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廂,正看到倪琳琳正在翻著自己帶的那個挎包,盡管心理很不舒服,但是宋慎仍是忍住了心頭火氣。畢竟對方是個女孩子,自己發火只能叫人家笑話自己氣量狹小。
“你來了,偷偷翻了你的包沒事吧?”沒想到倪琳琳見到宋慎反倒是先開口明言翻了他的包。
“沒事,我的包裡也沒裝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宋慎擺了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嗨,沒想到宋慎蠻有閑情的嘛,看得書都這麽有品位!”夏玉敏拿起一本名為《閑情偶寄》的古言小品文,笑著說道。
夏玉敏身著杏黃色襯衫,及膝黑裙,一雙雅致的奶油色高跟鞋,肉色絲襪包裹著勻稱修長的美腿,蜷曲自然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她的臉就像是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白皙、光滑、晶瑩剔透,安靜地坐在那裡,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寧靜淡雅的知性美。
宋慎搖頭苦笑,“閑著無聊用著打發時間罷了。”
胡雲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向峰大咧咧也拿起一本書,翻了幾頁又扔了回去,笑道:“我是看不下去了,見到這些古言、散文什麽的就頭疼,這兩年也就看了點歷史,上學時學的東西都扔了。還好,不用再去考試。”
莊強離得最遠,聽眾人說得興起,也靠了過去,覷著那幾本書,回頭對宋慎豎起了大拇指,“你真是有耐心,這樣的書都能看得下去!我爸常叫我讀史書,但是我見到古言就想睡覺,至今都沒讀過幾本史書。”
宋慎看著大家似是對他買的書很感興趣,又都誇獎他讀書好,心裡有點羞愧,實在不好意思說那些書都是拚頭。
“咦?”倪琳琳發出一聲驚疑,她把宋慎放在書包最裡面一層的那本古籍掏了出來,看著棕黃色的牛皮紙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方塊,眼裡充滿了好奇。
“嗨,這是什麽呀?”倪琳琳衝著宋慎問道,雖說是問話,但語氣裡頤指氣使的味道很明顯。
宋慎心中不喜,又知這是她大小姐脾氣作祟,不好跟她一般見識,就逗她道:“你先猜猜?”
眾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牛皮紙包裹的方塊上,可以明顯看出這是一本書,那麽宋慎所說的意思就是讓大家猜一猜這本書的名字嘍!
倪琳琳覷著眼睛想要從包裹的縫隙看到裡面的內容,可惜什麽都看不到,就笑道:“總要有個范圍吧,世界上的書那麽多,你這要是本外文書,我們就是猜一個下午也猜不到呀!”
其實,仔細看去倪琳琳也是個美女,她今天穿了黑底小紅花的襯衫,一條白綾百褶裙子,臉上隻薄薄的施了一點脂粉,看起來清裝素雅。她五官精致,細細的柳眉,挺翹的鼻梁,一雙眼睛細長若狐狸眼,看起來嫵媚天成。不過,也正是這雙眼睛不討宋慎喜歡,使他覺得倪琳琳長相一般,豈不知在旁人看來這是極美的。
倪琳琳似是對此很興奮,就是夏玉敏也有些好奇的看著他,唯有胡雲仍是自顧自的斜靠在椅子上,斜眼看著天花板,似乎對此不屑一顧。
“是一本清代的著名詩集。”宋慎說的簡單,其實已經把范圍縮得很小了,清代不過兩百多年的歷史,再加上詩詞沒落,能夠稱得上著名的詩集已經很少了。
“《納蘭詞》?”倪琳琳率先想到的是納蘭性德,
這位才子詩詞斜的婉約清麗,最是受到女孩子喜歡,尤其一句“人生若隻如初見”,不知在夢裡縈繞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宋慎搖了搖頭,示意猜錯了。
“《倉央嘉措詩集》?”沒想到說話的是莊強,他已站起身來,靠近倪琳琳打量著那塊牛皮紙包裹的書籍厚度。
宋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被倪琳琳帶歪了,怎麽會朝情詩的路子上想?再加點信息吧,這是古籍孤本,而且不是情詩,千萬不要說出王國維的詩集來!”宋慎知道這有些難為他們了,索性多提示了幾句。
“額?”夏玉敏右手一拍白膩的額頭,無力笑道:“我正要猜王國維的詩集呢!”
說完,大家也跟著笑了,能夠看到無所不能的夏玉敏吃癟,也是一件愉悅的事情。
向峰向來對此不感興趣,只是品著茶看著眾人猜測,看到自己兄弟這麽快就融入這個小圈子,心裡也很高興。
胡雲看著大家圍著宋慎轉,心裡頭不爽利,轉頭就道:“有什麽好猜的,不就是《定庵文集》嗎?”說話間仍是下巴微翹,仰頭挺胸,傲氣十足。
宋慎怔了怔,有些遲疑了,這《定庵文集》的編刻要比《己亥雜詩》早上十多年,但若是自己開口否決了這個答案,大家就不會再朝著龔自珍的方向猜測了,到最後揭曉的時候免不了受到詰難。
“到底是不是呀?你倒是說呀!”倪琳琳看到宋慎愣住,急切問道。
胡雲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不過宋慎看得出那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算是對了吧。”宋慎點頭道。
“什麽叫算是對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什麽叫做算是對了?”胡雲有些不樂意了,不就是一鄉下小子嗎?拽什麽拽?
“那就是錯了。”宋慎給他顏面,沒想到對方並不領情,也就不再顧及他的面子。
這邊倪琳琳聽到宋慎一答話,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牛皮紙,打開一層又有一層,這是宋慎特意把一大張紙裁成兩半,包了兩層。接著就露出了泛黃書頁的一角,大家看到都有些訝異,沒有想到還真是古籍。
倪琳琳伸手拿出了古籍,看了看豎排寫下的詩句,沒細看就是柳眉微皺,“什麽嘛,這是什麽詩?”
夏玉敏離她近,靠過去趴在她的肩上,讀出了詩句:“不論鹽鐵不籌河,獨倚東南涕淚多。國賦三升民一鬥,屠牛那不勝栽禾?”讀完之後,似是心有所感,回頭看著宋慎笑道:“這不是《己亥雜詩》嗎?難道這就是《己亥雜詩》詩集?”
宋慎把手中茶杯放下,點頭道:“就是龔自珍的《己亥雜詩》,而且我懷疑這就是龔自珍的手寫本。”
“什麽,手寫本?怎麽可能?現在比較公認的就是龔自珍的手寫本詩集已經散佚,世上怎麽可能存在手寫本?你隨便拿本破書就說是龔自珍的手寫本,是想錢想瘋了吧?”胡雲聽到宋慎如此說,頓時瞪大了眼睛,而後嘴角一翹譏諷道。
在他看來,像宋慎這樣的窮小子哪裡會識得什麽手寫本,不過是想搞一些招搖撞騙的把戲吸引眼球罷了!
向峰歷來看不慣胡雲傲氣的模樣,此時見他嘲笑自己的兄弟頓時不依,理論道:“嗨,某些人說話不要跟放屁似的,你怎麽就能肯定這不是龔自珍親手寫的《己亥雜詩》?宋慎既然能說出口,自然會有證據的!你他媽的能不能聽人家把話說完再插嘴,不要隨便滿嘴噴糞!”
胡雲聽向峰罵得難聽,頓時氣極,眼睛瞪得渾圓滾大,指著向峰怒道:“你,你不要隨便罵人!”
向峰轉過頭去,理他都不理,嘴角譏笑,面露不屑。
莊強見到兩人吵架,趕忙站到中間隔開兩人,雙手下壓,笑道:“都不要生氣,說話和氣一點,一點小事情生什麽氣呢?大家都少說兩句吧。”
宋慎聽到胡雲的話,要說不生氣是假的,但他看到向峰幫他出了頭,本來已經直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他知道向峰的戰鬥力要比他強的多。只是沒有想到,胡雲聽到向峰的怒罵, 反擊竟是這般無力,看他神色似是不敢直面向峰,宋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也不言語。
夏玉敏一直在小圈子裡充當大姐大的角色,此時當然不會放任兩人吵起來,惡狠狠的瞪了向峰怒道:“好好說話就不行嗎?說話帶什麽髒字?我看你才是滿嘴噴糞!”
向峰猶自轉頭看向一邊,面露訕訕之色。
接著,夏玉敏有轉頭對著胡雲,語氣客氣了幾分,“胡雲,你也少說兩句吧!”只是一句話,像是勸告,又像是警告。
不過,從這兩句話來看,親疏立判。
倪琳琳自是不管這些閑事,只顧著捧著《己亥雜詩》翻閱,黛眉微翹,面上欣喜不已。其實,倪琳琳也算是漂亮的了,只是有夏玉敏這珠玉在旁,她就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聽著耳旁終於清靜,倪琳琳抬頭看了看宋慎,面露狐疑道:“你是怎麽判斷出這就是龔自珍親手所書的?”
宋慎沒想到她還有心情與自己探討這個,笑了笑解釋道:“從紙張、書法都是可以看出來的。”
“古代製紙工藝與現代稍有區別,你看這本書的紙張很細膩,這是晚清的徽紙工藝製作而成。從紙張的發黃的程度來看,也是能大概推斷出紙張應在百年以上的歷史了。至於書法,我對龔自珍的書法研究不多,只知道他的書法寫的一般,稱不上書法大家。所以,這本書真正有價值的是它的文物價值,至於書法價值並不是它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