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道道金色的陣紋從清陽道人腳下蔓延而出,卷在了那座石鍾上面,石鍾上面爬滿一層層金色的陣紋。
咚!咚!
石鍾忽然響起了悠遠的鳴唱,就像是遠古的神靈在呼喚著,每一道鍾聲傳蕩出去的時候,都掀起了一道奇異的波動,落在了八座浮仙嶼上。
浮仙嶼層層疊繞著陣紋,在陣紋的驅使下,八座島嶼都緩緩地開始圍繞著石鍾旋轉起來,它們緊密地排列成八卦陣型,旋轉得越來越快,清陽道人身上的強大靈力就像成為了發動這個陣型的源頭。
項北飛已經感受出來了,這個是個大型的傳送陣,附著在浮仙嶼周邊,能夠將浮仙嶼上面的人給傳送走。
但是八座浮仙嶼上面總共有將近六萬人,要一次性傳送這麽多人,哪怕是永生境的清陽道人負擔也很重,更別提外面還有兩個實力絲毫不弱於他的魔神。
“我可沒同意你離開!”
永夜神王和妖須王兩個再次朝這邊的浮仙嶼發出全力一擊,想要阻止清陽道人,恐怖的靈力猛然轟在了八座浮仙嶼的外圍。
噗嗤!
清陽道人忍不住再次吐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白得像一張紙。
石鍾不斷地抽取清陽道人身上的力量來維持陣法的運轉,他根本沒有多余的力量來反擊永夜神王和妖須王,只能強行靠著自身的靈力去抵擋,卻也受了更大的傷。
“師兄!”
清德道人猛然握緊了拳頭,痛苦地看著清陽道人,他很想出去幫忙,但他到現在還沒有突破到永生境,也根本沒有辦法插手這樣的戰鬥。
“活下去!”
清陽道人即便深受重傷,卻也沒有倒下,身板依舊挺拔,就像是一座豐碑屹立在半空中。
他悍然無畏地朝石鍾拍出了一掌!
嗡!
強大的陣紋迅速地彌漫而上,落在了島嶼上的每一個角落,島嶼上面的陣法也卷出了道道金色陣紋,就像是一條條絲線,將島上的每個人都連接到了一起。
這些金色的絲線源頭都凝聚到了清德道人手中,清德道人眼睛通紅地看著自己的師兄,卻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將所有的陣紋都匯聚過來。
島嶼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已經到了一個模糊的地步,但清陽道人的身形仍然十分清晰地映入在所有人眼裡,所有的函夏人都揪心地看著他們的掌門,看著他一下又一下地承受著兩個魔神的轟擊,卻仍然咬牙堅持著,為函夏的人族打開一條逃生的通道。
那堅毅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他們腦袋裡,他們的心在滴血,許多人悲慟出聲,忍不住流下淚水,想要去幫助清陽道人,卻不知從何做起。
項北飛沉默著,心中卻是極為震撼!
他知道青陽道人的結局是什麽,為了函夏人,清陽道人孤身一人留下斷後,成為了鎮守在浮仙嶼的最後一人,化作了一具骸骨。
項北飛握緊了拳頭,但他什麽都做不了,就和所有人一樣,只能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走。”
清德道人看見了一邊的項北飛沒有被陣紋連上,伸手一揮,也將項北飛給卷了上去。可是那道陣紋沒有連接上項北飛,就像是幻影一樣,從項北飛身上剝落。
項北飛愣了下。
唰!唰!唰!
浮仙嶼上所有幸存的人族都被強大的傳送陣給送走,消失在島上,清德道人在最後關頭有些吃驚,他分明想要去帶走項北飛,但沒有成功。
所有人都離開,浮仙嶼上只剩下了項北飛,以及空中那個維持陣法的清陽道人。
清陽道人察覺到了唯一留下的項北飛,目光十分詫異,但他沒有時間再去管項北飛,因為空中還有永夜神王和妖須王在。
八座浮仙嶼旋轉的速度越來越慢,他停止了維持陣法,只是清冷地抬起頭,望著這兩個。
“他們走了,你們就留下吧。”
清陽道人如是說道。
轟!
凌厲的劍氣衝天而起,他渾身上下都在燃燒著金色的火焰,這些金色火焰以清陽道人的靈力為源燃燒著,瞬間引燃了這片區域的黃泉水,原先森然陰寒的黃泉水就像是燃油般,迸發出了黃色的火光!
“什麽?”
永夜神王大吃一驚!
萬萬沒想到原先他和妖須王一直壓製的清陽道人會突然變得如此厲害,要知道他那可是詭異而強大的黃泉水啊!這東西陰森無比,向來只有它吞噬萬物的份,何曾想過會有被點燃的時候。
可是清陽道人身上的火焰就像是世間純剛至火,他身上的氣息竟是比起剛才還要強盛十倍!
“他剛才一直在留手?”
妖須王震驚出聲!
此時的清陽道人實力就像是在暴漲一般,遠遠地超出了他們兩個的想象,毀天滅地的金色火焰仿佛把天空都給點燃了,天地被照成了一片金黃色。
那些原本還屹立在空中的肉翅怪和遺貌鬼須壓根都滿臉駭然地看著這一切。
“焚陽!”
清陽道人冷然一喝!
嘩啦!嘩啦!嘩啦!
除了永夜神王和妖須王之外,所有的肉翅怪和遺貌鬼須身上忽然都冒起了火焰,它們在空中驚叫掙扎著,想要擺脫那至陽至剛的金色火焰,但根本無濟於事,那火焰從它們內部燃燒著。
不僅是這些夷族,以清陽道人為中心的方圓萬丈內,所有的一切都燃燒了起來,石頭、植物、建築……整片天地都被火焰籠罩住,世界仿佛成為了一片火的地獄,煉化著這些入侵者。
“好強!”
項北飛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好像也在沸騰著,似乎要控制不住地燃燒起來,但他迅速地運轉混沌陰陽訣,讓自己的靈力維持在一個平衡的狀態,抵抗著那股燃燒的意念。
清陽道人的強大,超出了所有夷族的想象!
“啊……”
空中四處響起了尖銳的慘叫聲,肉翅怪和遺貌鬼須都被焚燒成了灰燼,焚燒成了虛無。原先函夏大地的領土也被焚毀,所有的房屋建築都化作了飛灰,變成了一片沙漠。
項北飛已然明白了為什麽清陽道人剛才沒有全力以赴,因為他在顧忌所有的人族,他要保護所有人類,所以他只能壓製自己的能力,否則在這恐怖的火海中,沒有一個人族能夠幸免!
可是在送走所有的人族之後,清陽道人就沒有了後顧之憂,一怒焚陽,滅殺夷族!
永夜神王和妖須王也被這恐怖的至陽之火給驚住了,他們眼中出現了懼色,也在拚命地抵抗著空中的火焰,可是焚陽能夠引燃的不僅僅是外界,也讓他們從體內到體外全部都燃燒起來!
兩個妖王也痛苦地哀嚎起來,他們在火焰中掙扎著,所有的觸須都已經燃燒起來,無法逃避這場恐怖的火焰。
一點一點地,兩大永生境的妖王,竟是直接被焚燒得渣都不剩!
方圓萬丈之內,到處都彌漫著火焰,整整燃燒了一個時辰,除了八座浮仙嶼外,所有的一切都焚燒殆盡,最後只剩下了兩個人站在那裡。
一個是清陽道人,另一個,便是項北飛。
“是你!”
清陽道人的目光落在了項北飛身上,他認得項北飛的氣息,在前兩天項北飛出手打鬥的時候,氣息就被他感知到,盡管沒抓住,但他認得這道氣息。
在看見只有項北飛一人還站著的時候,清陽道人眼中露出了殺意。
“是你帶夷族進來的?”清陽道人低喝道。
項北飛微微一怔。
前兩天他無意間跑進來浮仙嶼,然後肉翅怪和遺貌鬼須也進來了,自然而然他就被當成懷疑對象。
“不是。”項北飛搖頭道。
清陽道人死死地盯著項北飛,半晌,微微歎了口氣。
“那就好。”
他眼中的殺意散去,整個人的氣息似乎散去了一截,從石鍾上緩緩地走回到浮仙嶼的一處廢墟裡,坐在一塊碎石上。
項北飛才記起了一件事,這片廢墟正是他第一次見到清陽道人的地方。但他覺得奇怪,清陽道人前頭還殺氣騰騰,後頭就因為自己一句話相信了?
“前輩受傷了。”項北飛道。
“無礙。”
清陽道人的額頭滲透著血,血跡順著臉流下來,遮住了蒼白的神情。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前輩的身體好像失衡了。”項北飛道。
沉默了片刻,清陽道人才緩緩地說道:“焚陽,焚燒的是世間的陽氣,威力雖大,但也需要以自身陽氣作為燃源。”
“這不是一件好事。”
項北飛的黑白靈力是相輔相成的,維持在一個平衡的狀態,他很清楚陰陽失衡的後果是什麽。
清陽道人抬頭看了眼項北飛,道:“你能夠抗住焚陽火焰,這樣看來,你是道體。”
項北飛皺眉道:“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和我這樣說了。”
“你不知道?”
“不知。”項北飛搖頭。
清陽道人目光中有些許異樣的光芒。
“你來這裡之前,必然是提前見到我這個樣子了,是不是?”
“前輩如何得知?”項北飛頗為訝異。
“因為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清陽道人看著項北飛,“我看得出來。”
項北飛一怔!
“我以為這是幻境。”他道。
“這不是幻境,對我來說,你是從未來過來的。對你來說,你是回到了我這個年代。”清陽道人說道。
“我回到了過去?”
項北飛十分詫異,可是他沒有任何征兆,不明白為何自己就回到了過去!
“我不記得怎麽辦到。”他道。
清陽道人思索了下,道:“你應該是聽到了鍾聲,看見了死去的我,然後觸碰了我手中的石戒。”
“如果你是過去之人,又如何得知未來之事?”項北飛道。
清陽道人抬起頭,看向了被焚燒得還在熾熱冒煙的天空,天空仍然被燒得紅通通的,那雲彩似乎還在燃燒著,拖著尾焰,燒得天空都有些扭曲。
他歎了口氣,又低下頭,撫摸著手中的石戒,道:“因為只有特殊的人才能觸發道戒,來到這裡。”
石戒樸實無華,沒有任何光澤,也沒有任何氣息流出。
項北飛皺起眉頭,他確實是觸碰了那枚石戒。
“普通人觸碰石戒,只能看見過去發生了什麽,但不能乾預。而你觸碰石戒,不僅能夠看見過去發生什麽,也能夠乾預到過去。”清陽道人說道。
“是因為道體?”項北飛問道。
“對。”
清陽道人點頭:“道體,是非常奇異的一種修煉體質,他體內無論遇到什麽始終都能夠保持在最原始的平衡狀態,這也是你不會被發焚陽所點燃的原因,道體修煉起來非常快。別人修煉的是一條道,而他天生就能乾預並掌控所有的道。”
項北飛仔細思索著這句話,忽然想到了什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那你們和我相隔了多少年?”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清陽道人目光閃過一道火焰,項北飛的身影在他眼中就像是在燃燒一樣。
“按照你的算法,是三千多年前。”
——
千萬裡之外的一處隱蔽山脈內,無數的人出現在了這裡。如果項北飛在這裡的話,他肯定會認出來,這裡是巳堠的山脈。
但此時的巳堠與項北飛所去的巳堠完全不同,這裡山巒疊翠,卻也有一些火山在冒煙。
清德道人硬生生靠著自己強大的靈力開辟出了一個峽谷,氣勢一震,四周所有的荒獸被驚慌失措地逃離了,函夏人族這才暫時安頓於峽谷之中。
每個人都很疲倦,函夏再也回不去了,他們不知道何去何從。
清德道人在指揮著人群,讓修道者保護普通人,讓一部分受傷較輕的人負責戒備,然後輪流值崗。
確認無誤後,他才坐在一邊處理起自己的傷勢。
“清德師兄,剛才那個叫項南歸的年輕人,他沒傳送過來。”一個天通境的長老道。
清德道人沉默了許久,道:“他無法離開石戒的范圍。”
“為什麽?”那名長老不解。
清德道人欲言又止,半晌道:“他和我們不一樣。 ”
“那項南歸道友……”
“他應該不叫項南歸。”
清德道人想起了那個看上去十分眼熟的年輕人,回想起那個年輕人一些奇怪的舉動,他忍不住揮出一道水鏡,從鏡中看著自己,又回憶著年輕人的外貌。
“爺爺……大爺……前輩……”
清德道人回想起自己朝那年輕人感激行禮時,那個年輕娃子嚇得手忙腳亂往下摔的樣子,恍惚間意識到了什麽。
漸漸地,他的目光變得錯愕起來。
那名長老又道:“函夏回不去了,那我們要去哪裡重新建立家園?”
“去南方。”清德道人語氣堅定不移地說道。
“南方?為什麽是南方?”長老不解。
“因為他一路向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