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大許小許都不錯

　關於北方草原上的情報，朱見深這個太子，也是在監國之後，也才慢慢接觸到的。

　但是，即使是接觸到，也僅僅是邊鎮上的一些大而泛的事情，而大明朝廷對北方的防范的神經，一直都是繃的緊緊的，所有，基本上只是不是有邊鎮急報，那情況就是在控制之內。

　至於草原上內部的情況究竟如何，那就不是輕易能搞清楚了的，即使邊關也有斥候，但是，這些斥候也只是關注有沒有來自草原上的威脅，至於草原上的部落，他們的遷徙，生計，爭鬥這些事情，可就難以刺探了。

　以往要得知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從邊關互市的商人嘴中得到，甚至是朝廷直接派人偽裝成商人，去和草原上的部落去交易，這樣得到的情報無論是深度和寬度，自然是要比軍隊的斥候得到的要全面的多。

　除此之外，基本上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渠道了。

　眼前有一個據說十年前就已經進入到了草原內部，並且在草原內部還有些“微末成績”的錦衣衛百戶坐在朱見深的面前，那麽，無論如何，朱見深也是要知道了解清楚的。

　許三多慢慢的說了起來，在他面前，朱見深和許白，都靜靜的聽著他這十年來的經歷。

　原來，當初剛剛受命去草原的許三多，也並不是那麽的順利，想在草原上扎下根來，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剛剛大明和瓦剌一場大戰之後，邊境上是一片混亂，就連大明的商人都基本已經絕跡了。

　許三多偽裝成商人身份，一直在邊境附近出沒了快三年之久，才勉勉強強混了個臉熟，不僅僅被那些冒險的商人接納，也和草原上的一些部落，有了粗淺的接觸。

　許白在一邊聽著，暗暗的點了點頭，這樣的話，時間就對得上了，那個時候，許三多還有時間去山東，甚至不止一次，應該就是在三年之內發生的事情。

　再接下來的話，許三多以他接觸到的部落為媒介，開始慢慢的朝著草原的深處走去，在草原上差不多顛簸流離了幾年後，他終於在一個弱小的部落落下了腳，而且，還娶了那個部落首領的妹妹為妻，這個部落剛剛開始的時候，老弱病殘加起來五百人都不到，如今在他的幫助下，已經有萬人出頭了，加上附屬的部落，兩萬人都不止。

　這樣的部落，在草原上也是排得上號的部落了，而許三多在這部落裡，也在這幾年內威望日高，甚至在大事上，部落首領也要征詢一下他的意見。

　朱見深聽著許三多的述說，眼睛越來越亮，小拳頭也是越攥越緊，如果許三多說的是實話的話，那麽，光是憑許三多做的這個事情，直接賞他一個錦衣衛指揮僉事都算是委屈了他了。

　這等於是在草原上發展了一個親近大明的草原部落啊，雖然這部落在朱見深眼裡真算不了什麽，但是，這等於在瓦剌人那裡埋下裡一顆釘子啊，他腦子裡幾乎是“分而化之”四個大字呼之欲出，有這麽一個部落在，別的不說，光是在草原上扯瓦剌人的後退，這個部落的存在，就有著巨大的的價值。

　若是這部落能再強大一點，在草原上和如今據說已經稱汗的瓦剌帝國玩一玩爭霸草原的把戲，那價值就更大了。

　草原上一段陷入戰亂，這些韃子哪裡還有精力給大明找麻煩，到時候大明不出兵征伐他們，就已經算是放他們一馬了，若是這個部落真有實力和對方將瓦剌帝國鬧個天翻地覆的話，大明和對方兩面夾擊，滅了瓦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許白看著朱見深，見到他臉上神色變幻，表情豐富之極，哪裡想不到他在琢磨什麽，監國太子，這是他理應去想的事情，他不覺得奇怪，也沒心思去覺得奇怪。

　他滿腦子都被許三多的話中“娶了首領的妹妹為妻”給塞滿了。

　這啥意思，自己這個便宜老爹認也就算了，不算吃虧，瞧著這意思，自己不僅僅有了一個便宜老爹，還多了一個便宜後媽，沒準這便宜後爹語焉不詳的部分裡，還有幾個來此北方大草原的弟弟妹妹……

　朱見深已經在詢問部落的具體情況和草原上的局勢了，不過，許白耳中，兩人的話有些飄飄忽忽的，好像遠處雲端裡傳來的一樣，他幾乎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那一股不可名狀的荒唐感之中，不可自拔了。

　他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自己要是不認這個爹，會有什麽後果了，不過想到剛剛和朱見深已經說了許三多的來歷，想來不認大概是說不過去了。

　腦子裡全部胡思亂想，他都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他的胳膊被朱見深狠狠的拍了幾下，他才回過神來。

　“是不是和我一樣，都驚喜得說不出話來了！”朱見深一臉的笑容:“你們許氏一門，真可謂擔的上忠勇二字！”

　“這個，真不敢當！”許白可許三多齊齊彎腰，都是受之有愧的樣子。

　“情況大致是這個情況，我已經了解了，也清楚了許百戶為什麽非得見我的原因，如果許百戶所說屬實的話，他的確是在京城不能耽擱太久，久則生變！”朱見深點了點頭:“逯杲一案，必須得馬上出結果了，新的錦衣衛指揮使也必須馬上到任，錦衣衛的密檔裡的這些人，也必須盡快聯絡聯系上，當初派了那麽多精乾之士出去，有多少人如許百戶一樣，做出了功在社稷的成績，又有多少人已經殉國，客死他鄉的，都得全部查清楚，朝廷如今正值用人之際，又如何能讓這些朝廷的忠勇被埋沒！”

　朱見深顯然是有些興奮:“許百戶暫時就住在我緝事廠，許白，你身為人子，又執掌緝事廠，該如何做，就不用我吩咐了吧！”

　“太子放心，許白知道該怎麽做！”

　“許百戶，你已經你那些密檔裡同僚的身份，我會令人迅速查證，你今日所說，我也會去印證，若是你今日所言不虛，很快就會有人去找你的！”朱見深早已經不是人家說什麽就信什麽的懵懂少年，哪怕他心裡知道此事作假的可能性極小，但是，他依然是不會毫無保留的相信的。

　“一切聽憑太子殿下吩咐！”許三多猶豫了一下:“不過，卑職這次來京，是夥同一夥山西商人，以商人身份來的，若是卑職消失那麽一天半日的，倒是不會有人懷疑，但是，若是就此消失不見，怕是會有人生疑！”

　他直言不諱的說道:“這些山西商人，大都是做邊境買賣的，和官府有勾連，但是，也提防官府提防的厲害，要是他們知道我住進了官府所在，只怕卑職人還沒回去，消息就已經傳回去了！”

　“邊境買賣！”朱見深看了許白一眼，許白會意:“和當初大名府林家應該是一路貨色，只不過，他們是地頭蛇而已！”

　“明白了！”朱見深點了點頭:“這事情我就不說了，許白你用心點，我就吩咐一句，不管什麽情況，你都要護衛好許百戶的周全！若是許百戶出了事情，哪怕你是他的親兒子，我依然要懲處你！”

　許白肅然一凜:“遵命！”

　從太子府邸出來，許白斜睨了一眼許三多:“你是隨我回家，還是我送你去你住的地方，太子吩咐，我得護衛你的周全，看來，我得給你找幾個好手在你身邊了！”

　“你那點功夫，還是我教的呢！”許三多看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聲:“真當我出來，那邊就沒人護著我啊，那些人我都留在了邊境了，你就別派人添亂了！”

　“那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你住在哪裡！”許白愣了一下，輕輕說道。

　有護衛要跟上來，許白輕輕的一擺手，護衛停下腳步，遠遠跟著他們，兩父子就這麽並肩在這大街之上，慢慢的走了起來。

　最初的隔閡感好像消除了不少，許白一想這十年來，對方在草原上顛簸流離，也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危險，吃了多少苦頭，但是依然能保持著對大明的忠心，哪怕他在草原上已經混的相當不錯了，但是一個含含糊糊的命令，他就能立刻拋下一切回京來，他琢磨了半天，對方似乎也沒那麽可恨了。

　當然，這是他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而不是站在“許三多的兒子許白”的角度上來看的，更別說，就是“許三多的兒子”這個身份，也是摻了水分的。

　“還真有人可以護衛你，唐刀你還記得吧，他在我身邊，回頭我叫他過來，在你身邊聽用！”

　走了半天，許白終於找到了話題:“此人有情有義，身手也似乎不錯，也信得過！”

　“唐刀，你去過山東了?”許三多一愣，腦子裡浮出一個形象來:“你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啊！?”

　“乾的事情不少，要不然，你以為我怎麽到了太子身邊呢?”許白微微哼了一下:“這些話，以後有機會慢慢說，先說眼前的事情吧，你剛剛在太子面前說的都是真話吧，別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錯，誇大其詞，太子雖然年紀小，可不是那麽容易糊弄的！”

　“這等大事上我怎麽可能胡說八道！”許三多聞言，臉色頓時就是垮了下來:“你還小，不知道這事情的輕重，軍國大事上，一眼不實，可是要死很多很多人的！”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來了，心情頓時變得很壞的樣子，低著頭，也不看許白，就這麽悶頭朝著前走。

　“那就都是真話了！”許白上前兩步，走到他的身邊:“那你娶妻生子，也是沒有虛言了?”

　“你……”許三多回頭過來，狠狠的瞪著許白:“你忘記咱們許家一脈是什麽出身了嗎，天大地大，任務最大，家與國我們只能選一樣，我選了國，其他的事情，就都沒那麽重要了！”

　“所以，你唯一的兒子說不要就不要了……”許白聽到這話這話有些反感:“我若是有兒子，就算是去死，我也會告訴他自己為什麽去死，而不是什麽都不說，一走了之！”

　許三多站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許白:“第一，我當時去哪裡做什麽，不能告訴你，告訴了你就是害你;第二，就算我告訴了你，你也不會懂，反而會一直怨恨我;第三，最重要的一點，我沒想到我會去那麽久，也沒想到我會在北邊扎下根來！”

　許三多明顯的有些激動:“你也是在錦衣衛做過官的，不可能不清楚，我到了那邊，肯定會有人查我的身份來歷，我若是有了紕漏，讓他們查到你身上，你我二人都是個死，將你留在棋盤街，讓百裡奇照顧你，並且在適當的時候將雲牌交給你，已經是當初我最好的選擇了！”

　“我知道我不在你什麽這些年，你過的不容易，但是，我又何嘗容易，你在錦衣衛偌大的名聲，也不是心慈手軟得來的吧！”許三多調理了一下情緒:“咱們這一行，先得對自己狠，對自己人狠，那麽，對付起外人來，自然就百毒不侵，心魔不生了！”

　許白瞠目結舌，許三多說的這一套，聽起來十分有道理，仔細琢磨一下，邏輯也沒錯，但是他怎麽聽怎麽老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呢。

　遠遠見到自己落腳的客棧，許三多停下了腳步:“好了，就到這裡，你回去吧，你不想和我拉扯上關系，在京城裡，我還不想和你拉扯上關系你，這裡認識你的人肯定比認識我的人多，你就別去了！”

　“行，我回頭叫唐刀來找你！”許白點了點頭:“有事情，你可以告訴唐刀，他知道我在哪裡！”

　許白站定了腳步，看著他:“我快成親了，到時候你來不來！”

　“百裡奇的女兒吧，那丫頭我記得！”許三多怔了一下，緩緩的點了點頭:“定好了日子，派人告訴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