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蘇樂還想打聽更多的事情，但薑如松已經沒了談興，急著回屋記錄下今天的心得。

　　少年望著他的背影微微搖頭:“此人古道熱腸，性情溫和沉穩，實在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可惜儒家的書沒看懂，反倒變得有些迂。”

　　他在心裡冷笑道:“小俠任氣，大俠謀國，除此之外的話不過是自欺欺人，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蘇樂回到房間裡，盤膝坐下，放空心神。

　　修煉紫陽真經聚氣的方法並不繁瑣，只需在識海中觀想一輪金烏，以霞光映照已身即可，此時真氣就自然匯聚。

　　但此法對意識掌控要求極高，金烏、紫霞、已身，既是獨立之物，又不分彼此，期間稍有不協，立刻便會被退出觀想的狀態。

　　即使以蘇樂的天賦，也經歷了數次失敗後方才逐漸掌握。

　　小半個時辰後，他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睜開雙眼。

　　他眼裡微帶喜色，紫陽真氣不愧是靈霄派提供的秘法，聚氣速度比他想像中還要快，幾日下來，自己的氣海已經隱隱有了“充實”的感覺。

　　稍微休息了一會，他又將心神沉入識海，這次卻不是為了聚氣。

　　宛如呼吸一般自然，他的意識輕松地進入到那個灰蒙蒙的空間內。

　　少年看了透明人影一眼，果然他正在觀想紫陽真氣，采用方法比自己剛才所用的還要精妙，效率也更高一些。

　　蘇樂仔細地對比兩種方法，分析其中優劣得失。

　　雖然人影演繹的似乎是最優解，但他從來都沒有打算無腦照搬。

　　因為修煉不僅僅只是為了積蓄真氣，同時也是對功法進行解析、掌控和改進的過程。

　　如果單單為了變強就放棄了對武學的研究，那麽他在事實上也不過是部複讀機而已。

　　更何況，這空間和人影都來得蹊蹺，雖然自己似乎可以隨意控制，但誰又能保證它們一直都在，永遠不會消失呢?

　　當然，因噎廢食更不可取，利用這人影能夠演繹功法的特性，他完全可以反覆試驗，去蕪存菁，掌握最適合自已的修煉方法。

　　適合自己的，才真正是最好的。

　　他看向人影下腹處的氣海穴，那裡已經被絲絲縷縷的白氣填充大半，照現在的速度，很快就會盈滿。

　　讓他微覺遺憾的是，沒有找到太虛正氣功的後繼功法，雖然紫陽真氣比之毫不遜色，但自己最初感氣時與這部功法頗有淵源，若能得到全本，必定能從中大受啟發。

　　段老說過此功法是儒家所創，看來以後還得從這個方向著手找尋。

　　如此又過了幾天，直到第九日上午，當蘇樂再次往氣海“裝填”真氣時，終於感到了一股阻力。

　　這力量開始時十分微弱，但隨著他堅持輸送真氣，很快便成倍增大起來，不但讓他很難繼續往穴竅裡蓄氣，就連已經積攢起來的真氣，都出現了向外溢出的跡象。

　　這種情況秘籍裡早有說明，解決的辦法也很粗暴直接，每次聚氣時強行將真氣逼入氣海穴裡，然後立即封閉穴竅，以減少真氣散失。

　　而空間人影的方法則更加激烈一些，封閉的同時還要再進行“壓縮”，為下次聚氣留出空間。

　　其實不管哪種法子，都離不開一個“屏”字，讓人十分煎熬，這種感覺和內急卻又找不到茅廁極為相似。

　　到第十日清晨，蘇樂發現昨日辛苦壓縮的那部分真氣已經散去近半，而穴竅隻被撐大了不到兩成。

　　他鬱悶地走出屋子去吃早飯，看見范甑正坐在桌子旁邊，一副便秘的樣子。

　　“唉，小爺現在總算明白段老頭為什麽用那種表情看著我們了。”

　　胖子長籲短歎，一想到還要再“憋”幾天，情緒便有些崩潰。

　　連濃稠的小米粥和兩面煎得金黃的饅頭片都沒有哪麽香了。

　　他向蘇樂問道:“你也滿了吧?”

　　“嗯。”

　　“要不我們想辦法早點築基算了，也不差這點，以後又不是不能擴大丹田了。”

　　“不可！”

　　薑如松急忙勸阻道:“聚氣入竅其實不難，資質上佳者在十日左右都能蓄滿，難的是如何壓進去更多的真氣，這和天賦無關，考驗的就是忍耐和韌性！”

　　范甑無所謂地說:“我又不是不壓縮，足夠開辟氣海就行了，早點築基不是更好?”

　　薑如松搖頭道:“門派之所以限定十五日，就是希望你們能打牢根基，雖然作用的確有限，但有的時候哪怕隻多一分真氣，也能救命。”

　　“唉～”

　　胖子聽後糾結半天，長歎一口氣，怏怏回屋。

　　他破天荒地在碗底剩了口粥沒喝完。

　　蘇樂看了看四周，問道:“怎麽不見薩十三。”

　　薑敏氣鼓鼓地道:“還不是因為你上次說不能讓它吃太飽，結果把附近幾戶鄰居家養的雞都逮光了，害我總去賠禮。”

　　蘇樂詫異道:“這家夥還會偷雞?”

　　“不光偷雞，還上樹抓鳥，搗燕子窩，簡直壞透了！”

　　她正說著，院牆上就冒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緊接著薩十三一縱身跳進院內，大模大樣地走到石桌邊，嘴裡還叼著根粗麻繩。

　　“你去哪裡……我靠這是長蟲！”

　　蘇樂眼尖，一眼看出這花花綠綠的麻繩竟然是條烙鐵頭。

　　“啊！”

　　薑敏的尖叫聲可裂金石，兩腿一蹬向後躍出數尺，轉身直接躲進了廚房。

　　這……

　　蘇樂訕笑道:“好一記平沙落雁……”

　　薑如松看著畢畢剝剝啃得正歡的薩十三，無奈地說:“要不還是給它吃飽吧，不然這麽跑出去，遲早闖禍。”

　　兩個人同時長歎一聲:“唉……”

　　蘇樂回到屋內，並沒有急著聚氣，而是坐在床邊陷入沉思，築基最難之處便在於壓縮真氣，但穴竅內外存在壓差，無論如何努力，效果都不會太好。

　　粗略估計，就算自己能夠“憋”到最後一天，也只能讓穴竅內的真氣多出個七、八成，雖然築基不成問題，但也不算特別出彩。

　　輸在起跑線上可不甘心，得想個什麽法子才行。

　　少年緊鎖眉頭，在以往的記憶裡尋找靈感，否定掉大量不靠譜的想法後，漸漸找到些頭緒。

　　他放松心神，在識海裡進行觀想，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並非金烏當空，而是一輪紫日西墜，漸漸沉入大海中。

　　吞掉紫日後，海水並未靜止，反而不停旋轉，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將天空中的霞光一並吸入海底。

　　漸漸地，蘇樂感到穴竅內的真氣有些躁動，竟然真的緩緩轉動起來。

　　他心中一喜:“有戲！”

　　這個想法剛剛產生，他便從入靜的狀態中退了出來，試驗也立刻終止。

　　不過蘇樂絲毫沒有感到沮喪，反而面帶興奮之色。

　　看來這個想法確實可行，雖然實施難度很大，但自己可以在人影身上反覆試驗，熟悉控制真氣旋轉的方法。

　　兩天以後，蘇樂盤膝而坐，臉色沉靜，無悲無喜。

　　在他的氣海，真氣沿著逆時針方向不停轉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氣旋。

　　氣旋中心處近乎靜止，而外圍卻轉動得很快，產生出一股吸力，將四周一縷縷逸散的真氣又拉了回來。

　　隨著真氣增多，氣旋也變得越來越大，甚至開始主動吸納起穴竅外面的真氣。

　　蘇樂緩緩睜開雙眼，揉了揉額頭，臉上露出笑容。

　　雖然讓真氣旋轉十分困難，但在空間裡進行過多次嘗試後，他終於成功地掌握了這個方法，效果比他預計的還要好出數倍。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代價的，由此帶來的副作用就是無法避免的頭痛。

　　現在反而是聚氣拖了後腿，盡管他每天都留出近半的時間進行觀想，但新生成的真氣一出來就被吸入穴竅，遠遠跟不上吸納的速度。

　　大量的氣血被轉化為真氣，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終於感到了吃不消。

　　第十三日晚飯後，蘇樂看了看胖子，發現他臉色依舊紅潤，絲毫沒有消瘦的跡象。

　　“這家夥也不知道往肚子裡塞了多少好東西，真是糟蹋了。”

　　他酸溜溜地想。

　　正當他想要起身回屋時，薑敏端過來一杯濃稠的茶湯。

　　“蘇大哥，快趁熱把它喝了。”

　　蘇樂接過來啜了一口，一股腥膻的味道充滿了口腔。

　　“這是什麽茶?”

　　他皺著眉問道。

　　“補氣血的好東西，你快喝吧。”

　　蘇樂捏著鼻子一飲而盡，咂咂嘴道:“好腥的茶湯，比藥還難喝。”

　　薑敏撅起小嘴道:“什麽茶湯，這是熬的參芩湯！還特地加了一丸氣血丹，我哥都沒舍得吃。”

　　“氣血丹?”

　　蘇樂第一次聽說這種丹藥的名字。

　　范甑在一旁解釋道:“就是用虎豹等猛獸骨髓作主材，煉製出來的丹藥，吃了大補氣血。”

　　蘇樂疑惑道:“用虎豹骨髓煉製的，難道不是還丹麽?”

　　胖子哈哈大笑:“你還想要吃還丹?那樣珍貴的東西，怕是整個靈霄派都沒幾粒，你從哪裡聽來的?”

　　他轉頭看向薑敏:“我說薑小妹，這湯怎麽就沒有俺的份呢?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薑敏啐道:“就你話多，等著！”

　　她轉身去了廚房，不一會端出一大碗碧綠的茶水，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喏，你的！就怕你不敢喝！”

　　范甑看著這茶，鼻子眉毛都皺到了一起:“這是什麽玩意，怎麽和他的不一樣?”

　　薑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怎麽，虧你家裡還是開藥鋪的，就認不出來?”

　　胖子苦著臉道:“你都熬成了水，讓我怎麽辨識?”

　　薑敏掰著手指數道:“火麻仁、大黃、黃連、龍膽草、苦參、巴豆……”

　　胖子大驚:“你……你這是要拉死我?”

　　薑敏冷笑道:“我看你整天憋得嘴臭，乾脆幫你開幾味藥，保證清熱去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