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索頭此時神色很凝重,他盯著我媽看了足足十秒鍾,歎了口氣,說道:
“老哥哥,咱們好幾年沒見了吧?”
我當時聽得隻想笑,心說老索頭這是老糊塗了吧,男女都不分,還跟我媽叫老哥哥。
可令我奇怪的是,我媽對老哥哥這個稱呼,似乎並沒有覺得不妥。只見她點了點頭,回道:
“嗯,六年了。小索,我問你話呢,我這些年害過人嗎?”
我聽得有些糊塗了,想開口問問我媽是怎麽回事兒,卻被奶奶捂住了嘴,說不出話來。
這時,只見老索頭一臉無奈的對我媽說:
“你沒害過,反而還救了不少人。”
在得到了老索頭的明確答覆後,我媽點了點頭,又問道:
“好,你記得就好!小索我再問你,我在水底下糟了這麽多年罪,想修成鬼仙脫離苦海有錯嗎?”
“沒錯,但是……”老索頭欲言又止
“你想說替身死的冤是吧?”我媽問
“是有那麽點,平白無故搭上一條命。”老索頭苦澀一笑
“你知道個屁!我抓的那個替身,他上輩子是個從江那邊過來的二鬼子。當年就是他,慫恿日本兵拿我媳婦練槍的……”
我媽這時的表情,變得異常的憤怒,以至於我都不敢去看她的臉。
與此同時,我的心裡也在不停地打鼓,覺得眼前這個我最熟悉的人,突然變得陌生且恐怖了起來。
這種感覺,不像我媽剛才被灰大仙附了身。
我媽剛才雖然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我可以通過她的聲音和舉止神態,明顯感知到她的異常。
可現在不一樣,我媽身上沒有任何變化,連眼神都和平時一般無二。
可她所說的內容,卻明顯不是我媽該說的話。
這讓我無法分辨,坐在眼前的究竟是我最親愛的媽媽,還是其他什麽恐怖的存在,附在了我媽身上。
這種感覺太恐怖了……
試想一下,如果我媽像平時一樣和我說著話,然後突然間對我做出些什麽,我根本就來不及作出反應。
後來我得知,這種情況叫鬼遮眼,是比鬼迷心竅更高一個等級,也是更令人防不勝防的一種神通。
這時,老索頭長長一歎,給我媽……哦不,應該是給淹死鬼李富貴倒了碗酒,勸道:
“老哥哥,陰間不通陽間事,何況是上輩子的仇怨。那二鬼子現在就是個孩子,啥也不知道,你還恨他幹啥啊。”
李富貴貌似被老索頭這話氣得夠嗆,只見它謔的一下站起來,然後將酒碗往地上一摔,吼道:
“扯淡!上輩子的仇就不是仇了,一句不記得就啥都拉到了?”
“你昨天殺了人,今天忘了,是就不用償命吃槍子?”
“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小索我問你,有沒有這個道理?”
老索頭被說的啞口無言,一張老臉都憋紅了。緩了好一會兒,他才苦笑著說道:
“呵呵,我說不過你。老哥哥要找二鬼子報仇我不攔著。但冤有頭,債有主,你為難咱家小地馬(弟子),這多少有點說不過去。”
老索頭言罷,還衝我揚了揚手。
李富貴見狀看了一眼我,眉頭一皺,對老索頭怒聲說道:
“小索,你少跟我打馬虎眼,這小癟犢子是什麽底細,我可比你清楚。還小地馬,你這半拉架堂子能裝得下他?我承認,他的靠山我惹不起。可壞我仙根,
損我修為,這事兒絕不能就這麽拉到了!” “行行行,不能拉到了,那你說這事兒怎整?”老索頭這會兒也來脾氣了
“不怎整,我治不了他,可下邊總有能治得了他的吧?”
一聽李富貴說下邊,老索頭愁得直嘬牙花子,唉聲歎氣道:
“老哥哥,不知者不怪,他又不是故意的,你何必苦苦相逼呢?”
老索頭這話一出口,李富貴的火騰一下就上來了,咬牙切齒的說:
“苦苦相逼……小索,你可真敢跟我嘮!”
“方圓一百裡地,誰不知道這小癟犢子生性!哪個清風、煙魂要是不小心遇上他,不得想方設法的哄他高興,就怕他急眼了要鬼命。”
“我那天苦苦哀求這小鱉犢子,別插手我的事兒,我就差給他下跪了。”
“他可到好,非要置我於死地,嗷的一嗓子噴出一股純陽之氣,好懸沒把我給燒沒了!”李富貴憤憤的說
哀求……純陽之氣……燒沒了?
老索頭聽得有些發懵,隔了幾秒鍾,他哭笑不得的說:
“老哥哥,他就是個四六不懂的毛孩子,上哪能聽懂鬼語去?你這肯定是誤會他了。”
“扯淡,他都能瞅見我,天眼都開了還能聽不懂鬼語?”李富貴急頭白臉的說
老索頭嘴角抽了抽,仿佛在努力克制著什麽。他望了望被李富貴附身的我媽,無奈的說:
“老哥哥,我說你好歹也是半個鬼仙!可你怎就看不出來,這孩子的天眼隻開了一半,而且還時靈時不靈的。他看都費勁,你還讓他聽,這不是為難孩子嘛。不信你問問他,他這會兒還能瞅著你不?”
李富貴一愣,悶頭琢磨了一會兒,最後沒好氣的問我道:
“小鱉犢子,你能瞅著我不?”
我嚇都嚇死了,當即顫抖著對附在我媽身上的李富貴說:
“我就能瞅著我媽,別的啥也瞅不見。我……我……嗚嗚嗚…媽媽……”
我這一嚎,只見被李富貴附了身的我媽,身形一個踉蹌,差一點摔倒。
李富貴緩了緩,不甘心似的又仔細看了看我的眼睛,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著說:
“我怎這麽倒霉啊……幾十年的苦修,眼瞅就成事兒了………我倒了血霉啊……”
老索頭嘴裡又“唉”了一聲,然後對我爸遞了個眼神,示意他把被李富貴附身的我媽扶起來。
我爸會意的點了下頭,上前一邊扶,一邊說道:
“老仙家,我家孩子不懂事兒,衝撞到了您。我是孩子他爸,養不教父之過,您有氣就衝我撒,我指定沒二話。”
聞言,李富貴癱坐在椅子上搖了搖頭,表情悲愴的說:
“不賴孩子!這事就是天火燒冰窖,該著兒我倒霉。唉,這都是命啊……”
李富貴說著說著,只見它表情突然一僵,然後一拍大腿,懊惱的說道:
“我造孽啊!自己倒霉,告人家孩子幹啥?陰差一會兒就來了,這可怎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