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中都祭祖的事情,牽動了不少人的心。
天順元年的這個春天,在經歷了一場寒冬之後,所有的人都開始躁動起來了。
朝堂的清洗如同滔滔洪水,以一種不可阻攔的姿態從宮內席卷而來,上至內閣學士,下至九品小吏,每一個都在其中,不可幸免。
有人這場變動中升官進爵,春風得意,有人也在這場變動中身陷囹圄,萬劫不複,但是,更多的人,是極力的想讓自己這場洪流中保全自己,然後再尋找著安全的地方,繼續著自己不乾放棄的官場人生。
皇帝令沂王代皇帝祭祖的詔書一下,就仿佛是黑暗中給這些迷茫的官員們亮起了一盞明燈,這個時候,無論靠上誰,只怕都有傾軋之險,但是,唯獨靠上這即將成為太子的沂王,卻是萬無一失的辦法。
當然,沂王不是那麽好靠近的,在複辟之前,沂王年紀雖小,卻是有高人指點,等閑不和朝廷的官員們走的太近,而官員們也忌憚沂王的身份,除了破罐子破摔的那些家夥,也沒人敢拿自己的仕途和身家性命去冒交往沂王得罪皇帝的這個險。
但是今時不比往日了,現在和沂王交好,不說能再進一步,至少,也是一道護身符,在別人將清洗的屠刀舉向他們的時候,也足夠讓對方掂量一下。
而若是有機會隨著沂王去中都,這不僅僅可暫時離開京城這個漩渦,更是可以在沂王面前刷一刷存在感,運氣好的,沒準就成了沂王門下。
於是,隨沂王中都祭祖的官員的候選名額,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身為內閣首輔的徐有貞,這個時候比任何時候來,更加炙手可熱,沂王府裡自身的隨從人員的安排,他是做不了主的,護衛的禁軍,宮裡也不可能讓他做主,唯獨這陪同的六部官員,卻是他可以一口而決的。
而徐有貞的做法,也是非常有他徐有貞的特色的,這些官員的安排,他一概不管,甚至只要有官員在見到他的時候談到這個事情的時候,他都勃然色變,不是發火,就是拂袖而去。
不過,若是有心思靈活的官員,暗地裡找到徐府的管家,悄悄的送上三千兩或者是五千兩,那第二天他們立馬就會接到內閣的派遣公文。
而這樣的消息經過幾天的發酵之後,在能知道這事情的人中間,這事情已經不再是秘密。
沂王還沒有啟程,京城裡甚至就已經流傳起了“朱三千,龍八百”的童謠,這樣的消息,可是讓某個有能力知道這些消息又視錢財如命的人,心裡頭怨氣衝天。
而這某人,此刻就正在壽康宮裡,笑吟吟的看著太后和嘉善公主之前的說話。
“嘉善公主在民間走走也是好事!民間還是有不少有趣事兒的,太后知道了也是個樂子,嘉善公主多見識一下,回頭給太后說說,豈不是也是公主的一片孝心!”
“你這家夥,淨撿著好聽的說!”太后淡淡的看了曹吉祥一眼:“若是我不答應這小丫頭出去,只怕你也是不會開口的吧!”
“奴婢可沒那麽多花花心腸,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就是奴婢有些愚笨,剛剛才想到!”曹吉祥有幾分委屈的樣子。
太后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嘉善這次出去,不許再有上次那樣的事情出現,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太后盡管放心,奴婢保證公主萬無一失!”曹吉祥笑嘻嘻的說道:“若不是奴婢還要伺候陛下和太后,奴婢都想跟著公主出去走一走呢!”
“行了!”太后擺擺手,
回頭看著六月:“記住你剛剛答應我的,準備好了就去沂王那小家夥那裡吧,反正你和他也熟,我就不多吩咐了!” 六月歡天喜地的點點頭,蹦蹦跳跳的出去了,太后瞟了曹吉祥一眼:“護送沂王的是騰驤四衛的兵馬吧!”
“是!”曹吉祥點點頭:“陛下已經下了旨意,從騰驤四衛中挑選精銳數百護衛沂王!”
“宮裡派人伺候護衛的事情,你知道該這麽做了?”
“奴婢明白!”曹吉祥眼珠一轉:“奴婢得替太后看著騰驤四衛的那些家夥,免得他們懈怠,沂王那邊,奴婢不好直接派人,但是,護衛伺候嘉善公主,那可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你明白就好!”孫太后閉上眼睛,臉上哪裡還有剛剛和六月說話時候的溫和:“他們兩兄弟已經這樣了,沂王那小家夥那邊,可絕對不能出任何的事情啊!”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辦!”曹吉祥點了點頭,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走到宮門外,曹吉祥有些心有余悸,被召到壽康宮之前,他還知道太后召喚他來做什麽,見到嘉善公主和太后之間的溫存,他還以為自己就是簡單的來迎奉一下這嘉善公主,畢竟太后可使喚得動他,嘉善公主可使喚不動。
沒想到,嘉善公主離開之後的那幾句話,才是太后真正的意思。
惶恐過後,他心裡又是一喜,這豈不是說,他曹吉祥才是太后最信任的人,要不然的話,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會吩咐自己去做,看來,那石亨只怕長久不了了,哼,自古以來,被宮裡忌憚的人,能有幾個長久得了的!
想到石亨,他又想起了徐有貞,想著當初他和石亨決定迎接太上皇複辟,石亨和他曹吉祥,可是都出了大力的,但是現在徐有貞一個裝神弄鬼的家夥,居然成了他們三人當中受益最大的家夥。
如今他身為內閣首輔不說,撈起錢財來更是花樣百出,簡直比自己還狠。
要是純粹撈錢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家夥好像忘記了他是怎麽起家的,每次進宮見到自己,都是不鹹不淡的,眼中除了陛下,簡直是誰都放不下,更被說他曹吉祥這個在陛下身邊伺候的人了。
他簡直是對這個家夥鄙夷得有些牙癢癢,和這個大尾巴狼比起來,石亨這個家夥雖然跋扈了一點,但是對自己卻是一直都客氣的很,有好事也能想到自己,兩者一比,石亨比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強多了。
太后命自己暗中看著石亨的人,自己要不要順便給徐有貞這家夥上點眼藥?
曹吉祥暗暗的琢磨著,那徐有貞在沂王的那些陪同的六部官員的身上,賺的可不是一點半點,自己這眼藥,一定是一上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