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劍春在喂湯的過程中,不時地鼓勵她,“多喝一點,你的身體就會很快好起來,要乖。”
他對病女子的口吻,可以證明她是他最親近的人。這個病女人名字叫劉芸,是他的妻子,同時也是一個尿毒症晚期患者。
劉芸在丈夫的鼓勵下,一氣喝下了半罐鯽魚湯,隨即把臉扭到了一邊,一副哀求的樣子:“劍春···我再喝一口···非得全吐出來不可。”
尹劍春一看愛人已經都了極限,便隻好作罷,先把湯罐重新封閉好。
劉芸趕緊勸道:“你也喝一點吧?”
尹劍春含笑搖搖頭,“不用了。我身體很好,不需要補。”
劉芸不由歎息,“那剩下的魚湯怎麽辦?”
尹劍春思忖道:“讓馮姐保管好,留著明天喝吧,肯定餿不了。”
劉芸眉頭一蹙:“可是?”
“芸兒,我今後這三天都不能過來陪你。你一定要聽馮姐的話,把剩余的魚湯喝完了。”
劉芸的眼角裡頓時噙滿了淚水,默默地點點頭。
尹劍春心裡一酸,趕緊伸手幫她擦拭眼淚。
到了上班時間,尹劍春去了一趟醫生辦公室。
劉芸的主治醫生王大夫一看他來了,便趕緊向他一招手,“尹先生來的正好,我正有事找您商量呢。”
他心頭一震,忐忑不安地走了進來。
王大夫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中年男子,腦門上已經禿得沒剩下幾根毛了,但表情上卻是天庭飽滿。他衝走過來的尹劍春客氣地一擺手:“尹先生請坐吧。”
尹劍春並沒有貿然坐下來,而是不安地詢問:“您找我有什麽事?”
王大夫矜持一下,便反問道:“尹先生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我是想打聽一下關於我愛人的換腎的事。”
“哦,我也是這件事情找您。”
尹劍春的眼神裡露出一線希望的光芒:“是不是有眉目了?”
不料,王大夫雙手一攤:“非常抱歉。我們無法找到跟您的妻子相匹配的腎髒。而且,您的妻子病情惡化得很快,假如再找不到相匹配腎,恐怕維持不到一個月了。”
尹劍春心裡一沉,眼前不由冒了幾個金星,身體一晃,趕緊伸胳膊扶住了桌角。
“您沒事吧?”
尹劍春沉寂了一會,才黯然道:“我現在還能為她做什麽?”
“您如果還希望您的妻子能活著,就必須聯系她所有的直系親屬,只有找到一個能配對成功並且肯捐獻的親屬,才有能救回她一條命。”
尹劍春默然無語,轉身緩緩離開了醫生辦公室。主治醫生的話就像迎頭一盆冷水,讓他全身從頭到腳哇涼一片。
在醫生辦公室通往愛人病房的那段走廊裡,尹劍春就像丟了魂似的,雙腿也像注滿了鉛,神色充滿了絕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蹭到了愛人的病房門外。他倚門靠了一會,慢慢平靜一下自己的心緒,然後推門而入——
妻子平靜地仰臥在病床上,衝走近的丈夫發出一副殷切的眼神:“劍春,王大夫怎麽說?”
“哦,他說你目前的情況還不錯。”
“難道還找不到合適的腎髒嗎?”
“他···讓咱們別著急,正在積極的聯絡中。”
妻子不禁黯然道:“唉,就算能找到匹配的人,又能怎麽樣?誰情願從自己身體裡取出一個腎?”
尹劍春沉默了一會,
才試探地詢問:“芸兒,你有小麗的消息嗎?” 妻子臉色一變,“你是什麽意思?”
尹劍春趕緊掩飾道:“我只是隨便問問。她畢竟是你的親妹妹嘛,你這個姐姐住院這麽久了,她也該過來看看。”
妻子又歎了一口氣,“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姐倆已經三年沒有聯系了。她現在也許不在黃冶市了。”
尹劍春滿目惆悵,“她現在能去哪呢?”
“唉,還是不要聯系她了。萬一讓她知道我這個姐姐患了這種病,也會讓她鬧心的。”
尹劍春欲言又止,不由皺眉沉思。
再說逃跑男子等在妙齡女子處避過了風頭,卻囊中羞澀。他如果有錢,也不用倉皇逃竄了。
妙齡女子似乎不擔心,找來紙筆,親手起早一張欠條,並遞到他的跟前。
他接過來一看,頓時臉色一變,“小姐,這哪裡是欠條呀?簡直就是放高利貸!”
妙齡女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這是我們的規矩。你如果不想簽字,就立馬拿出錢來。”
男子一副苦相,“我要是能拿出錢來,也不會為了幾個賭債被老黃手下的馬仔們追得無路可走了。”
“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得認栽。如果還算識相的話,就乖乖地把名字簽了。”
男子知道她有背景,自己目前無論如何不能激怒對方。他為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便眼珠一轉,“那好,我簽!”
妙齡女子等他簽好了名字,便接過來一看,隨即質疑道:“你叫王新?”
男子趕緊點點頭:“如假包換!”
“那好,請出示你的身份證?”
男子心頭一震,“小姐可不能扣留我的身份證呀。沒有它,幾乎寸步難行。”
妙齡女子微微冷笑,“你放心,我只是核實一下你的身份。”
“哦,原來你擔心我簽的是假名呀。”
男子欣然地掏出自己的身份證,並畢恭畢敬地遞到她的手心。
妙齡女子不由笑道:“你還真叫王新呀!”
“你以為我會騙你嗎?”
“哼,你還算聰明,假如簽錯一個字,那你就別想渾身一個零件都不少地離開。”
這個叫王新的男子臉色一變,但也不能不忍心吞聲,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身份證。
妙齡女子不禁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這···恐怕現在還不行。我估計那些家夥正在胡同外守著呢。只有到了中午時,那裡的行人多了,我才好脫身。”
“呵呵,你不要擔心,再等一會,由楊哥送你出去吧。”
王新趕緊擺手,“不不不,不需要麻煩他。”
妙齡女子眉頭一挑:“這可由不得你,必須要讓楊哥認識你一下,並知道你住在哪裡。否則,你如果失蹤了,我去哪裡要錢去?”
王新頓時變色,“原來你還防了我一手?”
“呵呵,彼此彼此,你不是同樣為自己留條後路嗎?”
“可我簽的是真名呀。你為什麽還信不著我?”
“哼,真名有個屁用?萬一你躲得遠遠的,我難道會拿著欠條去打官司嗎?楊哥可比那些警察管用多了。”
王新一看對方幾乎不給自己脫困的機會,簡直的無可奈何,隻好忍氣吞聲:“那就隨你吧。”
妙齡女子隨即表示,“楊哥還沒有起床。你先在我這裡等一會吧。”
王新不禁好奇道:“你的芳名叫什麽呢?”
“我叫阿芳。”
“哦,名字不錯呀,就像你的容貌一樣漂亮。”
“呵呵,你很會拍馬屁。”
“我哪裡是呀?我是真心仰慕你。”
阿芳眨了眨媚眼:“王哥是本地人嗎?”
“嗯,我是土生土長的黃冶市人。”
“既然你是本地人,怎麽被人家追得如同喪家之犬呢?”
王新很不悅她的形容,但也不敢出大氣:“我還不欠了人家的賭債嘛。唉,他們真不講道理。我如果不尋機逃跑,那些家夥非要壓我回家去拿不可。可我家裡的東西都差不多被我輸光了,再輸就得輸老婆了。”
阿芳顯得很詫異:“你原來有老婆了?”
“是呀。難道很奇怪嗎?”
“是有些奇怪,就憑你這樣的男人怎能娶到老婆呢?”
王新臉色一囧,“你瞧不起我?”
“不是瞧不起,而是很瞧不起。不過也不奇怪,你畢竟是本地人嘛。對於一個擁有黃冶市戶口的男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筆財富。如果在我的老家的窮山溝裡,就算再優秀的男人如果沒錢,也會眼睜睜地看村裡的好女孩都嫁出去。”
這次輪到王新諷刺她了,“是嗎?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阿芳毫不介意,“我在老家裡是有一個相好的。可惜他家太窮了,什麽都給不了我。我隻好來黃冶市謀出路了。”
“哦,原來你想嫁到這裡來。”
“是滴。這裡比我的老家的縣城都繁華一百倍。誰不想往高處走哇?”
“那你在這裡找到本地男朋友了嗎?”
阿芳瞪了他一眼,“我如果有男朋友了,還會乾這一行嗎?”
王新吐了一下舌頭,嘿嘿賠笑。
阿芳的一雙杏眼直勾勾盯著他,眼神裡仿佛讀出了感情。
王新心裡有點發毛,“你怎這樣盯著我?”
阿芳嫣然一笑,“我漂亮嗎?”
王新先是一怔,隨即使勁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