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牙子指著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對陸煙兒說道，“這個人曾經是大戶人家的廚子，那家的老爺病死後，唯一的女兒也投奔親戚去了，家裡的下人大多都被發賣了，他就是這麽被賣到我這裡來的。”

　　陸煙兒見這人雖然長相不出眾，可面相卻很老實憨厚，心底對他的第一印象還是好的，便問道，“可不可以伸出你的雙手讓我看一下?”

　　趙明不明所以地伸出雙手，他的手肥肥胖胖，手指粗短，上面長滿了繭子，卻意外地洗的非常乾淨，指甲縫裡沒有一絲黑泥。

　　陸煙兒看完後非常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你可還有家人?”

　　趙明心中失落，果然又是這個問題，他神色黯然地說道，“小人還有一個五歲的兒子，若是你要買小人，請允許小人帶著他，但他不是府上的奴才，等他再長大一些，小人再送他出去。”

　　他有一手好廚藝，看了後想買走他的人也有，但每個人一聽到他還有個五歲的兒子，還不肯賣給他們做奴才後，便覺得他不識好歹，最終放棄了。

　　在牙行裡，人牙子一天隻給他們這些人兩個饅頭，而且只有他有兩個饅頭，他的兒子一個饅頭也沒有。

　　因為他的兒子不是奴籍，只要他不把兒子賣掉，他們就沒有權利販賣他的兒子。兒子只是跟在他身邊，並不是牙行裡任人買賣的奴隸。

　　這些天他和兒子每日一起吃兩個饅頭，身體已經有些熬不住了，若是再不被買走，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但即便是餓死，他也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和自己一樣成為一輩子也脫不了的奴籍，一輩子只能被人賣來賣去，顛沛流離，若是有一天被主人隨意打殺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陸煙兒這才注意到草棚裡躺著一個瘦小的小男孩，蜷縮著身子，睡得正鼾。

　　她收回目光，看向廚子認真地說道，“只要你好好乾，沒有外心，一個小男孩我還是養得起的。”

　　趙明本就大的眼睛睜得如銅鈴一般，反應過來後欣喜地跪下來磕著頭不住地說道，“謝謝！謝謝主子！小的一定會好好乾，好好伺候主子們！”

　　陸煙兒伸手將他扶起來，說道，“你先起來吧，我買你回去不是讓你伺候誰，是讓你跟著我學做菜的本事，做我飲食樓的大廚。”

　　趙明點點頭，高壯的身體硬是給人一種很乖巧的感覺，他鄭重道，“只要主子能讓小的把兒子帶在身邊，無論讓小的做什麽，小的都願意，絕不會有二心！”

　　陸煙兒滿意地笑了，對人牙子說道，“他這個人我要了。”

　　人牙子笑得牙不見眼地說道，“咱們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做過兩次買賣的熟人了，我絕對不坑騙你，三十兩銀子便可以把人帶走。”

　　陸煙兒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態度堅決地說道，“最多二十兩銀子。”

　　人牙子臉上的笑垮了，他哭喪著臉說道，“咱們各退一步，二十五兩銀子，沒得商量！不然我就虧慘了！”

　　陸煙兒搖了搖頭，態度不變地說道，“最多只能二十兩銀子，你天天在鎮上，肯定也知道我的飲食樓如今的情況，已經連著快十天沒開門做生意了，沒有那麽多銀子。”

　　人牙子心中呸了一口，真是太不要臉了，當他不知道飲食樓開張那一個月生意有多好?

　　哪裡像是連二三十兩銀子都沒有的樣子?

　　他皺著一張胖臉，賣苦道，“我當初買他來的時候就花了快二十兩銀子，

以為他是個有廚藝的人，肯定能賣個高價，誰知道他還拖了個小麻煩，怎麽也賣不出去！如今養了他快三個月了，在他身上花費的何止二十兩銀子啊！”　　陸煙兒說道，“他們看起來面黃肌瘦，還不知道能熬多久，你拖著他們，卻又不給他們吃些好補補身子，把他們身體拖垮了後賣出去的價錢只會更低！早點賣出去，及時止損不好嗎?”

　　她才不相信人販子所說的買人的時候花了快二十兩的銀子，若真的花了那麽多，在她說出隻給二十兩銀子的時候，就不會如此和氣地讓她討價還價。

　　人牙子咬了咬牙，說道，“最低二十三兩，你再還價我可不賣了！”

　　陸煙兒勾唇一笑，說道，“成交！”

　　人牙子沒想到這次她這麽爽快了，心中頓時後悔自己剛剛退讓得太快，沒有再繼續堅持。

　　但是價格既然已經定下來了，他也不能再反悔，更何況把趙明這個人賣出去也了卻他心頭一大包袱。

　　他實在是怕趙明這個人繼續留在這裡白吃白喝，卻一直賣不出去，到時候真的讓他虧得血本無歸！

　　想到這裡，人牙子看趙明的眼神非常凶神惡煞。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難纏這麽難賣出去的人！

　　也是第一次看走了眼，當初就不該把他收到自己手裡！

　　趙明感覺到人牙子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默默地低下頭。

　　他心中高興，終於有人願意買走他了，還讓他把兒子帶在身邊撫養，他和兒子終於能吃到飽飯了。

　　陸煙兒問道，“你這裡還有會廚藝的人嗎?”

　　人牙子隨手指了指好幾個婦人，懶散地說道，“其他會一些廚藝的幾乎都是這些婦人了，他們在家中也是做過飯的。”

　　剛剛賣了個人卻沒掙到多少，此刻他心中還有些氣惱，對這買主的熱情消了大半。

　　陸煙兒嘴角一抽，家中做飯的手藝和酒樓裡做飯的手藝完全是兩碼子的事，能相提並論麽?

　　但今天能這麽快找到一個符合要求的人，她已經很知足了，便對站成幾排的婦人們說道，“伸出你們的雙手我看一下。”

　　她從這些表情各異的婦人面前一一走過去，手指殘缺和手上很髒抑或是手太嫩的她都直接掠過了，停留在一雙乾淨粗糙的手前，問道，“可會做飯?”

　　曲柳連忙點頭，緊張地說道，“會的，奴婢曾在廚房裡做過燒柴火的丫鬟，跟著大廚學到了許多！”

　　陸煙兒又問， “可還有家人?”

　　曲柳搖了搖頭，面色如常地說道，“奴婢從小就被賣來賣去，早就忘記自己的家人是誰，家鄉在什麽地方。”

　　人牙子一見陸煙兒看上的竟是個一直賣不出去的臉上有疤的曲柳，頓時什麽氣都消了，熱情再次回來。

　　當初他收下曲柳，便是因為她太便宜，一兩銀子就到了他手上，無論怎麽賣他都有賺的。

　　他生怕她不買，連忙說道，“這個人只要十兩銀子，買了絕對不虧！。”

　　這次陸煙兒沒和人牙子講價，爽快地將兩人的銀子一起付了，從他手中得到了趙明和曲柳的賣身契。

　　人牙子滿心歡喜，面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他語氣平常地問道，“你們飲食樓不是還缺四個夥計麽?這裡這麽多身強力壯的男丁，你隨便挑！”

　　陸煙兒搖了搖頭，說道，“我隻買兩個廚子，店裡的夥計仍舊繼續招人，你幫我留意一下。”

　　人牙子不放棄地勸道，“買人可比招人劃算多了！這些男丁也不貴，就二十兩銀子一個人，你要是一次買四個，我再給你便宜四兩銀子，只要七十六兩，你看如何?”

　　他賣人可比幫人招人賺得多，而且他說的也很有道理，買了的人一輩子都是自己的，招人卻要每個月都給工錢，可不是買人比招人劃算?

　　陸煙兒搖了搖頭，說道，“我在鎮上只是做生意，可沒買院子，買這麽多人，讓他們住在哪裡?”

　　人牙子雙眼一亮，說道，“我這裡有好幾套宅子正在掛牌準備賣出去，你們要不要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