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其實是想見一見六月的,但是見面之後說些什麽,他卻是真的不知道。
現在就連蕭乾這老太監,都已經毫不避諱的提醒他這個事情了,他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這個局面。
耽誤六月的一輩子嗎?
好像,這樣也高看了自己,他可以自己膨脹一下,將六月對自己傾心的原因,歸結於自己英明神武,沉穩精乾之類的,反正什麽好詞兒,盡管往自己身上堆就是了,但是,每次想到六月的這事情之後,他稍微理性冷靜的想一想,自己就知道只怕不是這麽一會兒事情。
六月不過是久居宮中,和人接觸少了,偏生在南京跑了一趟,和年紀相仿的自己,又了那麽多的交集,而自己陪他考察過的那幾個未來夫婿的人選,和自己一比,也實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這花季少女的心思,自然而然的看見到了在他身邊的自己而已。
而等到自己和他接觸的時間夠長了,自己的缺點大概她直接就忽略了,而自己的優點,則被她無限的放大了。
這麽一比較起來,自己雖然家世差一點,大事以太子心腹,以後可能是皇帝重臣的身份,倒是也不算委屈了她。
說到底,公主能選擇夫婿的,本來就不多,而即使是她是其中的幸運兒,這個可選擇的范圍也是極小的,而這個時候,許白跳進了她的生活,還是比其他人都強,這少女心思不全掛在許白身上才是怪事呢!
蕭乾走後,許白糾結了半天,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這長痛不如短痛,如果真的見了六月,如何面對是小事,他也覺得隱隱對不住百裡蘇蘇的,正好趁著自己避凶的這個機會,徹底消失一段時間,以後說不定根本就沒機會見到她了,即使有機會見到了她,那個時候,她也是為人妻,為人母,以前的事情,自然是不必要再提的了。
見到了蕭乾,其實徐承祖那邊,許白已經沒必要再去了。
院子裡再沒有了外人,他坐在屋簷下,苦笑著搖搖頭,眼下太子身邊諸人,只怕都在緊鑼密鼓的在為太子即位做著準備,而他卻是只能在這裡一個人苦悶。
太子沒直接告訴他這麽重要的消息,其實已經很說明事情了,他肯定是不能急吼吼的衝到太子身邊前要求差事,那樣,就不是表忠心,而是攬權了。
童先說的沒錯,自己是應該避開這個風口浪尖了,這個時候再上躥下跳,只怕裡外都不是人!
院子的圍牆上的門,再次打開來,孫玉林的面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上位,人我親自送到宮門口了!”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許白點了點頭:“將鋪子裡的買賣做好,眼下咱們商行不缺銀子,下面那些州府開設分號的事情,你不緊不慢的做,一年半載內,咱們不求賺錢,能在南北直隸每一府,能開設一個分號,就算是做的成功了!”
“這話林大掌櫃的也說過,眼下正在做呢!”孫雲林回答道:“就是人手不大夠用,按照大人的吩咐,每個分號的掌櫃,必須是咱們四海派出去的可以信任的人,但是,短時間內,哪裡能有那麽多人!”
“我府上不是送了不少人來這裡幫忙了嗎!?”許白皺眉:“是不是他們學的不夠用心!”
“那倒是不是,大人府上派來的人,這年紀也太輕了一些,咱們是做買賣的,一個年輕的面孔,可讓人不大放心!”孫玉林說道:“總得多歷練幾年,才能放出去任用,倒是大掌櫃帶來的人,方方面面都是不錯的,但是,我卻不敢用啊!”
“慢慢來,不著急,以人為本,若是一個放一個信不過的人出去做分號掌櫃,容易砸咱們自己的招牌,眼下咱們的買賣還沒鋪開,還有時間,林七躲在天津,你這個總號掌櫃,其實做的就是這個大掌櫃的事情,你心裡要有數!”
“上位抬舉,孫玉林哪裡不清楚!”孫玉林點了點頭:“不過,眼下還有一事要請上位定奪,最近鋪子裡來了一批山西客人,前後來了幾次了,看他們那意思,是要和咱們合作,將山西那邊的買賣全部給包了,這事情若是放在以前,直接讓他們交銀子,給他們一個代理也就是了,不過,林清軒,呃,是林總掌櫃的侄子卻說,這些人只怕另有所圖!”
“什麽意思?”許白問道。
“這些人怕是和林家是一個根腳,都是和北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的,這代理給了他們,賺錢不賺錢咱們不說,真要出事了,咱們商行的招牌怕是要砸了,咱們可是太子殿下的產業啊,這種事情若是說出去,只怕太子殿下饒不了咱們!”
許白笑了起來:“這些人我知道了,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他們還非得不依不饒的要和咱們做買賣!他們現在在商行裡嗎,要是在的話,讓他們推舉幾人,我見見他們!”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
一盞茶之後,許白坐在四海商行的庭院了,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三位山西商人。
知道眼前這位是四海的東家,太子心腹許白許大人,這幾個商人一個個畢恭畢敬的見禮,謹小慎微,不敢有絲毫張狂模樣。
看到和其他兩人一樣,對畢恭畢敬見禮的許三多,許白臉上笑意更勝:“這京城裡,理應有山西會館的吧,幾位往來京城,生意繁忙,若是沒有個駐扎聯絡之處,將來如何和諸位即使通曉消息?”
“許大人說有,那就一定有!”領頭的一個山西商人,臉上露出幾分諂媚之色:“就算今日還沒有,明日也就有了!”
“我就欣賞做事情雷厲風行,有魄力的人!”許白點了點頭:“不過,山西那麽大,你們和我四海想做買賣,吃得下這麽大的買賣嗎?”
他慢悠悠的說道:“你們要知道,咱們四海可是有無數的股東的,朝廷允許的生意咱們能做,朝廷不允許的生意,別人不能做,咱們也能做,就算賣的是黃泥巴,只要插上我四海的這面招牌,這黃泥巴也可以變成黃金白銀!”
“許大人有所不知,咱們山西這些做買賣的,就是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所以大家還算齊心的,若是許大人能照拂我山西父老,那我山西上上下下,自然的倍感許大人的恩德!”
“這話我愛聽!”許白哈哈笑了起來:“喝茶!”
眾人誠惶誠恐的笑了起來,這許大人看起來挺和氣的,好像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凶神惡煞嘛!
見面之後,三人被送了出去,區區見一面就想得到什麽承諾,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眾人都是做老了生意的人,尤其不缺乏和官府的人打交道,這位許大人已經表現出了和善的態度,那麽,剩下的事情,就得靠他們去努力了。
至於已經還能不能這麽“湊巧”見到許大人,這並不重要,他們可以單獨去許大人府上去拜訪嘛,就算許大人不見,這不還有林大掌櫃,孫掌櫃這些人可以拉拉交情嘛。
許白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而許三多顯然也明白他這一番做作的意思,和一眾商人前腳離開,他後腳就轉身回來了。
“你是不是今天特意在這裡等我!”許三多再次見面,可沒先前的畢恭畢敬了:“真要見我,派人告訴唐刀一聲就可以了,這些山西的商人,一個個都有自己的門道和打算,只要不乾系到他們的利益,他們等閑不會多管閑事的!”
“你在他們中間,何止乾系他們的利益,簡直是乾系到他們的生死了,我可不想你回去的時候,不明不白的死在路上!”許白哼了一聲,不冷不熱的說道。
“什麽事情,說吧!”許三多坐在他的面前,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太子殿下查實了我的消息了麽?”
“我不知道!”許白看了他一眼,老老實實的說道:“他沒有派人來捉拿你,想來你的身份和消息都沒問題了!”
“我說的都是真話!”許三多說道:“但是也一直沒人聯絡我,除了你今天,在這裡,我呆的有些心虛!”
“錦衣衛新任指揮使,很快就要上任了,你就是想繼續呆在京城,只怕也呆不了多久了!”許白搖搖頭:“你是不想在這裡吃了我的喜酒再走吧?”
“你倒是給個日子啊!!”許三多沒好氣的說道:“見到百裡奇那老家夥,讓他有時間將閨女帶出來給我瞅瞅,這麽些年沒見了,也不知道這丫頭長成什麽樣子了!”
他瞅了一眼許白:“若是像你一樣長歪了,那這門親事我還真得考慮考慮了!”
許白大怒:“我哪裡歪了,你這是瞧不起我呢,還是敲不起你自己!”
“屁,老子年輕的時候,都不敢在秦淮河走,那些窯姐兒看到老子就走不動了……”許三多嘴角露出笑意:“我都有些懷疑,老子的兒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哈哈哈!”許白一愣,哈哈大笑起來,頓時感覺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了不少。
“沒錯,你說的一定都沒錯,我就是被人掉包了,你倒是不認我啊”!許白嘿嘿笑道:“反正你在草原上,兒子女兒不少,也不在乎少一個兩個的!”
“滾蛋!”
許三多臉色黑了一下,繼而也笑了起來:“原來你耿耿於懷的,就是這個事情,你放心好了,我許三多的兒子就你一個,將來繼承我許家香火的,也就你一個!”
“真沒有幾個弟弟?”許三多有些不大相信的樣子。
“弟弟沒有,妹妹有幾個!”許三多瞥了他一眼,“滿意了吧!”
“我滿意什麽!”許白矢口否認:“我就是隨口一問,你愛說不說,反正我也不能親自去草原上問問!”
屋子裡的安靜下來,一抹斜陽,從外面的屋簷下,慢慢的照到了堂前,仿佛將整個屋子都染上了幾分溫暖的氣息,兩人慢慢的喝著茶,彼此看著對方,眼神都豐富了許多。
“錦衣衛的新指揮使一上任,我會第一時間派人告訴你!”良久,許白的聲音打破這份寧靜:“太子殿下即使有什麽雄心壯志,只怕眼前也顧不得你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你還是會回去繼續你的任務,只不過這一次,不是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在草原上了,錦衣衛這邊一定會大力的配合你,無論是消息渠道,你所需要的人手,物資,都會源源不斷的送到你手邊!”
“要是這樣的話,我這十年辛苦,也不算白費了!”許三多一愣,緩緩的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感歎。
“而且,我猜測,你可能還有升官,畢竟這麽大的功勞,一個錦衣衛百戶可是有些委屈你了!”許白繼續說道:“不過,這官職也就是為了讓你更加用心賣力,你別太當真就是了,倒是你對那麽部落的影響力,才是你的價值所在,這些東西,其實不用我說,想來你都是清楚的!”
“你就是為了我說這些?”許三多眼中露出一絲欣慰,口氣卻不是怎麽感激:“怎麽,許大人還真教我做事情起來了?”
“當然不是為了說這些!”
許白想了想:“你用的身份, 是呂梁的一個什麽商行來著,這商行靠得住嗎?”
“以前跟我第一個小兄弟的,對我真實身份不了解,但是這些年,也靠著我賺了不少錢!”許三多臉色嚴肅了一下,他知道這是許白要和他說正事了!
“到時候,在呂梁附近,我會讓四海去開一個分號,地點你去指定,反正你怎麽方便你怎麽來,消息傳送,銀錢來往,甚至有人手的需求,你都可以和這個分號的人聯絡!”許白頓了頓:“你不用顧忌什麽,這個分號的人,我肯定都是用我許家的人,靠不住的,我不會派到那邊去!”
“這個,算是咱們的線兒?”許三多秒懂:“算是你的一片孝心?”
“我是怕你死在外面,我沒法給你未來的孫子交代!”許白瞪了對方一眼:“具體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說了,到時候你找機會讓唐刀回家裡一趟就可以了!”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還有,你這喜酒,怕是真的在京城裡吃不了了,等到你的公事辦完,你能盡早走就盡早走吧,過幾天,我可能也會離開京城,在外面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