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晨光從頭頂泄下來，打在石陣的旮旮旯旯。面前自稱雲海堂堂主的男子，一身大遼盤領青衣長袍，腰間佩有短弓短劍，不過滑稽的是他髡發露頂，與一身華衣並不相稱。

　　“一個遼國邊境所謂的雲海堂堂主，竟然比我大宋二品侍郎大人還穿得講究，我看啊，光他那一身置辦，怎麽也得五兩銀子。公孫大哥，你可有五兩銀子置辦衣裳?”展昭上下打量，對於這大遼來的不速之客，不很客氣。

　　公孫策開扇掩面一笑，“五兩銀子我倒是有，不過與其用來置辦行頭，倒不若換那徽墨良駒，更合心意。”

　　雲海堂堂主似乎並未意識到二人的戲謔之意，隻當是誇讚，還一頓自我欣賞，來回走了走，笑容滿面道:“這哪裡是五兩銀子就能購得的，至少，這個數。”堂主伸出雙手，十根手指用力撐了撐，“二位就是包拯和公孫策?”

　　公孫二人看向包拯，包拯拱手行了個禮。

　　堂主哈哈大笑了兩聲，“哦，我看你應該才是包拯，傳聞大宋瀘州的青年才俊，聰明絕世，無人能及。不過啊，看來老天是公平的，給了你個好腦子，卻沒給你副好皮囊，你這……是有些黑了。”堂主毫不避諱地開始在包拯臉前觀察起來，“你這腦門兒上的月牙是個啥?”

　　“堂主，他是宋朝皇帝拜把子的兄弟……”小辣椒幾步走到堂主身邊。

　　堂主冷哼一聲，奇怪道:“怎麽?他大宋皇帝的拜把兄弟，頭上就該長個月牙?蟬兒，我讓你來大宋辦的事你沒辦好，怎麽還跟螢雪千裡迢迢跑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島上?”

　　就在堂主說話的工夫，包拯眼神示意展昭注意周圍情況，展昭憑借敏捷的觀察力確實發現了石陣之中有些異樣。

　　“諸位，這裡哪個是林芝?”石陣後的人，卻沒有要繼續隱藏的意思。

　　竟然是那個西夏兵頭。

　　包拯原地佇立，衣擺微揚，目光灼灼地看著突然出現兩個人。

　　展昭走到苒然和林芝身邊看管二人，以應有變。

　　“喲，西夏人也來了。”這個雲海堂堂主也認識西夏兵頭。螢雪默默走到小辣椒和堂主身旁，堂主瞪了一眼螢雪，並未和她說話。包拯看了看螢雪，走了過去。

　　林芝並沒有回應西夏人，正愣愣地看著死人坑裡的一具屍首發呆。

　　苒然走到公孫策身側耳語了幾句。原來，死人坑裡的其中一具屍首，正是昨日被林芝派去青州通報的下人之一。

　　“看來，張通此番是決定破釜沉舟了。”

　　兵頭看無人回應，有些尷尬地走到包拯面前，“包大人，你們大宋皇帝給我們的火藥配方有些問題，此次我奉命而來找張回止要個說法，不想再次遇上你們，也算是有緣了。“

　　展昭不以為然，“有趣得緊，你不去京城要說法，怎的不遠萬裡來這青州孤島要說法?你怎知張回止也在這裡?”

　　兵頭低頭一笑，“我也是奉命行事，這來青州，自然有來青州的道理。”

　　說完兵頭揮了揮手，就看見石陣之後，又出來了兩個人，一個西夏士兵，押著一個女子。

　　“藤原夫人，你怎麽在這裡，我還以為你已經離開義島了！”螢雪驚呼道。

　　兵頭示意隨從把藤原夫人押了過來。

　　“這下好了，宋遼西夏，包括東瀛佔婆人，都聚齊了，我看啊，大家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吧?”堂主走到人群之中，看了一眼眾人，“這船毀了，

可船上面的秘密，看來已經浮出了水面啊！包公子，聽說船上死了不少人，你是否已找到凶手了?”　　包拯從頭到尾都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像這種八面玲瓏的遼國間諜，也許不變才是萬變的應對之策，再者，包拯看他對螢雪的態度如此冷淡，更沒有想理會此人的心情。

　　縱觀現在的處境局面，很明顯牢船傾覆一事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傳向了各地，他們不約而同齊聚義島，目的其實顯而易見。

　　苒然看到自己的姑母也就是藤原夫人被西夏人控制著，一時有些掩藏不住的憤怒和緊張，“你快放了她，不然，我讓你進得來出不去！”苒然走到西夏人面前，用不知什麽時候藏在身上的匕首威脅著兵頭。

　　兵頭雙手向上，滿臉堆笑，“姑娘，你悠著點，我不過是看她要逃，怕不是殺人凶手，才順手抓了過來，打算給包大人看看。再說她一個東瀛人，姑娘你犯得著麽?”

　　苒然不為所動，再加上展昭也大刀闊斧地走到他面前，兵頭無奈命人放了東瀛女子。

　　東瀛女子對著苒然道:“我不是要逃，昨晚我見張回止的船要走，想前去製止，路行一半，卻被他們當做賊人給抓了。”

　　“包拯！”死人堆裡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包拯後背一涼，看向坑內。

　　“張將軍！”眾人齊聲驚呼。

　　死人坑裡的蛇群仍舊時隱時現，不過這裡更像是它們的老巢，死人堆裡的屍體顯然已經成為了它們安營扎寨的暖床，方才為首的紅頭蛇正盤在坑內一處，往外吐著瓷瓶，瓷瓶被放置在一具腐爛的屍首腹部內。

　　蛇群朝著洞邊眾人慢慢爬了過來。

　　螢雪把酒灑在了坑邊，又和展昭一起用火把引燃，這才形成了一方安全境地。

　　可當張回止的呼救聲傳來的時候，展昭飛身回來，救下的除了張回止，還有和張回止一同被埋在死人坑裡的完顏夏。

　　“爹爹，你沒事吧?你不是走了嗎?”小辣椒看到自己父親一身是傷，心瞬間揪了起來。

　　完顏夏拍了拍小辣椒的肩，搖了搖頭。

　　包拯和公孫策上前尋問事情經過。

　　原來，張回止在船上休息的時候，被人下了迷藥綁到了島上，繼而被丟到了坑裡。而完顏夏昨晚在準備走的時候，因為發現岸邊來了幾艘小船，便躲在樹林裡觀察動靜。

　　完顏夏發現來的人雖然蒙面，但是為首的人腰間有侍衛腰牌，他怕事情有變，便暗中查探，直到跟來了石陣，卻不想掉入死人坑，遇到了被弄昏丟過來的張回止。

　　二人遭遇蛇群襲擊，完顏夏救人不能，還被蛇咬傷，同那些屍體一般，紛紛成為了蛇群暖床。

　　苒然和公孫策在一邊為二人療傷。二人的傷口多是樹枝劃傷並無大礙， 只不過周身被蛇咬了不少口子，但問題也不大。

　　西夏兵頭和雲海堂堂主看到二人的狀況，走到了包拯面前。

　　“包大人，你看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張通的人跟我二人說，我們要的東西就在這裡，可是現在看來，有些奇怪啊！還有這個林芝，半死不活的，不知能否交予我二人審問審問?”

　　包拯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是以西夏名義上島的兵頭，一個是大遼暗探主事，他們身負密令上島肯定不是要個林芝這麽簡單。

　　但是這又何妨，包拯倒要看看，他們能玩出什麽把戲。“二位大人請便。”包拯抬手指了指林芝。

　　兵頭和堂主都愣了一下，想必也是沒料到包拯這麽好說話，二人清了清嗓子，眾目睽睽之下便開始了審問。

　　“林芝，你倒是說說，你和這兩個佔婆人，是何關系?”

　　林芝眼神空洞地看向二人，雙唇緊閉，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說是不說?你看看這坑裡的死人，你是否也想如他們一般?那好，我們先在你臉上劃拉幾下，給你提提神可好！”堂主的聲調像是從鼻子裡蹦出來的一般，尖銳中帶著不清不爽的嗡鳴聲。

　　“……”

　　石陣中央的死人坑內，那瓶被紅頭蛇放在腐爛屍體腹部的瓷瓶子，在日頭的照射下，正泛著黃藍色的微光，瓶裡的一條活幼蛇終於掙脫了瓶內藥材和乾屍的束縛，爬出了瓶口。

　　石陣外，密集的腳步聲出現在堂主細細的盤問聲之後，顯得沉重且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