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宿雙手掐‘分神立法印’,口中念念有詞。
片刻之後,便見又一個柳宿從其身體中走出來。
兩人互視一眼,心有靈犀般的均是微微一笑,隨即便開始一起施法。
一張封印卷軸,兩人同時操作,而當另類的金屬地龍被釋放出來的瞬間,一頭一模一樣的地龍被分了出來。
兩個柳宿躍身化光,沒入金屬地龍身體中,純正的金色光芒立刻如水般在地龍鱗片縫隙中流轉。
地龍一抖身,鱗片便此地撐開,頓時便威風了不少,隨即雙龍相互纏擰,同時一個躍水式,沒入了土中。
潛地如魚游水,這兩條直徑過丈、長度超過二十丈的金屬怪獸行動迅猛,聲勢驚人,僅僅是扎個猛子,便遊出數百米,然後拱開大地,展露身形。
如此這般三四下,便來在鎮門前,隨即躍身而起,向著厚重的城牆拱去。
城牆在其面前,就仿佛嫩豆腐於泥鰍,只是被其裹在金色光芒總的鈍錐形腦袋看似輕巧的一撞,便‘皮開肉綻’。
接下來,雙龍便在城牆中鑽來鑽去,邊鑽邊相互之間螺旋擰絞,從而擴大傷害范圍。
於是,力量的剛性傳遞,使得城牆上不僅大洞頻現,龜裂也越來越多。
未幾,‘轟隆隆!’數百長的一段城牆便傾塌報廢。
雙龍隨即又盯上了鎮子裡的建築,上下躥躍、左右搖擺,建築頓時也成片的垮塌。
周行知曉外間發生的事,但他選擇了等待。
他希望能等來那位特殊妖魔先一步發飆。
但事實證明,對方也是穩如老狗,小鎮被徹底犁了一遍,成為了不折不扣的廢墟,卻始終不見有任何異常。
若非周行對自家的示警法門十分篤信,怕也會像此刻的柳宿般疑神疑鬼了。
“你確定莊象在此地,而不是故布疑陣,本尊趁機潛逃?”
面對柳宿的質問,衝霄車中端坐的鬼宿傲然一笑,道:“若我將莊象挖出來,你便恭敬叫我一聲師兄,如何?”
墨灈麾下活偶,排資論輩、攀比爭寵風氣嚴重。
柳宿聞言,冷笑:“將這城翻地百丈,就不信他還能藏的住!”
鬼宿微微一笑,便繼續打坐恢復。
有著衝霄車助力,他的恢復效率極高。
鬼宿是三人中,卜算能力最強的那個。他之前在確定周行大體位置時,得出一個吉凶莫測的卜算結果。
天罰、地葬,是這次卜卦的具體詞條。而他對其的解讀,並不像井宿和柳宿那般樂觀,覺得最終會以莊象的死亡,應這詞條。
相反,他認為今日己方三人中,怕有一人會殞落。
因此他剛才故意秀專業以及說教,隨後又從善如流,這樣反倒在激起了柳宿的好勝心的同時,讓他不疑有他。
現在柳宿不覺間成了急先鋒,這一點讓鬼宿很滿意。
柳宿雖然行事風格比較莽,但並不蠢。只不過今次他有些走背運,犯了一個致命的小錯誤。
他堅信以井宿對墨灈的忠誠,其向上匯報失利情報時,不會摻雜水分。但他沒能多想一層,若井宿自己都是被從頭騙到尾呢?他再誠實,又如何提供真相?
建立在虛假情報上的認知,本就讓柳宿嚴重低估了周行,更何況這裡還有一個能夠對周行造成生死之險的第三方。
柳宿倒是沒有講大話,說掘地百丈,就只會深不會淺。
他有金屬地龍這一掘地利器在手,毀城滅寨、成本低,效率高。
他也注意到了元磁針的存在。
這裡的‘針’,是對大地而言,它便如同一根牛毛銀針般纖細,實際上其直徑起步就直徑一丈,如今已然拓展到三丈。
這樣的一根超凡版超導體傳遞能量,單位時間的能量通過率之磅礴可想而知。
柳宿駕馭地龍發現了這玩意,自然是想要摧毀的。
畢竟沒有哪個超凡派系比偃師道的人、更清楚充沛能量的意義和價值。
然而柳宿很快就發現,元磁針比他想象中難破壞的多。
其一,就是能量太過磅礴,本身就像一根紅鐵,任何物質在其面前,都不過是凝固的油脂,懟的結果就是頃刻間被消融。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以量取勝。
偃師道的人在開發相關技術的時候,也是發現了類似油冷降溫的技術的。
那麽,只要足夠量的冷油不斷跟紅鐵產生反應,就能極大的消耗其熱量,甚至將之溫度給徹底降下來。
於是,柳宿發現了元磁針第二個特點,道力加護。
正是因為存在道力,元磁針存在於泥土中,卻又與泥土之間形成了隔絕。
突破這個隔絕並不是特別難,卻也不容易。
柳宿做了嘗試,他讓金屬地龍分成兩條,首尾相接,宛如龍盤柱般纏繞著元磁針運動。
當然,這是一種虛纏,關鍵在於通過地龍盤纏的螺旋動作、以及自身的轉動,不斷的將周遭的土石,向著元磁針積壓,從而達成突破隔絕,與內部的元磁針本體產生反應的目的。
結果折騰了半天,除了整出一大堆熔漿,並沒有太大意義。
往本質了說,他的金屬地龍雖然不凡,但其單位時間內的土方搬運效率,還是遠不足以讓元磁針產生足以降溫而走向崩潰的威脅。
作為偃師道的一份子,柳宿對數據那也是很敏感的,測算能力也一差。
結合現實情況,掐指一算,就知道憑他一人,這個辦法行不通。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他琢磨著,這麽粗大的能量管道,本身是有質量的,如果周遭沒有足夠的土石支撐,它會不會因為自重而這段呢?
他覺得應該會,就算不會,他也完全可以讓地龍將其周遭餿空,然後再從一個固定的方向給與其強大而持續的推力,將之折斷。
不過在實施這個計劃前,他決定先去探探元磁針的長度。
結果不言而喻,柳宿深受打擊,深地再往下、再往下、一直往下,完全就是熔岩海。
在那樣的高溫高壓環境中,他的金屬地龍想要不被地火熔岩煉化,就得靠超凡之力保護。
但超凡之力的保護,也是有其上限的。
面對外界越來越恐怖的溫壓,超凡之力的輸出很快就達到了最大功率。
這就是潛地深度的極限。
而在這種深度,物質的密度遠不比地殼,並且都是液態,而元磁針就泡在其中。
他嘗試在這種區域製造一個空泡,看沒有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元磁針會不會像大船底部靠近中段位置的海水被掏取後般,被自身重量,和兩端海水的浮力形成的相互作用而折斷。
可惜並沒有,元磁針好端端的在那裡,三丈的直徑和足夠的密度,似乎給了其極強的剛性和韌性。
哪怕柳宿相信,如果他能製造足夠大的空泡,元磁針終究是會被折斷的,可還是那句話,他一個人真的做不到。
並且就算多個人操作,也極為耗費時間,以及需要投入極大的精力、物力等等。
所以盡管他非常非常重視能量,甚至覺得,能否掰斷這元磁針,就是能否順利乾掉周行的關鍵,卻也仍舊無法確定,這般的跟元磁針死磕,究竟對還是不對。
畢竟這元磁針的技術格位,讓他讚歎。
如果有人說,這是仙人搞出來東東,因某種原因而留在這裡一直沒有撤去。他絕對是會信的。
反之,若說這東西是周行搞出來的,而且還是臨時搞出來的。即便是真相,他也不願意去相信。
畢竟在一個擁有仙人手段的修士面前,別說他只是元嬰修為,即便是渡劫後,大乘期,也不敢說穩贏。
“若發生那種事……應該不可能,仙人手段,是想有就有的?”他這樣自我開導,但‘天罰、地葬’這卜卦的詞條,卻是不可避免的出現在腦海中,變得沉重,讓他無法再以之前的角度去解讀。
“地藏,該不會是說我吧?應該不是吧!?”深地的溫度超高,柳宿卻有種越想越心驚,宛如被寒氣侵蝕而頭皮發麻的感覺。
心中燥火去了許多,之前的那股子驕傲勁也基本沒有了。警惕性大增。
盡管他更願意相信元磁針是遺跡留存,卻也不得不防上一手。
萬一周行也發現,並且成功利用了這一器物,那事情就大條了。
屆時怕得做好鏖戰的準備,得一直到耗光對手神識念力才能贏。
懷著沉重了幾分的心思,柳宿以元磁針為坐標,向著地面而去,他想看看終端是個什麽情況。
若是周行並未發現元磁針,那麽他佔據這個終端,哪怕無法利用,也是極好的。
遊了一段時間後,柳宿赫然收到了來自金屬地龍的溫壓示警。
“什麽鬼!?”我不是在向地表遊麽,為什麽會有深地下潛才會有的溫壓示警?
柳宿讓金屬地龍停下動作,特意施展術法,以強化型感知之力探測周遭環境。
必須說,在這種極端惡劣環境,修真者的念頭,都是很容易被外界的能量消磨掉的,也只有修得陽神後,念頭達到了神念的強度,才能基本無懼這類能量磨耗。
此探測消耗不菲,而反饋的結果令柳宿眉頭緊皺,外間竟然真的是深地環境!
然後他再度有了心底發寒,後背汗毛豎起,皮肉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怎麽回事?為什麽今天頻繁出現這種狀況?”
柳宿也察覺到情況不太正常了。
修為達到他這樣的高度,對身體掌控入微,任何生理反應都是有其深意的。
然而對周行的強大缺乏足夠認知的他,此時仍舊沒能想到,他有可能已經遭到了敵人的特殊攻擊。
柳宿將之理解成心煽。
“魂劫預警,心魔?”柳宿再度打個顫。
“不對,有大問題!預警越來越頻繁,這能量管路有古怪,我得先遠離它!”
他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正在遭受來自元磁針的不知名的力量傷害,因此心煽才出現,並且越來越頻繁。
想到這裡,柳宿愈發的慫了,他決定遠離元磁針。
說做就做,駕馭金屬地龍,與元磁針背道而馳,
一段時間後,感覺果然好了許多,並且通過重物墜落測試,上下也重新分辨出來了。
“那能量管路本身有問題,還是莊象的幻陣幻術借助了能量管路的力量,得以極大強化?嗯……”
暗松一口氣後,柳宿決定先回到地表,與井宿和鬼宿匯合,再合力解決問題。
於是他就駕馭金屬土龍上潛。
可沒多久,溫壓警報又出現了!
按照這個警報顯示,他不是上浮,而是潛地!並且迅速接近深潛閾值!
“怎麽會這樣!?”柳宿汗毛豎起,他終於意識到,他其實已然深陷!
必須說,遁地之術,即便在很多修士眼中,都是門高大上的學問。
它比潛水的難度可大的多。
密度更大,力的傳導更具剛性,另外就是溫度,以及濁氣煞力。
還有,潛地狀態下,基本就靠聽力和感知這兩項,從外界獲取信息。
由於聲源的複雜性,因此大多數修士更依賴於感知,畢竟感知涉及靈魂,而每個人的靈魂都是獨一無二的。
柳宿雖然是偃師道,卻也選擇了全力深化感知體系,而不是補全聲呐探測體系。
偏偏‘跟著感覺走’這種唯心的玩意,遠比嚴謹度高的唯物側更具技術漏洞。
從某種角度講,它缺乏足夠的證偽測試。因此,除非是達到那種‘因信而真’的高度,否則哪怕直覺再敏銳、運氣再好,疏漏也就擺在那裡,被利用了也就被利用了。
柳宿遭遇的就是這種情況。
地底的確是個比較特殊的區域,更難防范。
但周行仍舊是有辦法。
星煞魔。
它可是七十二地煞全聚、十二黃道星座入命的根腳,大地之下,天穹之上,都是它的主場,反倒是天地之間,沒有額外加成。
而作為一個地球穿越者,周行對能源的重視程度,比偃師道的一眾人等有過之而無不及,自然不可能將元磁針這麽重要的物件扔在那裡,沒有保護措施。
柳宿懷著地下世界任我馳騁的傲慢,窺視元磁針,還各種測試,這就給了周行運作的時間。
星煞魔在暗處‘吹風’,太陰仙力為糖衣的幽熒幻念,也不斷的對其產生作用。
柳宿就相當於呼吸著毒氣而不自知。
就是幽熒幻念,讓柳宿變成了靈醒人,他以為的心煽,其實是幻念積累到一定程度後,突破程度閾值而呈現的具象反應。不是預警,而是‘中招反應’,越來越頻繁,意味著侵蝕加速,深度致幻。
感知被蒙蔽後,柳宿已經分不清上下左右,真實虛幻,駕馭著金屬地龍像無頭蒼蠅般在地下亂竄。
他自然不想被悶死在深地,於是一次次嘗試破局,卻始終走不出心靈的樊籠,不停的搞錯信息,令金屬地龍仿佛碰觸深地閾值,從而造成嚴重的消耗。
這樣的接連失敗,使得他越來越不自信,理性逐漸喪失,再加上星煞魔的使壞,他的情緒循序向著失控暴走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