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錦衣衛千戶所的人並沒有食言,半夜的時候,營門外面一陣陣動靜,果不其然又有不少人馬到來,鬧騰了一陣,然後在外面消停了下來。
許白依然沒有露面,不是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而是眼下的他,真是經不起任何的變數了,他在這裡和運司起了衝突,但是,誰有保證在北鎮撫司的逯杲,不趁機利用這個機會,將他徹底的埋在山東呢。
栽贓嫁禍可是錦衣衛的強項,逯杲懂,許白也懂。
到時候往巡檢司的幾個倒霉鬼身上一推,順勢來個殺人滅口,這種操作不要太簡單,甚至連這永興衛的官兵都不用忌憚,只需要將知情的這批人給乾掉,誰知道他許白是巡檢司的人害的,還是錦衣衛的人自己下的手。
經歷是最容易讓人成長的,唐刀和代強曾經和許白說過,他的疑神疑鬼有點和他父親許三多相似,但是也只有許白知道,這種疑神疑鬼大部分的時候是謹慎,和自己性命比起來,再怎麽謹慎都不為過。
永興衛的衛指揮使是一個姓喬的將領,或許聽到了什麽風聲,在山東錦衣衛千戶所的人來的第二天,也派人過來“巡視”了,錦衣衛的人攔不住衛所的人進自家營房,不過,在來“巡視”人出營後,那馬千戶卻是將人叫了去,也不知道和對方說了什麽,來巡視的人回去之後,立馬派人送過來不少帳篷、糧食之類的東西,看樣子,錦衣衛的人還真打算就在這裡拱衛這小小的軍營了。
到第三天,段小家出現了,大概是在營地門口的這群錦衣衛讓他有所戒備,他甚至不敢直接進營,而是找了個自以為的薄弱之處,打算偷偷的潛入軍營之中,結果被山東錦衣衛的人發現了,兩方差點當場打了起來。
若不是代強出現得及時,只怕段小家被山東錦衣衛的人當場格殺都有可能。
“是許大人身邊的兄弟,怎麽不早說!”代強一口叫出了段小家一直不肯泄露的身份,馬千戶有些訕訕的讓自己的人收起了手中的兵刃:“兄弟們就是看你鬼鬼祟祟的,以為是想潛入軍營圖謀不軌呢!”
“代千戶,我要大人可好,我要立刻見我家大人!”
“好好好,一直都在等著你的消息呢!”代強斜眼看了一下馬千戶,馬千戶頓時會意,這是對在賣自己人情:“正好,我也要當面給許大人解釋一下我和這位兄弟的衝突……”
“一起來吧!”代強指指他:“你一個人進營就可以了!”
馬千戶毫不猶豫的點頭,只要能見到許大人就行,至於對方是不是提防自己這些事,他都不願意去想。
一路在軍營中穿行,直到見到許白,兩人才安靜下來。
許白正在釣魚,天知道這軍營裡怎麽會有這麽一口小小的池塘,不過,有沒有魚就不好說了,反正許白拿著一直釣竿,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大人!”段小家有些心神激蕩的走上前:“我回來了!”
許白將魚竿往地上一插,回頭看了他們幾個眼,對著段小家點了點頭:“來了?”
“來了!”段小家肅然點了點頭。
“代叔,你這個池塘壓根就沒放魚苗是吧,你弄這個魚竿,就是讓我過過癮的是不是?”許白對著代強說道:“我說唐叔怎麽不陪我在這裡釣魚呢,敢情是他早知道,什麽都釣不到!”
“沒理由啊,我昨天派人放了不少魚進去的!”代強搔搔頭:“不會那幫小子昨夜給撈了吧,媽蛋,這是餓瘋了,老子要整飭本千戶的軍紀了!”
“那我不管,你今天還得給我放!”許白撇撇嘴:“我這人性子倔,想做的事情,一定得做到,既然來釣魚,不釣上幾條大的,我可不罷休!”
“放,放,多少都放!”代強哈哈笑道,不管許白這話是真是假,不過,能讓這錦衣衛的馬千戶看到自己和他們的僉事大人如此熟稔親近,別說幾條魚了,幾頭豬都值得。
“這是……?”
“卑職山東千戶所副千戶馬志遠,參見許大人!”馬志遠乾脆利落的見了一個禮:“見到許大人安然無恙,我山東千戶所上下是齊齊松了一口氣啊!”
許白面色一沉:“我有說要見你嗎?”
馬志遠將求援的眼光投向代強,代強咳嗽一聲:“那個小許,剛剛你這屬下和馬千戶有帶點誤會,馬千戶以為這位兄弟是圖謀不軌想潛進來的賊人,他怕你見怪,想親自來給你解釋一下,我就隨手把他帶過來了!”
“哦!”許白臉色緩和了一下:“代叔是好意,不過以後我錦衣衛的事情,代叔還是不要‘隨手’的好!”
代強微微張嘴,想要解釋什麽,就見聞訊趕過來的唐刀衝著他搖搖頭,他果斷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我出事多久了,才來了一個副千戶,你們千戶呢?”許白轉過朝著馬志遠:“若不是我傳訊會鎮撫司,只怕我死在山東了,你們千戶所還是一無所知吧!”
“山東千戶所上上下下均有失察職責,深感惶恐,自從得到上面傳下來的消息後,千戶宋飛和卑職兵分兩路,一路由千戶宋飛帶領,在濟南徹查山東運司衙門的劣跡已經此次可能涉事的官員的不法直接,一路由卑職帶領,星月出發前往青州尋覓大人蹤跡並護衛大人周全!”
“等你們來護衛我的周全的時候,只怕我墳頭草都三尺高了!”許白重重的哼了一聲:“你帶了多少人過來?”
“在外面隨時聽從大人吩咐的兄弟,都是從千戶所抽調的精銳,總計一百二十余人!”馬志遠回答道。
“咱們的人到哪裡了?”許白不理他了,回頭問段小家。
“在距離樂安不到十裡的地方等我的消息!”
“讓他們來!”許白點點頭,指著馬志遠說道:“馬志遠一起去,再出了什麽紕漏的話,你馬志遠也別回來了,回家吃點好的,喝點好的吧!”
“不會有半點差池!”馬志遠臉色一凜然,吃點好的喝點好的,那是斷頭飯啊,誰愛吃吃,反正他是絕對不想吃的。
段小家和馬志遠兩人退了下去,許白揉了揉臉頰,對著在一邊一直沒說話的唐刀代強二人笑了笑:“讓兩位叔叔見笑了,錦衣衛也該整飭一下了,一幫成事不足的家夥!”
“威風!”唐刀豎起了大拇指:“你比你爹有氣勢多了,訓個副千戶跟訓孫子一樣,這家夥在你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代強也勉強笑了笑,唐刀已經卸職了,可以隨便說話,他可還是在千戶的位子上混著呢,小許這架勢,可真有些嚇人了。
“接下來,咱們該怎麽做?”他開口問道。
“謝謝代叔的好意,你們已經做的夠多了,小許到現在能活著,都是拜兩位叔叔所賜,接下來的事情,就讓小許自己來做吧!”
代強還要說話,許白擺了擺手:“前幾日代叔你問我,為什麽不去找你們那個衛指揮使,只要說的他出兵,眼前的這點事情,還真不是事情!”
他笑著說道:“若是不是性命攸關,我也不會托庇在代叔這裡,不然的話,錦衣衛等閑不會和軍隊扯上什麽關系,尤其還是地方的軍隊,當然,有上命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事情太犯忌諱了,做不得,更說不得!”
“我也琢磨著,是不是你顧忌這個!”唐刀點了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
“尤其是我這次來山東,還真是沒什麽上命!”許白自嘲的笑了一下:“原本就是想安安靜靜的把我想辦的事情給辦了,結果沒想到,惹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不過,事情都既然如此了,那索性動靜再大一點好了,真正有心要拿這事情做文章的人,只怕也不會在意這事情是大是小。”
他頓了頓:“只是真的無論如何,不能和地方軍隊扯上關系,要不然,我有理都變成無理了!”
“懂了!”代強點了點頭,他感受到了許白這話中的真誠之意,許白能把話說的這麽明白,也說明他沒有將他們兩人當作外人了,這個時候再矯情的話,那他可就不像個做叔輩的了。
兩個時辰之後,軍營外頭變得熱鬧了起來,在馬志遠的帶領下,一群人數不比錦衣衛少的青衣漢子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所有的山東錦衣衛都被告知,這是許大人的親衛,這幫人身上都有一股凜冽的味道,令得不少想要和許大人的這些親王套套近乎的錦衣衛,一個個都铩羽而歸。
這些人根本都不搭理他們,連起碼的敷衍都沒有。除了他們領頭的人和馬志遠等人有溝通之外,這些人和山東錦衣衛,簡直格格不入。
不好接觸,但是這些人總攔不住別人打量的眼光,很快,有人就發現這其中有些詭異的地方了,這些人中除了大部分都是彪悍的漢子,其中居然有幾十人都是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孩童,更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這其中居然還有女人。
可惜,留給他們打量的時間並不多,在這些人到來不就,就有人從軍營裡出來了,而這些錦衣衛們,看到自己的頭兒和那幫青衣漢子當中幾個領頭的迎了上去之後,他們就知道,這是正主兒出現了。
“請大人吩咐!”
“請大人吩咐!”
許白掃了一眼眼前黑壓壓的人群,然後看著眼前的劉猛和馬志遠:“馬志遠帶路,去南堡巡檢司,派人去樂安縣城,知會樂安縣,運司南堡巡檢司殺官造反,山東錦衣衛現在前往捕拿,若城裡有被反賊誣陷謀害的官員和士卒,讓樂安縣代為撫慰救治!”
“明白!”馬志遠點頭,揮手叫來一個總旗吩咐了一番:“若是那樂安縣推諉,直接拿下!”
他看了許白一眼,見到許白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心裡頓時一定,開始招呼著自己的人,有條不紊的安排了起來。
南堡巡檢司裡,這幾天氣氛一直不好,自從山東錦衣衛的人過來之後,羅元一就將鹽丁們全部都撤了回來,他已經派人往青州送了好幾次信了,可惜的是,送信的人雖然將信送到了齊大人府上,但是連齊大人的人都見不到,更別說回信了。
他開始感覺有些大事不妙起來。
南堡巡檢司最盛的時候,有一千余人,不過當日劉深帶了百余心腹走了,他當晚發難的時候,又有差不多三四百人不願意參加他的行動,等到確定羅元一是帶人去對付劉深之後,這三四百除了極少數還留在巡檢司,大部分人甚至當夜就跑了。
這也是為什麽段小家從小楊村出入,鹽丁們根本沒什麽大的舉動的主要原因,在小楊村就有幾十人跑了回去,這些人不願意內訌,更不願意被人拿著刀子逼著內訌,而羅元一除了自己的那些心腹以及蠱惑的一批人,在巡檢的位置沒坐穩之前,也根本不敢過於逼迫這些人。
要知道,劉深當夜就失蹤了,一直沒有找到,真要逼迫這些人的話,他可不想把這些人逼到劉深那邊去,對他來說,這些人兩不相幫就已經是幫忙了。
眼下的南堡巡檢司,滿打滿算呆在這裡的,不到五百人,其實只怕還有一部分是勉強留下來的,而為了防止人心浮動,除了每天去打探消息的人以為,羅元一乾脆將巡檢司的營地都封閉了,這些人只是感到營地裡氣氛的變化,根本就察覺不出外面的局勢現在怎麽樣了。
“齊武這個王八蛋,這是過河拆橋啊!”
再一次沒有得到齊武的任何消息, 羅元一陰沉著臉看著自己面前的心腹:“事情現在就這樣了,你們幾個,我沒瞞你們,如今錦衣衛的人來了,齊武當了縮頭烏龜,那姓許的沒死,咱們麻煩大了!”
“大哥,咱們沒機會啊,他肯定就是躲在永興衛裡,他不出來,咱們也只能看著!”
“我就問你們,若是錦衣衛的人上來拿咱們,咱們怎麽辦?”羅元一眼神陰沉,看著自己的心腹們。
“乾死他們!”幾個心腹彼此看了一眼,一個個發狠道:“都殺了算了,大不了算是內訌,我就不信錦衣衛的人比咱們人多!”
“若是永興衛的官兵一起來呢?”羅元一說道:“那他們人可就比在咱們多了!”
“反正不能坐著等死!”一個心腹惡狠狠的說道:“大不了咱們不乾這官兵了,重新乾咱們老本行去,怕他個鳥!”
“大哥,你的意思呢?”
“重走老路有什麽意思!?”羅元一冷冷一笑:“咱們身後就是鹽場,別忘記了,鹽場裡人可不少,官兵,官兵算個球,真要想要咱們性命的話,咱們就反了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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