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兩百多年過去了,村莊依舊還是那個小村莊。經過兩百多年時光的洗禮,她變得清秀俊朗了許多:整齊大方的院落,前有翠綠的池塘,後有四季常青的小竹林,南北更有梅菊環繞。就這麽個小村莊,兩百多年來文出秀才武出舉人,雖不能揚名天下,卻都德行良好,受人尊敬。這一世,更是讀書、習武、種地、經商一樣都沒有落下。
那一日,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天,村後的竹子被厚厚的積雪壓得抬不起頭來,加之北風肆虐,不時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響;屋頂、牆頭上全是厚厚的積雪,仿佛要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將這一切吞噬一般。
晚飯之後,各屋照例點上燈,兒媳帶著孩子各自回屋,男主人帶著三個兒子去打掃後村的酒坊,好為來年早些開業做準備。
“插好門,你在家守著,我們很快就回來。”老爺子吩咐道。
“好,下雪路滑,走慢點!”老太太應道。
不一會兒,爺兒四個便戴著鬥笠消失在風雪夜色之中。老太太插好大門,轉身回屋,對著祖宗排位念念有詞,祈求來年順遂。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老太太忽然聽到門外有動靜,想著老頭兒子也不會這麽快回來,便提著馬燈想去看看。
“你們回來了?”她試探地問,門外沒有回應,只有北風的呼嘯聲。
老太太提燈正要轉身,這時聽到推門的聲音,她聽得真切,絕對不是風聲,頓時她感覺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她微微停頓了一會兒,抄起了門後角落裡的鐵鍬,鼓起勇氣慢慢的打開門……門剛剛拉開一條縫,也許是太緊張沒抓住,大門被一陣大風吹開,門外沒有人!老太太舉起昏暗的馬燈,只見不遠處風雪中,夜幕裡傳來兩道幽藍的光!
“是狼!”她頓時嚇得倒退了兩步,感覺渾身的每個毛孔都炸開了!昏暗的燈光下,一隻灰色的大狼立於風雪之中,灰色的毛發經過風雪的吹拂根根直立一般!老太太頓了頓神,想起祖上“豺狼入室,大禍將至”的傳言。她想抽身返回,那大狼卻步步逼近!那狼沒張嘴也沒呲牙,只是步步向前,離老太太的距離在一米之內!就這樣,老太太被逼過門道,退到院子裡。那大狼每一步都抬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殺氣騰騰!
老太太沉靜了片刻,她怕三個懷孕在身的兒媳婦受到驚嚇,緊握著鐵鍬僵持著。
“豺兮,您若是餓了,我就去給您弄點吃的;您若是有事,就點頭告知吧!”老太太默默地念道。那狼未動,也沒再繼續向前,靜靜地立在那裡,天神一般。老太太用顫抖的手回廚房抓了一碗肉,然後用鐵鍬推到狼的面前。狼聞了聞,佇立未動。老太太與狼對視,汗水已經濕透了棉襖。良久,狼突然轉身,走出門外。
“嗷……嗚……”那狼對天長嘯,然後消失在無邊的雪夜之中……
老太太心裡一夜忐忑,也沒敢說。次日清晨,風雪已停,老太太開門,狼痕已被雪覆蓋,但只見門上留了三道深深的爪痕!
當年,老太太的三個兒子相繼離世。辦完後事,一番糾結之後,老兩口將家裡絕大部分家產變現,一分為三,讓三個兒媳各自回娘家,老兩口怕睹物思人,便搬到東邊的村子去住,離世之前沒再回來……
那一年,是清光緒三十三年,公元一九零七年,而那位老太太,正是我的天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