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想到的是,明明空著手的女仆,不知道怎麽的,雙手上忽然多了一條黑色的鐵鏈,橫檔在前。
這條鐵鏈由許多酒杯口大小的黑色金屬環一環扣一環組成。他這一刀捅過去,剛好捅進一個環孔裡。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神醫家的女仆根本就沒動,但鐵環卻自己偏轉了。
他匕首的刺向往上偏轉還不打緊,自己這一刺用力過猛,根本收不住,兩隻手腕也在意料之外猛地向上偏折。
女仆右手松開。明明只是一條鐵鏈,要兩頭拉著才能橫過來吧?它卻像一把劍一樣硬生生地橫著?
馮四還沒有看清,女仆空出來的右手已經猛然一記手刀,正砸在了他往上偏折,收不住的一雙手腕上。
只聽哢嚓一聲,他雙腕關節一齊脫位。劇痛如同閃電般傳來,讓他倒在地上翻滾慘叫不已。
他還沒翻滾多久,脖子已經被那條鐵鏈給環住,然後吊了起來。
“那張通緝令的事,你除了自己知道之外,還告訴了誰?”
馮四還在繼續慘叫,根本沒有回答。但一秒鍾之後他就後悔了。因為這條鐵鏈正以不可思議的力量收緊。
“求求您饒了我吧!”
他再也沒有力氣掙扎,只能用嘶啞的喉嚨有氣無力地發出求饒的聲音。
神醫家的女仆依然陰沉,語氣上卻松了一點兒。
“你乖乖說出來,我不殺你,還把你治好。”
“我說。
“通緝令是我在縣城當差的表哥給我的。
“當時我和他說,有個神醫能包治百病,他就給我看了這張紙。
“我雖然認出了神醫大人,但我沒舉報他!
“我就是想找神醫借點錢。”
“真的?”
“真的。”
“好。”
小落點了點頭。就在她點頭的同時,馮四聽到一陣陣金屬彈開的脆響。
他脖子上的那些構成鐵鏈的鐵環竟然一個個都自己彈開一個缺口,然後分離開了。
但緊接著一連串噌噌噌的聲音,每個鐵環上都彈出了四片鋒利如同剃刀般的利刃。
嗡……
所有的鐵環都在猛然間旋轉了起來。他的脖子立刻像丟進絞肉機裡的肉一樣變成了肉糜。
幾百步開外,何馬背著沉重的行李,好不容易趕了上來。
他明明讓小落不要帶太多東西。但女人就是這樣,舍不得的家當實在太多了。
換洗衣物一大筐也就罷了,連鍋碗盆杓都帶上了。
“這麽重的鐵鍋帶上幹嘛?”
“大人,您怕是不知道吧?在南疆鐵鍋可是稀罕貨,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的!到時候我用什麽給您燉湯呢?”
青芒的南疆不比中土,很多村落是隻吃燒烤的,根本沒有煮和燉一說。
“那帶帳篷做什麽用?”
“你不是說要走很遠嗎?如果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我們就可能要野營。”
“那這個吊床和小折凳?”
“嗯,不是說了野營麽。”
“野營也不用帶上睡衣吧?”
“沒有睡衣怎麽睡覺呢?”
“……”
本來行李是小落要扛的。但孟飛覺得自己是男人,作為來自男女平等時代的青年,東西必須得他來背。
他要讓小落快點走,到前面去截住馮四。馮四是必須死的,錢也必須拿回來。只是不能死在自己家。
但去哪裡找他呢?
孟飛本想去村子裡問問,一路離開的時候,在羊腸小路上碰到了好幾個熟人。
他都問了一下,竟然沒有一個人碰到馮四。
他就立刻想到,這家夥拿了錢,不敢走正路,肯定是走密林了。
這一帶的密林簡直是廣袤無邊,去哪裡找他?
一般人走進去肯定會迷路。但懂的人都知道,先找到溪流,然後順著溪流走,十多裡,就可以看到村落了。
所以孟飛扛著東西在後面,讓小落順著溪流先追了上去。
等他到的時候,馮四已經身首異處,死不瞑目了。
“銀票給你。還有,他身上的通緝令。”
小落乖巧地交了差,兩張紙都帶著血。但還算是完好無損。
“他說通緝令是他在縣城的表哥那裡看到的,沒有把你的事告訴過別人。”
“縣城啊?他們都貼到縣城裡來了?”
離這裡最近的縣城是樅縣,但即便是最近,其實也隔了兩百多裡。
但通緝令既然都發到了南疆,說明松都的人已經注意到他的大致去向了。這可正是煩人的事。
看來這次得跑更遠一點了。
這一段經歷對孟飛來說,就是一段千年之前的過場劇情。
馮四顯然是推動劇情的關鍵人物。他促使了何馬離開他居住已久的叢林裡的竹屋。
如果不是這樣,何馬不可能在五天之後見證了饕餮的誕生。
但何馬究竟往哪裡走了,最終又在哪裡碰到饕餮誕生呢?
孟飛不用費勁去猜測何馬是如何思考的。因為他現在就是何馬。
他只需要盡量不摻雜千年之後的記憶,充分代入那個千年之前的原始的自己,就會自然而然地推動這段劇情。
所以下面用何馬來稱呼我們的主角。
何馬和小落一起刨了一個坑,把馮四埋了,埋了之後上面還蓋上了厚厚的荊棘和草。
當他們爬上山崗,繼續往西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天空一片金黃。
叢林就像一床厚重的綠色毛毯,一直綿延到和橙色天空融合一起的模糊的地平線處。
“我們去哪裡?”
小落不用背東西,身手又靈活,在叢林裡蹦蹦跳跳,就像一頭輕巧的小鹿。
何馬扛著幾十斤的行李,艱難地跟著跋山涉水。
“去榕縣吧。”
榕縣雖然和樅縣是相鄰的,但是這樣走過去足足三百多裡。
好在何馬從不擔心路途遙遠。他的生活就是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就當是遊山玩水就可以了。
“為什麽我們去榕縣呢?”
“聽說最近有蠻族入侵,榕縣死了很多很多人。”
“哦,我知道啦。”
小落跳上一根臥倒在地上,長滿了蘑菇的死樹上,一邊展開雙手維持平衡,一邊小心地往前走著貓步。
“你是想去救那些受傷的人。”
“不是。”
何馬搖了搖頭。
他又不是真的大夫,才不會趕去救人。何況那是屠城,榕縣的人已經死光了,沒人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