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浩連續開槍。
拉槍栓,彈殼飛出,把子彈推上膛,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子彈射出去後,又快速拉槍栓,再把子彈推進槍膛。
張君浩的動作乾脆規范,絕不拖泥帶水。
張君浩的命中率極高,射出的子彈十有八九都能擊中日軍。也正因為張君浩的命中率高,發現張君浩的日軍大都活不過兩秒,反而讓日軍指揮官以為張君浩這邊動靜小,不予以重視。
日軍指揮官假如發現張君浩在大量殺傷日軍,還不立即命令擲彈筒手,或者重機槍手,重點對付張君浩的?
戰線非常長,一支普通步槍在“砰砰”開火,換了誰都不以為是重大威脅。
張君浩這一邊幾乎沒有炮彈飛來,遭受的機槍打擊也最少。即使有機槍掃射,也只是“突突”幾下,就轉到別處去了。
王進賢兄妹已能熟練往槍中壓子彈,他們把身體縮在下面,偶爾有炮彈襲來時,就抱頭蜷縮身體,炮彈爆炸過後,爬起來繼續往槍中壓子彈。
兄妹倆正在接受死亡考驗,他們雖然害怕得不得了,但仍然堅持為張君浩壓子彈。
張君浩把一支槍中子彈打光,就把空槍遞給他們,接過他們壓好子彈的槍繼續射擊。
有了這兩個小助手,張君浩的開槍效率提高了太多。
張君浩處於忘我境地,完全置生死與不顧。
張君浩不知道已經擊斃了多少鬼子,反正只要專注瞄準,調勻好呼吸開槍,幾乎是百發百中。只要槍在手,張君浩就與槍仿佛融為一體。槍管是張君浩的延長手臂,射出的子彈是張君浩噴發的怒火。
在槍林彈雨中能活著,是老天保佑,死在戰場上,是軍人的榮耀。
張君浩想得極為簡單,他是怎麽想的,也是怎麽在做。
張君浩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在如此廣闊戰場上,他覺得自己連隻螞蟻都不如。
張君浩把自己定位為戰士,活著就要打仗,死了,就拋屍荒野。
古人所說,馬革裹屍,他不敢奢望,就連墳地他都不敢有擁有念頭。
數萬人在同時打仗,幾千人已經戰死,隊伍必然會撤退,日軍還會替中國軍人收屍,好好埋葬的?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日軍絕對不會。
按道理,張君浩如此神勇戰鬥,應該擁有必勝信念。
事實上張君浩一點勝利信念都沒有,張君浩對中日兩軍實力有著清醒認識,而且趙團長早就明確說了,仗隻用打到中午。說明隊伍在此打仗的目的,只是為了阻擊日軍,遲滯日軍行動,為其他部隊抗擊日軍贏得寶貴時間。
要想打敗如此強大日軍,必須要有數倍於日軍的兵力,暫9軍不是主力,是雜牌軍,武器裝備極差,仗能打到這個份上,已經相當不錯了。
時間被無限拉長,中午仿佛遙不可及。
每分每秒仿佛都天長地久,每時每刻都有數不清的人在死亡。
不知何時天空又下起了雨,仿佛是蒼天掉下的眼淚,灑滿青蔥大地。
雨水順著額頭淋下,凝結在眉毛上,滑落進眼眶,張君浩連眼皮都不動一動。
靜止時,張君浩就仿佛是尊雕塑,動作時,猶如熟練機械。
老班長冒著彈雨爬過來,趴在張君浩身邊連開兩槍後,大聲說:“君浩,張少校傳話,要我們趕緊撤退。”
張君浩翻轉身體,看著老班長的眼睛,大聲問:“美軍飛行員在哪?在幹什麽?”
老班長看右側,
大聲說:“他們正在戰鬥!” 張君浩點頭,大聲問:“我們還有多少人活著?”
老班長大聲說:“軍統連張少校和報務員還有三人,我們民團只剩下了李連長、我和你。”
張君浩閉上眼睛,歎氣說:“我們來的時候有好幾十人的啊!”
老班長點頭說:“護送美軍飛行員是我們的最主要任務,我們必須完成護送任務。”
張君浩點頭說:“我聽您的。”
張君浩命令王進賢和王進惠兄妹背上所有的槍,抱著子彈盒,跟著張君浩和老班長前往張少校處。
在一個低窪處,張少校趙團長並肩站在一起。
張少校說:“總部命令我們先於暫9軍撤退。”
張君浩點頭。
趙團長大聲說:“張君浩,我有承諾,你炸毀日軍坦克應該官升三級,在戰鬥中,你消滅了大量鬼子,應該重獎。我會向師部說明情況,火速提拔並獎勵你。”
張君浩擺手說:“算了吧!我是民團,不是你的部隊。打鬼子是每個中國人應盡本分,不必談獎勵。我們只剩下幾個人了,很難完成護送美軍飛行員任務,懇請您能調些兵給我們。”
趙團長猶豫了一下,點頭說:“抽調給你們一個班。”
張少校大喜說:“多謝趙團長。”
趙團長看住張君浩的眼睛,一臉真誠說:“我部還要堅持兩小時,等我部撤退時,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假如活著,我一定向師部為你請功。”
不遠處突然有炮彈落下爆炸,大家一起臥倒。
硝煙還未散,大家又全都站起來。
趙團長拔出手槍,大聲說:“你們先前往村子裡集中,一個班的兵隨後就到,我必須立即前去指揮戰鬥。大家後會有期。”
張君浩立正向趙團長敬禮,趙團長看了看手槍槍口,沒有還禮,而是大步走向戰場。
老班長去通知美軍飛行員和其他活著的人員時,張君浩跟隨張少校前往村子。
在村子裡,每人從支前村民排在村道上的簍筐中,拿了三個饅頭兩個雞蛋,就蹲在一旁大口吃起來。
饅頭和雞蛋吃完後,一位姓周的排長,帶著一個班士兵來到。
張少校和那個班士兵講了幾句後,那個班士兵每人拿了幾個饅頭和雞蛋,也大口吃了起來。
沒等那個班士兵吃完饅頭和雞蛋,隊伍便開拔。
軍統走在最前面,隨後是三個美軍飛行員,接著是張君浩和老班長、李連長以及王進賢王進惠兄妹,後面是周排長率領的一個班士兵。
這個班士兵衣著很破爛,全都骨瘦如柴,背著中正式步槍,每人隻配備五發子彈。
這個班士兵就是當時抗戰隊伍代表。
隊伍中沒有人說話,氣氛非常嚴肅。
所有人都大步走著,包括王進惠小姑娘。
張君浩的大腦空洞無物,腳只是在機械運動,隱約有耳鳴感。
現在王進惠假如還要張浩背著走,張君浩一定會發大火, 扇她嘴巴都有可能,幸好小姑娘很懂事,並沒有要張君浩背。
王進賢和王進惠兄妹仿佛是張君浩的勤務兵,張君浩走到哪,他們就會跟到哪,張君浩的東西大都有他們攜帶。
傍晚,隊伍在山坡上的小樹林裡休息。
沒有人還走得動路,全都昏昏欲睡。
臨出發時,每個人口袋裡都塞了三個饅頭和兩個雞蛋,張少校下令原地休息後,大家趕緊掏出饅頭和雞蛋吃。
張君浩提醒大家,一定要留一個饅頭和雞蛋用於明天早上吃。
不用講道理,張君浩一說,大家就自覺地留下一個饅頭和雞蛋。
吃過饅頭和雞蛋後,大家來到小溪邊,用手捧冰冷的溪水喝。
喝過水後,張少校命令大家在樹林裡背靠背坐在乾燥處休息。
張君浩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脫下軍靴,抖掉軍靴中的泥土後,放一旁。接下來,就摳腳趾間泥土,摳了一會用雙手搓腳。假如能有熱水泡一下腳多好!張君浩看著被水泡後泛白雙腳在心中輕歎。
張君浩閉上眼睛正要昏昏沉沉睡著時,突然聽到“Why?Why?”的叫喊聲。彈開眼皮,看到三個美軍飛行員正圍著張少校,“哇哇”大叫著。張君浩想起這一路過來,為了護送這三個美國鬼子死了幾十個民團情況,不由怒火中燒,以為民團全都是被美國鬼子拖累害死的。
張君浩快速套上軍靴,“騰”地站起來,大步跑過去,一把揪住一個黑皮膚特別高大健壯美軍飛行員的衣領,雙眼暴突,不分青紅皂白,掄拳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