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眾人向朱標告別,隨後才互相道別離開。朱標看著常美榮和朱允熾上車,藍玉帶著人馬護送:“殿下,要不要等你。”
“不用了,孤一會兒要去明商局。”
藍玉點點頭,帶著常美榮她們回去,朱標上去和常美榮說了幾句話,她才跟著藍玉回去。
朱標回到沐府。
考慮到沐英孩子小,朱標讓三寶回宮,把他那兩防風的馬車給沐英送來。
這馬車是國士院專門改造過的馬車,適應直道,僅此一輛。
朱標道:“沐英,孩子還小,你非要明日出發,真是太倔。”
“若是等到陛下定的八月,恐怕雲南又得亂了,殿下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以後來雲南。”
沐英沉默了片刻:“有一件事請殿下饒命。其實當初我知道沈小姐在雲南,那個孩子我也見過……我不想欺瞞殿下。”
“你現在才告訴我,要是早點告訴,我會打你板子。”朱標對他笑著說道:“我送你了把火銃,防身。”
沐英笑了笑,看著要離開的沈知否說道:“沈小姐,小蓮說讓你以後來雲南,我知道,她最親的人還是你。”
“好,那我先回去了。”沈知否說完便帶人離開。
等人走遠。朱標臉色變了變,咳嗽了兩聲說道:“她要是再不見了,我就去把你的國公府抄了。”
沐英笑笑:“怕她跑,為什麽殿下不娶她,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殿下在糾結什麽,小時候我們一起玩耍長大,但我覺得男子也該有情,既然對她有意,就該娶回家去。”
“嗯。”朱標點頭。
兩人說了關於雲南的現狀,以及那些土司,這大理段氏倒是來朝廷進貢臣服,但是朱標還是很不放心。
沈家。
沈知否坐在帳房:“沈管事,去把南京城總商號的婁帳明婁掌櫃請來。再去把典當行的周暢周掌櫃請過來,幫他們結清工錢,另給他們每人二百兩銀子。”
沈管事驚訝:“小姐,婁掌櫃和周掌櫃是我們十八位掌櫃裡最精通帳冊,做事不貪小利的人,為何要給他們結清工錢啊。”
“去請!”
“唉,是,小姐。”
許久後,沈府走出來兩個背著包袱的人,他們對著沈府鞠躬道謝後,向明商局走去。
朱標正在翻看帳簿,明商局局正進來稟報,說有兩個看了明商局的告示,過來謀差事。
“你們覺得人怎麽樣?”朱標頭也不抬說道。
局正豎起拇指:“他們兩個竟然通過了殿下設的考驗,正是我們要的人。”
“那就留下,你考察三個月後為他們編制官職,記下了?”
“是,微臣記下了。”
三寶站在旁邊看朱標做事,打著哈欠道:“海務局的事比明商局簡單多了。”
朱標搖搖頭,等大航海開始之後,海外事情,各鄰國出口進口的事情都會由海務局來。
江南的幾個大商家,送來的帳冊和商稅都是搞得亂七八糟,還得一點點去理。
去年修郵局和幼學中學收的錢還有一大半,各地幾乎是同時開始修建的。
忙到深夜,三寶耐心的整理著旁邊放的帳冊。笑著說白天自己回去宮時,太子妃細細詢問了他關於沈知否的事。
得虧他機靈,和玉兒圓滿的串通口供,隨後去給沐府送馬車時,沐將軍說請他有空去雲南。
朱標毛筆停在空中,看了眼外面:“什麽時候了?”
“殿下,醜時了,再過會兒就天亮了。”三寶回答。
“沐英酉時去雲南。”
三寶點頭:“是日入時分,現在去沐府嗎?”
“去另一個地方。”
朱標敲開沈家大門,輕車熟路的帶著三寶向沈知否的院子走去。
突然,他腳步頓住。
院子的石桌旁,一男一女正坐在小院的台階前面,小白手裡拿著話本,正津津有味的看著。旁邊的李長生笑的憨厚,輕輕的剝了果仁遞給她。
“呀,太子殿下。”小白悄聲又驚嚇的合上話本,立刻低頭行禮,把旁邊呆愣的李長生扯了下:“還不給太子殿下見禮。”
“你們半夜不睡覺在這裡作甚?她睡了?”朱標問道。
“睡了,今兒有些反常,我們就不敢去睡,哭了會兒才睡下。”小白手指揪著手指,掰來掰去,嘴巴動了動又閉上,嘴巴在動了動。
她此刻想給太子殿下一巴掌,但她又不敢,這會兒忍得只能自己掰自己手指玩。
朱標如釋負重的呼出一口氣,問道:“她為何哭?”
朱標奇怪,三寶也很詫異。沈小姐很少哭,在沐府不是挺高興的嗎,她這又是怎麽回事。
許久……
“為了那個夭折的孩子。”小白掙脫李長生,撅著嘴把話說了出來,似乎在埋怨李長生阻止她了。
其實他們一直都想對朱標大聲說一句,太子殿下,你挺不是人的。但他們還是不敢。
朱標坐在小白旁邊,眼神卻飄出很遠:“當年你被北元賊寇擄走,你那時很小,孤就連夜冒著雨把你送到了她那裡,後來她就一直照顧你,如今你再過一兩年,便該成家了,可是後來……”
原本想拋磚引玉,朱標說了前半句後示意她說,誰知小白這家夥就是不上套,後面的話也不說。
朱標歎了口氣:“問她去雲南都發生了什麽,她不說。問你,你如今也不說,看來她是為了其他的男子,才跑去雲南的,肯定是這樣。”
“才不是呢,姐姐沒有。”小白脫口而出。急得李長生想要阻止她時,已經來不及了。
薑還是老的辣,朱標連哄帶騙加激將法,小白就開始招供了。
“我們走了很久才到雲南,當時西南兵亂,姐姐就帶著我,臉上塗滿了泥巴,扮做乞丐。
帶的盤纏有,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買不到東西吃,我們就忍饑挨餓著趕路。不敢走官道,怕被太子殿下的人發現。再山裡遇到危險,要不是長生所救,我們早就沒命了。”
朱標說道:“是她不辭而別,不吭不響。”
聽到這話,小白鼓著嘴看了眼身邊的朱標,雖然當初自己是他救的,可太子說這話真的是很欠揍。
“女子一生中,誰不想求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姐姐那麽漂亮聰明,多少公子書生對她示好,都被她拒絕。
如果沒遇上太子殿下,她肯定不會過的這麽辛苦,如果不是殿下大婚,她傷心難過。那她會嫁個如意郎君,會等來自己一生中。
她會有穿鳳冠霞帔的機會,也不用整日窩在這明商局中難過。”
朱標聽到這話,心有些疼,但他還是平靜的問道:“那個孩子呢?”
小白知道自己說了很多,也不差這一件事,繼續說道:“是個很英俊的小公子,他像殿下又像姐姐,都已經會笑了,可是他只是染了風寒,就那麽沒有了。”
小白說著抽泣起來。
李長生拍了拍小白,眼睛看向朱標道:“當初救下她們時,小姐已經有了身孕。我以為她們是遇到強盜,可後來才知道是遇到了負心人。”
“大膽。”三寶壓低聲音道。
“那時我又不知道……”李長生說著那些事情:“我請大夫來時,孩子已經沒有了呼吸…………沈小姐就那樣抱著他坐了很久很久,有一段時間,她根本睡不著,每次都在哭,是小白陪著。
回到京城,我舉刀對著殿下你時,她卻說不要讓我傷了殿下。”
李長生說到這裡,垂下頭:“那時我就知道,突然來雲南的陌生人是朝廷的人馬。而殿下的火銃明明要比我的刀快特別多。她卻怕我傷了殿下。
不用問我為什麽知道,因為我見過沈小姐隨身帶的玉佩和火銃,見識過威力。”
朱標看了眼夜空:“明商局的規製就是按著宮裡的布局,這難道對她還不好嗎?”
“殿下,姐姐從來不說,也不會去問,她怕你為難。可殿下是想起來,才來這裡。”
聽完這些話,三寶這會兒也不站隊朱標了,而是低下頭去。
朱標示意他們都去睡,他輕輕的走到後院,推開門。月光從窗戶灑進,屋子照的很亮堂。
看她雙眼紅腫,朱標想到自己以前見她時,她拿著帳簿,說話間都是神采飛揚,平日裡是她掩藏難過掩藏的太好。
幫她蓋被子時,卻發現她的手裡攥著一雙小虎頭鞋,很小很小。朱標費了大力氣才拿下來。
卻把她驚醒了。
“誰!”
“是我,不要怕。”
她緊繃的身子突然軟下來。
“聽說長江邊的野花開了。明日送沐英去了雲南,帶你去看。”朱標抱著她,聲音鄭重道。
日入時分,看著沐英攜家帶口的離開,朱標站了很久,才轉身。
江邊黃昏後,微風不燥,江風習習,城外江邊的野花開的燦爛,三寶帶著錦衣衛站在遠處。
看她蹲在花叢,朱標看向她忽然說道:“如果你願意,孤可以保護你一輩子的,你願意嗎?”
沈知否怔了怔,臉上瞬間迷茫了起來,喃喃道:“殿下,你,你說什麽?”
朱標走過去,看著她眼睛:“我娶你啊。”
這一刻,沈知否低下頭去,不敢和朱標對視,她搖頭道:“那樣太子妃會埋怨殿下的。”
朱標問道:“你覺得,我會怕這些嗎?
我不能選擇娶誰,但可以選擇對誰好。其實我讓他們找你,就想等這些事過去,再告訴你的。”
“我答應過祖母……不能。”
“那是以前,現在孤有這個能力保護你。”
“我是平民女子。”
“我也是,我爹沒打天下時,我也是農民朱重八的兒子。”朱標笑著說。
“別亂說。要是被陛下知道,就不好了。”
“我爹,他挺喜歡種田做百姓的。”
沈知否緩緩抬起頭,如果朱標不喜歡她的話,又怎麽會千裡迢迢從雲南尋她回來。
她忽然說道到:“那你,再問一遍剛才的問題。”
“問什麽?”朱標故意笑道。
“殿下,你故意的。”沈知否轉過頭, 沿著小道向前走。
朱標正色,喊道:“你願意讓孤護你一輩子嗎,我娶你啊。”
沈知否站定,轉過頭來,望著朱標的眼睛,說道:“我願意。”
下一刻,一道微風撲面而來,朱標將她撲倒在花叢中。
沈知否看著他,有些意外的說道:“我以為,這輩子再也不能穿鳳冠霞帔。所以,我也做好了不嫁的打算。”
朱標看著她好看的眉眼,精致的五官,說道:“杜東庭這個厭惡女子的人都說你生的聰明好看。”
“只是因為好看嗎?”
“也挺能乾的。”
朱標用手指量著她的身段,與她十指相握,歉意道:“知否,久等了。”
“我願意等,多久都可以等。”
“這次不用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