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選了條稍微不是那麽陡的坡下去,薛冬青在這點上沒騙人,溝下面確實很深,從上面看也就百米左右,那是因為被大片的植被擋住了,此時我們順著繩子至少已經下滑了將近兩百米。
過了兩壁密密麻麻的植被,溫度一下就降了下來。越下降光亮越小,大片的植被把整條溝蓋得嚴嚴實實,偶爾有些陽光從樹冠縫隙裡照下來,抬頭看影影綽綽的,想必有幽閉恐懼症的人是很難在這種狀況下生存的。
一落到地上我就皺了皺眉,腳下很軟,看起來溝底平時是有上游水流經的,再加上層疊的植被覆蓋見不到陽光,就造成沉積出了大量淤泥。
這條山溝如此之深可能也和這些流水有關,這裡應該是個斷層,典型的河流峽谷地貌,經過千百年的下切侵蝕,必定會越來越深。
薛冬青最後一個下來,他臉色很不好,我拍了拍他,讓他跟緊點沒事的。
光線不好,大頭在前面開了礦燈。不得不說溝底路很難走,不僅有淤泥,泥裡還有很多枯枝爛葉,我們在行進的過程中還發現了腐爛的動物屍體,隨著行走攪動出一股難聞的氣味,我們擔心有毒,就套上了防毒面具。
走著走著,我感到一絲異樣,這底下實在是太安靜了,死一般的寂靜,大頭也感覺到了,奇怪道:“怎連個鳥兒叫聲都沒有呢?”
薛冬青有些畏首畏尾,緊張得說:“我說了這下面有巴神,麽撒東西敢進來。”
“小子,你再蠱惑軍心,可就給你拖出去問斬了,要是真有巴神,你就讓他出來給小爺我瞅瞅,看我不抽丫……哎呦”大頭說著好像踩到了什麽,他用腳蹚了蹚,看了眼我們:“有東西。”
小何問:“是不是碎石。”
大頭邊帶上手套,邊說“感覺有棱有角的。”說完就探下身子去摸索,沒多大功夫撈出一塊碎片,從形狀上看竟是個陶碗。我們對視一眼,有人工活動的痕跡,就意味著很久之前有人在這裡生活過。
有了經驗,我們都開始蹚著走,之後又發現了不少的陶質碎片,薛冬青也覺得新奇,沒有那麽恐懼了,畢竟有人活動,就代表著那個巴神的傳說可能是子虛烏有。
知道了這些碎陶我們也就不再撈了,畢竟趕路要緊,可是沒過多久,大頭又開始在那摸索起來,我對他說:“別找了,不會有寶貝的,這些陶片也不值錢。”
大頭嘖嘖兩聲,對我道:“這個東西有點大啊,你來摸摸,不像陶片,好像是個大花瓶。”
我懷疑的看過去,心想怎麽可能會有保存完整的陶器留下來。隨即走過去摸了摸,驚訝的發現的確如大頭所說,是個很大也很完整的家夥,很有質感,略硬,至少要有一米多,我倆決定抬出來看看,就一人頭一人尾合力把那東西挖了出來。
抬出泥巴的瞬間,我倒吸了口冷氣,一撒手把那東西扔了下去。
大頭也臉色難看,被我們抬上來的竟是一具人的屍體,屍體外麵包裹了一層白色的物質,導致他沒有腐爛,我們剛剛摸到的就是那層稍微有些透明的殼。
大頭呸了一口,“真他奶奶的不吉利。”
薛冬青這時“啊”了一聲,滿臉恐懼的指著那具屍體,“這……這……這就是我們村那個人,他怎麽又回來了,巴神,一定是巴神給他抓回來了。”
“你好好看看,確定是他嗎?”我讓他冷靜點,看清楚。他又忍著看了一眼,滿臉驚恐“是是是,
他回村後就說巴神溝不吉利,還大病了一場,那之後沒幾天人就不見了,村裡人說沾上巴神溝都會發生不祥。” 小何用匕首把屍體外邊的白殼剖開,我心裡咯噔一聲,裡面的人正如薛冬青形容那樣,眼耳口鼻都被一種黃色的泥狀物質堵住了,而且這人死相很難看,臨死前一定經歷了某些痛苦的過程。
大頭咂咂嘴,“還真是邪門。”
我揉揉眉心,這人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如果不是他自己回來的,就是被什麽東西帶回來的,前者可能性不大,難不成還真有什麽巴神?我環顧四周,滕樹參差不齊,在礦燈燈光下展現出一片妖異的怪影。
我說:“我有些心神不寧,咱們先溜吧。”
發生這事後,大家都變得心事重重,誰也不說話的悶頭趕路。就這樣大家氣氛沉悶的走了三個多小時,直到眾人都累得不行,我們才找了一塊相對乾爽的突石上落腳。
樹冠細縫裡灑落的已經變成了陰涼月光,我看表已經21點多了,今晚看來是不能再繼續趕路了,大頭也提議先在這露營一晚,如果繼續走下去,真有什麽事發生的話,連應對緊急情況的體力都沒有。
突石不大,正夠扎帳篷,接著大夥又隨便吃了點乾糧。我看薛冬青蔫了吧唧的就讓他先去睡,他體力不比我們,而且還受到了驚嚇,如果生病就麻煩了。大頭說小何也去睡吧,後半夜你倆替我倆,他猶豫了一下,說要不他守整夜吧,擔心晚上有異狀,他底子好熬幾天沒事。我說不行,如果那個巴神真來了,還要靠你對付呢,保持戰鬥力。
小何進去後,大頭把風燈掏出來取暖。我看他這半程路話不怎麽多,就問他是不是有啥心事,隨便一個傳說就給你嚇著了。他搖搖頭對我說:“我是有點想不明白,你是大學生給我分析一下,溝底那些鳥的屍體都是哪來的呢。”
我哦了一聲,原來他是被這個困擾了一下午,哈哈一笑道:“其實原因有很多,世界上有些森林被稱為‘Bird'sFall’,翻譯過來就是‘鳥墜’,就是說有些林子鳥飛進去就會莫名的墜落。我們現在這條山溝有可能也是一種‘鳥墜’,山溝附近有可能有地下鎳礦,造成了磁場紊亂,而大部分遷途的鳥它們就是靠磁場去分辨方向的,這也就造成了很多飛鳥在咱們頭頂迷失方向,飛來飛去找不到方向,最終就會降落下來。”
經我這麽一說大頭豁然開朗,拍腿道:“還是你他娘的有文化,對了,那你再說說咱們見著的那個被堵了七孔的屍體是怎回事。”
我苦笑道:“你當我是神算子啊,鬼知道那個家夥怎麽在那,如果按照薛冬青那小子所說,那個人出現在這裡就太蹊蹺了,總不能說是他自己夢遊的時候回來的吧。”
我掏出手機擺弄一下,發現到這裡已經沒有信號了,看來漢生確實是跟著那幫人進來了,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找到墓穴入口了。
我倆又胡謅了會,大頭有些發困,靠在那打盹,我掏出二爺留下的手劄打算研究一下,突然一絲微弱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如果是平常肯定就被我忽略過去了,不過今晚神經一直緊繃著,才被我捕捉到。
我放下手劄,掏出手電向溝裡照了照,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可是當我放下手電沒多久那個聲音又響了一次,這一次我確定聽到了,有點像什麽東西刮過葉子的。我不甘心的又用手電照了照,特別是我們附近的幾棵樹,依舊沒有什麽發現。
這就奇怪了。我心裡琢磨,難不成真是我草木皆兵產生幻覺了,不可能啊。我下意識用手電照向對面崖壁,距離有點遠,我看到一些特別的東西掛在上面,我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麽,就把手電光束調到聚光模式,換個角度照過去,看清楚的一刹那,我頭皮翁的一下炸起來,全身都軟了,我趕緊拍了拍大頭讓他看。
他還有些迷糊,揉眼看了好一會,我明顯聽到他在我身旁抽的一口冷氣。
“這……這是”
我艱難的呼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對,都是那種屍體。”
我現在很難用語言來形容所見情景,只能說在對面岩壁上大大小小“長了”數百具我們今天見到的那種屍體。之所以用“長”,是因為我此刻已經完全喪失了判斷能力,肉眼所見,便是那些屍體下半身鑲嵌在山壁上,上半身裹著白殼,直挺挺的俯視著我們。
上百具詭異的屍體對著你,這種感覺無法描述,全身心的不自在,如墜冰窟。
大頭咽了口唾沫,“怎麽會他娘的這麽多。”
“看起來都是很古老的屍體了,那時候很多家族為了躲避戰亂都會進山隱居,他們可能就是那些進山躲禍的人遭了秧,所以這裡才越傳越玄乎。”
“你確定?”
我搖搖頭,“我也不確定。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我轉頭看向他,說:“這麽大批人如果不是來居住的,以這種聚集性來看,那就絕對是某項工程……戰國墓!”
“對對對”大頭恍然大悟,他說:“這個理由靠譜,就是不知道這些人和那小鬼口中的巴神有什麽關系。”
我看他有些躍躍欲試,就警告他:“你可別胡來,那些屍體看著就詭異,很可能涉及到某種咒術,退一萬步說有屍毒也說不定,這個時候你可別裹亂,老實待著。”
他抻脖和我說:“我你還信不過,我有分寸,不會去的不會去的。”
我陪他又胡亂猜了會,期間倆人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時不時的瞥向對面山壁。這種感覺很恐怖,雖然知道那些人都已經是屍體了,可是還是覺得後背毛毛的,有些心神不寧。
還沒到換班我就有些困了,聊著聊著開始迷糊起來,恍惚間大頭拍了拍我,我這時特別不想睜開眼,還是勉強的坐起來看了眼表,睡了不到一個小時,我問他幹什麽,誰知他沒回頭的對我說:“有古怪,對面崖壁的那些人在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