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論策

　對於李準的到訪，蕭莫倒是真沒有想到，也沒有準備，不過蕭莫也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江淮一帶，梅雨連綿，這個時候如果李準還不知道居安思危，那這個安朝的前相爺，自己老上司的父親，也就太遜了！

　引李準和傅恆到了書房以後，蕭莫喊了一聲琳潔，這對雙胞胎，蕭莫更樂業使喚琳潔一些，因為琳佳的性格外向，話比較多，而且膽子還特別大！琳潔則不同，小丫頭害羞得很，性格也內向，蕭莫偶爾興致來了，總是會逗一逗她，每次琳潔都會紅著臉不知道該怎麽辦。

　蕭莫也以此為樂，漸漸地，對琳佳的使喚就少了起來，後來直接把她安排到楊延琪那邊去了。

　琳潔乖巧地上了茶，蕭莫家裡沒有什麽好的茶葉，不過這一次琳潔知道李準是個非常有身份的人，便把上次謝芸靜帶來看望楊延琪送的茶葉給拿了出來。

　“西湖龍井，呵呵……看來子衡這日子，過得不錯嘛！”

　李準還沒有喝茶，只是鼻子嗅了嗅，就知道了茶葉的出處，這讓蕭莫佩服，連忙說道:“李大人果然好眼力，看來也是品茶的行家……”

　“呵呵……行家倒說不上！”李準搖搖頭，然後看了小丫頭一眼，琳潔站在蕭莫的身後，小腦袋低垂著，見到李準的目光，趕緊向三人微微一副，然後退出了書房。

　李準這才繼續說道:“子衡，聽說前些日子，家裡遭劫匪了?”

　蕭莫點點頭，家裡遭了劫匪的事情，當然是瞞不過李準的。

　“這劫匪可是白蓮教的人?”李準見蕭莫點頭，就追問了一句。

　“一個叫做肥三的，據說是江寧人，靠買賣女子給青樓為生，至於這個白蓮教余孽嘛……”蕭莫想了想，還是對李準實話實說:“說實話，誰也不知道，不過聽說此人與山東那邊有些聯系……”

　“哦?”李準皺著眉頭，既然說到了山東，他就正好可以順著山東說下去了，但是樣子要做足！“山東那邊，說來也慚愧，想必子衡也聽說了，數十萬大軍，被白蓮教牽著鼻子走，到現在是進不得，退不得……”

　“山東地勢險峻，水泊頗多，易守難攻！加上白蓮教在山東立教多年，百姓受其蠱惑，加上朝廷新敗遼國，天時地利人和，這三點，朝廷一點都佔不到，沒有優勢也在情理之中……”蕭莫也不隱瞞，對李準說起了自己的見解。

　“子衡說得不錯！”李準聞言點點頭，“可謂是一針見血！”

　聽到蕭莫的話，傅恆便焦急地問道:“那怎麽辦?難道山東還打不下來了?”

　傅恆的武將，腦子裡除了打就是殺……

　“也不盡然，其實這一次朝廷若是敗退，也不見得是壞事！”蕭莫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話說得李準和傅恆都疑惑了起來。

　怎麽敗了，還不是壞事呢?

　傅恆又要發問，這一次卻被李準瞪了一眼，傅恆就蔫了，然後李準說道:“願聞其詳！”

　這是請教的意思，堂堂的兩朝閣老、前相爺，居然向蕭莫請教，可見蕭莫在李準的心目中，還是有不低的地位的。

　當然，這其中的原因，只怕是李準的兒子，李季對蕭莫的評價，佔了極大的原因！

　“朝廷若是敗了，李大人認為會有哪些壞處呢?”蕭莫卻是反問了李準一句。

　李準想了想，然後沉聲說道:“傷財、勞民、軍心不振！”

　“沒錯！以白蓮教現在的勢力，還動搖不了本朝的國本，這一次若是對山東用兵失敗了，國家休養生息，可以來年再戰……只是，這樣一來，只怕遼國那邊，又會趁機敲上一筆了！還有一個壞處就是軍心，連敗給遼國和白蓮教以後，可見我安朝的軍士，士氣肯定會非常地低落了，至於財力，比起山東來，倒不是用愁！”

　什麽叫著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蕭莫這就是，李準也點點頭，對蕭莫的話表示非常讚同。

　“攘外必先安內，山東北連幽州，與遼國隔岸相望，若是不能將山東收復，反而任其壯大與遼國同流合汙的話，只怕還真會動搖國本，所以山東必須要打！”蕭莫話鋒一轉，居然轉到了山東的地勢上。

　“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頑疾纏身，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治好的，這一次朝廷，確實是太急了！”蕭莫歎息了起來，現在山東的局勢成了這個樣子，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將領立功心切，犯了許多冒進的錯誤，沒有把握住正確的戰機，才使在原本兵力懸殊的情況下，丟掉了優勢，反而讓白蓮教越打越壯大。

　旁邊的李準一直在點頭，蕭莫的論證，都是正確的，他也無從反駁，也沒有必要反駁！這一次他來蕭家，不就是找蕭莫問計來了麽?

　“子衡的想法，與本官不謀而合，且繼續說下去！”李準鼓勵了蕭莫一句。

　蕭莫點點頭，繼續說道:“這次朝廷兵敗之後，只怕山東境內許多百姓就要流離失所了，他們的逃難之路，只有南下這一條，所以兩淮首當其衝，這件事情，蕭莫上次也和大人說過……”

　李準點點頭，說道:“按照子衡說的，這災民的數量，只怕有數十萬之巨，又當如何安置呢?”

　這是這一次李準來蕭莫家裡的重點，李準等了好久，終於抓到了機會發問！

　蕭莫搖搖頭，說道:“如今兩淮梅雨不斷，這個時候，如果難民入境，只怕是難以處理……”

　李準聞言有些尷尬，不知道蕭莫是不是在埋怨他錯過了機會！上一次蕭莫在李府，李準沒有對他說出自己有密詔的事情，導致蕭莫的心裡有些不滿，然後離開了李府，接著梅雨的就來了，一下下個不停！

　這件事情，確實是李準多心了，但是以李準的身份，當然不會在蕭莫面前認錯，隻好問道:“難子衡也沒有辦法了?”

　蕭莫聞言心裡冷哼一聲，上一次李準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現在感覺火燒眉毛了，李準就對自己熱切了起來，這讓蕭莫的心裡很不舒服，感覺自己只是李準一個出謀劃策的工具一樣。

　幸好蕭莫活了兩輩子，知道許多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的知識，不然還真被李準給問倒了！

　“也不是沒有辦法，就看李大人有多大的能量！”這一次沒有像上次一樣，要李準給他亮出底牌，但是蕭莫也沒有想過對即將到來的難民潮不聞不問。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嘛！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蕭莫也就把自己當成了安朝的一份子，李準問到了自己的頭上，自己就不會藏拙。

　“蕭莫和大人說實話吧！現在的兩淮，是容不下這些難民的，所以大人要早做準備，把蘇杭那邊的工作先做好了……”

　“子衡的意思是，把難民遷入江浙?”

　“是兩路各安置一部分災民，至於能安置多少，就要看各州府的情況了……不過這也只是中策而已，上策嘛……”蕭莫拖長了聲音，卻一直沒有說下去。

　還有上策?傅恆和李準眼神一亮，見蕭莫卻不繼續說了，便面面相窺地對視了一眼。

　李準問道:“子衡，上策是什麽?”

　蕭莫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這個辦法確實可行以後，才對李準和傅恆說道:“上策就是……把難民中的老弱婦孺分開出來，安置在兩淮都州府，至於那些青壯年漢子，可以編成義軍……”

　“妙！”李準一拍大腿，看著蕭莫說道:“再讓義軍打回山東去?”

　蕭莫點點頭，對李準笑了起來。“李大人說得不錯，以夷製夷！義軍本來就是山東人，對山東的地勢也熟悉，只是戰鬥力就差了點……不過不礙事，可以讓廂軍和義軍混合起來，義軍都是山東的流民，定然迫切地想打回家鄉，這一點若是運用好了，說不定還可以反客為主……”

　李準聞言也激動了起來，聽了蕭莫的話以後，李準才真是茅塞頓開，原來許多自己看來難以解決的難題，居然被蕭莫一一化解了！

　這也讓李準的心裡，對蕭莫又高看了一眼。

　最後，蕭莫拿出了他自己編寫的《賑災經要》，送給了李準！

　李準見了書皮上‘賑災經要’四個字，又錯愕了一下。

　這個蕭莫，果然是‘善政多謀’啊！

　得到了解決難民的辦法，又聽了蕭莫對山東的看法，李準現在也心滿意足了，也該回府了。

　緩緩地站了起來，李準看了蕭莫一眼，正要告別，卻聽到蕭莫說道:“大人，恕蕭莫多嘴，如是此時朝廷召大人入京，大人不可答應！”

　“為何?”李準看著蕭莫，臉上滿是不解的神情。

　自己等了多久才等到朝廷的聖旨?為什麽蕭莫卻說現在自己入京不是時候呢?

　微微的錯愕之後，李準似乎想通了什麽，便對蕭莫說道:“多謝子衡提醒！子衡之才，也讓老夫頗為歎服啊！”

　李準一臉微笑地看著蕭莫，此刻的他，才算是真正地見識到了蕭莫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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