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測試安排在星期五的下午一點。當天上午，蘇哲仍然緊張地準備著各項流程。由於每天晚上，葉丹都會在下班後向蘇哲指點一二，使得蘇哲的進展十分順利。受到葉丹的指導，蘇哲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曾經問過葉丹喜歡吃些什麽，或者有什麽愛好，葉丹都笑而不語，一副隻付出不求匯報的樣子。

　　蘇哲可是最怕欠別人人情，尤其是欠如此漂亮女子的人情。葉丹雖然不告訴他自己的愛好，但蘇哲有著自己的辦法，讀唇術嘛，窺探一下女人的內心愛好，偶爾可用之。蘇哲準備用這個辦法送葉丹一份喜歡的禮物，也算是盡了人情。

　　他走到了葉丹的小辦公室前，玻璃門緊閉，門後的葉丹正在打著電話。美國的公司對於辦公室的私密性做得十分到位，經理們的小辦公室隔音效果做得十分出色。

　　蘇哲見葉丹在忙，朝她友好地揮了揮手，葉丹也朝他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你放心，偉通不會在我們這裡做的時間太長。他們派過來的人什麽都不懂。明天的模擬測試，只要他按照我說的去做，肯定會把目的港給弄錯，這樣模擬測試必然通過不了。這樣我再跟喬伊商量一下，你們就能回來做我的供應商了。我還在其他幾處地方故意留下了錯誤的信息，即使他不在目的港這個程序上犯錯，也還是通不過模擬測試。什麽，他要是舉報我怎麽辦?我都是下班沒人時教他的，沒人能看見我。就算他做錯了，不是還有一個女孩一起負責的嗎?我跟那個女孩已經說好了，這件事到時候發生，就全部賴在這個家夥頭上。你說到時候發生失誤，總部的人是信我們，還是這個剛剛來了沒幾天的小子?”葉丹修長的手指握著電話，壓低聲音補充道，“當然。你們回來之後，我的那份還是之前所說的10%。”

　　葉丹掛上電話，感到有些滿意。她朝前方看了看，慶幸這玻璃辦公室的隔音效果的確是好，外面公共區域的嘈雜聲音，屏蔽掉了很多。她邁著優雅的步態，推開玻璃門，甜甜地一笑，“找我有事嗎?蘇哲?”

　　蘇哲若無其事地回應道，“這次真要謝謝你的幫忙，我真是沒想到你原來這麽熱心。”

　　葉丹隻當是對方在客氣，“都是為了工作嘛，沒什麽的。祝你明天模擬測試成功！”

　　蘇哲望著對方轉過身的背影，心想美麗女人心毒如蛇蠍，這種情況，終於被自己碰到了一回。

　　明天就是模擬測試了，喬伊已經在安排明天測試的具體細節了，看來，再拖延也是不大可能。葉丹這一招果然狠毒，蘇哲都不知道這一周，對方給自己培訓的大量東西裡面，到底哪些是行的通，又有哪些行不通。現在已經是上午十一點，離演示只有兩個小時了，怎麽辦?

　　蘇哲放下了手頭進行的一切事務，一個人到了咖啡廳裡將門關上，讓自己安靜一下。

　　肯定有解決辦法，一定有解決辦法。

　　蘇哲不斷用手指敲打著茶幾，皺著眉頭思考著。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馬人跳了起來，慢慢地走到了喬伊的辦公室。

　　“哈羅，喬伊。”蘇哲學著國外人打招呼的方式。

　　“哦，蘇哲。”喬伊正埋頭堆在一堆文件裡面，“對不起，我現在沒有空陪你聊天，有什麽事情請盡快說吧。”喬伊展現出美國人的直率和坦誠。

　　蘇哲環顧了一下辦公室的周圍，問道，“喬伊，關於你們開發的那個軟件，有沒有什麽使用手冊?”

　　喬伊抬起頭來，“有是有，不過，這本手冊挺厚的，大概有英漢詞典那麽厚。裡面有很多目前我們用不到的功能。我覺得，你還是跟我們的人直接溝通一下比較好，他們會給你講重點。”

　　蘇哲心裡想，你們派來的人的確是給講了很多重點，足以讓我在下午會議上丟盡臉面的重點。

　　將那本中文使用手冊遞給蘇哲之後，喬伊那深藍色的眼睛盯著蘇哲說道，“蘇，下午的演示會，你沒問題吧?”

　　蘇哲接過那本有些帶著灰塵的手冊，吸了口氣，“我盡量做到最好。”

　　此時還有一個半小時，蘇哲拿過手冊，暫時推掉了所有工作，來到了大廈一樓的大廳內。

　　事到如今，只能靠你了，蘇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翻開第一頁，雙眼聚精會神地從第一行開始速讀。

　　一頁，兩頁，三頁。蘇哲的手指勻速地從書頁的頂端向下方移動，嘴裡配合地輕輕默念著。目光由擔心疑惑變得開朗自信起來。隨著一頁頁的翻動，整個軟件的功能和構架就像一塊塊零散的拚圖，慢慢的組合在了一起。半本書翻過之後，已經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框架。

　　在旁人看來，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正在查閱資料的小夥子。然而，只有蘇哲自己才清楚，自己正在完成別人需要三個月才能全面掌握的進度。

　　時鍾指向了十二點半，蘇哲長舒了一口氣，合上了厚厚的使用手冊。這本二百多頁的手冊終於全部看完。而自己腦中的整個軟件的框架已經十分清晰和具體，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現在，除了這個軟件的設計者，沒有人能比蘇哲更加清楚怎麽更好地使用這套系統了。

　　空氣從未如此清新，生活，從未如此美好。

　　……

　　葉丹風姿卓越地提臀扭胯，進了喬伊的辦公室。她依靠在牆壁上，用著典型的美國口音和喬伊打著招呼，“今天感覺怎麽樣?喬伊?”

　　喬伊看見這位和自己平級的中國經理，也禮貌地回應道，“我感覺很好。你呢，葉丹?”

　　“還不錯。等一會是不是要讓偉通的員工舉行系統的演示?”葉丹明知故問道。

　　喬伊將袖口挽至小臂，“是的，葉。我感覺他們這次準備的不錯。”

　　葉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不這麽認為。這套複雜的系統，連之前全球排名前三的辛德物流都弄得頭昏腦脹。像偉通這樣一家民營企業，各方面的條件……嗯……令人堪憂。”

　　喬伊笑了笑，“葉，不能太早下定論。如果蘇能一直保持這樣的敬業上班態度，我還是很願意和偉通繼續合作下去的。”

　　蘇哲為了搞這個軟件系統，之前每天都加班到很晚，這點，讓喬伊看在眼裡。喬伊作為一位經驗豐富的美國職業經理人，他喜歡和他做事風格相同的人。這種風格不是說要喜歡美國漢堡，講話帶著誇張口音的這種相同，而是帶有一種敬業精神和高效解決問題的能力。只要個人能力足夠強，你哪怕穿著京戲服裝，帶著一本《史記》上班，喬伊也會視對方為他的同類和夥伴。

　　葉丹心想，蘇哲加班，還不是為了等自己的“私人指導”。不過，葉丹明白，自己不能說得太直接，以免之後被人懷疑到就不好了。她換了一種更加客氣的語調商量說道，“喬伊，辛德物流的總經理又打電話給我了……”

　　喬伊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葉丹想說什麽。他用一種不帶任何偏見的口吻說道，“葉，辛德物流去年做得十分糟糕。紐約總部那邊很是不滿，這也是為什麽我會在這裡的原因。它們的價格如此之高，我不太理解……”喬伊攤了攤手。

　　價格高，當然是因為葉丹和物流項目組的人狼狽為奸，拿了不少回扣，才把整個項目的成本升得高了。

　　葉丹臉上仍然保持禮貌的笑容，心想那還不是你們美國佬給的工資太低?上頭一天到晚叫囂著要省成本，行啊，那姑奶奶省給你們看。

　　在這家美資國際性企業，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美國的員工由總部出差派遣，不斷更換，相反中國員工倒是十分穩定。雖然中國員工的工資普遍是美籍員工的四分之一，可是仍然沒有人想走。

　　葉丹早就在其中織起了自己的網絡，物流組的十多名員工中，有三分之一是她的眼線。葉丹心中，最擔心的還不是喬伊，而是余燕。喬伊在中國的任期不會超過三個月，三個月後，物流部又是葉丹的天下。

　　可是余燕，作為物流部的直接主管，卻和她這個統管物流和采購的有些意氣不相投。在最近的交鋒中，余燕竟然能夠繞開自己，直接向喬伊介紹了新的物流供應商。想到這裡，葉丹氣不打一出來。

　　她想不通，怎麽還會有余燕這種人?大家一起悶聲發財，不是更好?

　　下午一時，辦公室內幾張桌子拚接在一起，模擬測試正式開始。

　　葉丹也走到自己辦公室的門口，觀察這一舉一動。之前，辛德物流的總經理又打過電話給她，詢問著事態的進展。

　　“快了，一切盡在掌控。”葉丹給辛德物流的經理吃了一顆定心丸。

　　余燕和趙東陽也來到了這間辦公室，見到葉丹，余燕本能地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向另外一邊靠去。

　　蘇哲神情有些嚴肅地走到了自己的電腦前。葉丹還是照常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只是蘇哲現在覺得，這眼神怎麽這麽惡心。

　　喬伊大大咧咧地走了過來，用滿是體毛的粗壯手臂拍了拍蘇哲的肩膀，問道，“有沒有問題?”喬伊知道，自己來華夏國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歐洲項目的順利實施。對於這家非常苛刻的歐洲客戶，美國總部高度重視。隨著項目的臨近，員工們發現喬伊每天消耗的咖啡量也日漸增多，並且經常會聽見他在辦公室裡拍桌子。

　　面對喬伊的詢問，蘇哲微笑著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模擬測試，開始！”喬伊揮了揮手。整個辦公室陷入了一片安靜。

　　首先是由五星方面的員工來演示自己的流程，這套複雜的軟件系統，足足讓物流項目組的培訓了三個月。其複雜程度，堪比美國的五角大樓防衛系統。

　　美國總部花極高的價格買了這套系統，是為了讓員工能夠明白高效和方便的含義。結果使用下來，員工們一致認為，之前的那套系統的確是挺方便的。

　　大屏幕的幻燈幕布上一閃一閃，不少彩色的模塊在移動著。這是在模擬客戶下單模式，是整個流程的開始。

　　所有的員工都專心致志地盯著屏幕，畢竟這次測試，是他們這幾個月來忙碌的成果展示。

　　辦公室裡靜得就只聽得見展示員工的手指點擊鼠標發出的清脆“噠噠”聲。

　　“傑茜，請停一下！”喬伊突然喊了正在演示的五星員工的英文名。

　　由於喬伊是這間辦公室位置最高的經理，所以，沒有人對他的口令產生異議。

　　“怎麽搞的?傑茜?”喬伊的口氣中帶著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