擺兩個月攤子的收入了。

　　宋慎暗暗吃驚:真是不拿錢當錢看，那個晚清佛龕加上老仿佛像，頂多也就值個幾萬塊。果然是有名的棒槌！他請來的鑒定師還真是鼎鼎有名的“專家”！

　　下了車，宋慎站在兩家古玩店中間有些猶豫了。其他人不用說，必然會選擇博古齋，因為他們對燕芳的舅舅更熟悉。隻是宋慎覺得上次賣給高少木的和田馬錢，給的價低了，他特地就此詢問了通古齋黃老板。黃老板笑了笑:“你小子滑頭！你賣貨給了一家店，卻向另一家店問價格，你這不就是想要讓人家告訴你，你賣虧了嗎?”

　　黃文川就說了一句話，但話裡的意思還是宋慎虧了些。但是對誰都不能盡信，何況現在宋慎對估價雖不精，但大概的價值還是知道一些的。現在所想的不過是，自己買了好東西，如果不送到通古齋請黃文川掌掌眼，事後，黃文川豈能不埋怨?

　　“宋慎，想什麽呢?走吧，進去吧，進去晚了沒茶水喝！”燕芳從車中跳了下來，看到宋慎在發呆，還以為他在考慮自己的破銅爛鐵會不會丟人。

　　宋慎點點頭，回道:“來了，這就來了！”管不了這麽多了，還是進去了再說吧。

　　博古齋老板高少木聽到外面說話聲，也走了出來:“買了什麽回來，我看看。哎呦，海南黃花梨做的桌子嗎?好東西！”高少木只看了一眼就誇了起來。

　　幾人把大桌子架進了博古齋。

　　李德水搬完桌子拿了提成就離開了，宋慎也想要給，掏出了錢包，李德水道:“兄弟寒磣我呢！這次好東西太少，下次鐵定帶你去個好地方。”宋慎不好多說，連忙道謝。

　　高少木圍著桌子轉了一圈又一圈。

　　燕芳不耐煩了，問道:“怎麽樣，是海南黃花梨嗎?來這，可就是讓您給掌眼的！”

　　“哎呦喂，燕大小姐，你就看不出來?”高少木也是個愛搞怪的，竟然和外甥女這樣沒大沒小的開玩笑。

　　“哎呦，可當不得這大小姐的稱呼，小家碧玉罷了。舅舅，我這古玩知識可都是從您這學的，我看好這桌子是海南黃花梨。您怎麽看?”燕芳言笑晏晏。

　　大家笑著看這舅甥倆開著玩笑，想來這舅舅與外甥女關系頗好，看著倒是像父女。

　　“可別說你這大小姐跟我學古玩，我可教不出你這樣的學生。七分小聰明用上三分力，可不是我教你的。”高少木話裡話外都在說，燕芳打著小聰明，不努力。

　　“得，您就可著勁的損我吧。”燕芳不樂意了，同事面前被揭短，真真是害羞！

　　玩笑話說完，高少木臉色一正，道:“你們去哪裡掏的老宅子?”

　　“汶水鎮。”方勝回答道。

　　“李德水這龜孫子，怎麽會把你帶到那?”高少木臉帶疑惑。

　　“怎麽了，高叔叔，那邊有問題?”王若彤滿臉關切，畢竟中午就差一點就請到了佛像。

　　“沒什麽，都那樣，現在哪還有多少老宅子可掏。大多可掏的老宅子也都和一些古玩商有關系，埋地雷的可不少啊！”高少木很感慨，經歷過掏老宅子的黃金時代，現在再去掏，打眼的不在少數。

　　埋地雷是指一些造假的古董商和農民聯合，欺騙那些以為能從農民手中買到好東西的人。

　　“還是先看看桌子吧。”方勝確實有些著急了，高少木這幾句讓他心裡沒了底。

　　“好。我們就試驗一下，檢驗你們的眼光如何，省的有人不服氣！”高少木真是三句話不離刺激燕芳啊。燕芳聽到後都囔著嘴，不說話。

　　驗證海南黃花梨真偽，有三種方法:一是刮開表面，聞一聞，有淡香味;二是用火燒，聞煙味，有辛香味，燒過的灰為白色;三是碎屑泡在熱水裡會在水面上形成一層油質，伴有藍綠色漂浮物。

　　這三種方法相互印證，雖沒有孤證不立的說法，但是大家還是選擇三種方法同時進行。買之前，人家是不會讓你又刮又燒的，隻能看個人眼力水平了。買到手之後，刮燒破壞，全在於自己，當然誰也不會去故意破壞，收藏古玩的人，對於古玩總會有愛惜保護的情感。

　　桌角有一個缺口，也不用另外破壞了。方勝接過高少木遞過來的水果刀，在缺口刮了起來，一手拿刀，一手拿著一張白紙接在下面。刮過之後，方勝又削下薄薄的一層木料。

　　大家一個個跑過去，聞缺口的新切面。兩個女孩子自然不會這樣做，她們拿過方勝削下的切片聞了起來。

　　宋慎嗅覺並不是很靈敏，聞著切口有淡香，但覺得怪怪的。見得先聞的高少木與方勝臉色凝重，宋慎知道，出問題了！

　　燕芳聞過之後，皺著眉頭說道:“怎麽有點酸味呢?”這一句話頓時驚醒了宋慎，越南黃花梨可不正是有酸香味嘛！

　　“小孩子家，不懂不要亂說話！”高少木見到方勝臉色不好，燕芳還說出這句話，可不正是在傷口上撒鹽。

　　燕芳認識到了事態嚴重，也不敢吭聲了，冷哼一聲，拉著王若彤坐到了椅子上，王若彤低聲勸慰了幾句。

　　方勝把紙上的木屑倒進裝著熱水的白瓷碗裡，也不等有何反應，接著就從兜裡拿出打火機來。他的打火機樣式小巧，外面呈金色，亮晃晃的，打開蓋子竟不是翻蓋即燃的那種，看著方勝顫抖著手搓了幾下沒點著火，宋慎有些同情，二十五萬砸進去了，誰都心疼！

　　其實，已經不用再去燒了，那碗裡的熱水應經漂浮出顏色來，縷縷絮絮，五顏六色，油花一般。大家頓時想到葛大爺說的，曾經是吃飯的桌子，摸起來的滑膩感是油汙啊！

　　宋慎再去摸那片新切口，乾澀滯手，全無細膩之感，這是越南黃花梨的特征。

　　這時，方勝點燃了切片，沒有香氣，方勝呆呆地看著手中化作黑灰的切片，直到燒到了手指才猛然發覺，甩起了手來。就這樣打眼了，二十五萬的一場遊戲，轉眼間跌下十倍。

　　高少木看不過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呵斥道:“古玩行裡，誰沒打過眼?就是個專家，也都是在打眼中成長起來的，在哪打眼，就要在哪爬起來！想要在古玩行裡覓食，誰沒個百八十萬的教訓?打眼就是買經驗，經驗多了，看出真假自然就水到渠成。你也不必氣餒，慢慢來吧，古玩行真不是那麽好混的！不僅要看準東西，還要看人心！”說完後，不住歎氣，似乎想起了傷心事。

　　不過盞茶工夫，方勝已從失神中走出，“謝謝高叔叔，我沒事了。不礙事的，也不算虧得很多，就像您說的，就當花錢買經驗了。”說完，勉強一笑。

　　這時，燕芳突然冒出一句話來:“宋慎，快把你的銅疙瘩拿出來，我們研究研究吧！可不要藏著掖著哦！”

　　大家紛紛把目光轉向宋慎，不懷好意者有之，同情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好奇者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