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前院裡，少年坐在棋盤前看的入神，棋盤上，依舊如昨夜那般，絲毫未動。

　　微風拂過，徐三生打了個冷顫，不知時已經到了上午，一夜未睡，似乎是有些乏了，揉了揉眼睛，再抬頭時卻覺得有些刺眼。

　　定了定神，繼續待下去也不是辦法，索性收拾收拾，早先離開。

　　再看一眼棋盤上的擺放，連同桌椅一起收了起來。

　　拿起被丟在一旁的黑木疙瘩串，剛準備套在手腕上，想了想，塞進了懷裡。

　　回到屋裡，將所有的東西卸下，一會兒的功夫，十余個小木盒被塞進了包袱裡，興許是棱棱角角的硌人，又墊了幾件衣裳。

　　藍花的綢緞包袱，土是土了些，但綁在身上卻是出奇的安心。

　　沒有多做留戀，握著竹杖，出門朝東邊去了。

　　街上不如往日那般喧嘩，卻也有不少人來往。

　　茶樓下，女子望著街口，神色平靜，雪白的衣袍便如姑娘人一樣，潔淨，端莊。一雙清澈明亮的雙眸，細柔的青絲，也如姑娘一樣，讓心看著舒服，心裡安詳。

　　看著街口走來的少年，微微抿起嘴角，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異樣的神采。

　　那少年的裝束看起來卻是好笑了些。

　　“三生同學，這幅打扮，是要去哪呀?”

　　一道柔和平靜的聲音傳到耳邊，徐三生停下腳步，思索一番，面向那女子，淡淡笑道:“同學的人，大多已經離開，謀前程去了，我也是後知後覺，這會兒，也準備出去晃晃。這不成想，趕了些巧，碰到了薑小姐。”

　　薑善莞爾一笑，她又如何不知出山的路在哪邊，只是沒想到，眼前的主，比她還要含蓄，“既然尋了巧，卻不如去上面品品茶，這些年的同學情分，也好當為你踐行。”

　　徐三生會意點頭，本是不想在鎮子裡多有逗留，但卻不知出於何種緣由，冥冥中總覺得需要見一面。本是想繞繞路，碰碰運氣，卻不想是蒼天做美，“那便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人上了茶樓，街上路人看到這一幕卻是有些發愣，曾幾何時，薑家小姐那般的人兒，卻行了如此作態。

　　遙想起來，這破山破水的地，昌盛之時，卻是也能在那些花樓子前面碰到這番場景，只是如今風光不再，時至今日，卻不得不讓人感到悲傷與懷念。

　　那些還有婆娘的，此時卻準備趕回去，坐在炕頭壓著自己的婆娘，聊聊過往人生。

　　茶樓上，薑善端起小茶壺，親自添茶。

　　青蔥玉指挽著茶壺，神色雖一如既往，但動作卻略顯笨拙，茶水濺到衣服上，努力的裝作沒有察覺，心中後悔萬分。

　　昨日夜裡倒是演練了十數遍，不曾想此刻非但佔不了主動權，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出盡了洋相。小臉上微不可查的擠出一絲委屈，看向徐三生卻也羞於開口。

　　徐三生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薑小姐喜歡喝雀舌?”

　　今日茶樓裡還算的上是安靜。

　　微紅的小臉漸漸緩和了下來，努力回想昨日記下的言語，淡淡回道:“店家說，雀舌今日比較潤喉，多說會兒話，也不會覺得口乾舌燥。”

　　又是一陣僵持，薑善才輕聲問道:“三生同學，聽說鎮子裡面有一本《素史》，不知到你有沒有看過?”

　　徐三生微微點頭，“自然看過了。”

　　薑善道:“我雖無意薑家複起，但三生同學既然看過所謂的素史，那便自然會知道，上面似乎是欠了薑家一個公道。

”　　徐三生嘖嘖道:“薑小姐，這可不像你。”

　　薑善苦澀笑道:“那倒是姑爺您多怪了，如今薑家雖說還有十幾口人，卻也只有我時常惦念，這很委屈總得有人訴說。”

　　徐三生看了看眼前俏麗的人兒，突然有些心疼，卻是不想讓這般人兒被這嘈雜混亂的地界感染，冷冷回道:“薑小姐若這樣以為，我自然無話可說。”

　　薑善沉默了一會兒，抿嘴說道:“姑爺這般作態，不知是怎樣的言語才讓人難以啟齒，不敢表露。”

　　“話無好話，不說也罷！”

　　薑善卻不在意，繼續道:“但講無妨，薑善不是那麽不同常理的人，想來三生同學是覺得我有些矯情了，那便是矯情吧！不過若不鑽這兒的角尖，也不知道該守誰家的尊嚴，活下去又是能做些什麽。”

　　“想來真是讓人唯恐不及，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事能做，又有多少事可做，薑小姐有何必拘泥於此，若是真.......”

　　說著，徐三生突然頓住，細算下來，他又何嘗不是在鑽牛角尖，既然大義凜然的勸解薑善，又為何不能勸解勸解自己，若是計較起來，眼前他也絕非不比薑善那般的苦大仇深，想來自己也是可以多潘恆幾年，又何必意氣用事。

　　一時兩兩無言，茶樓裡的小廝，賠笑著走了過來，“姑爺，薑小姐，您二位，要不要再添些茶水?”

　　徐三生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一會還要趕路，今日多謝薑小姐能為我送行。”

　　薑善剛要起身相送，卻看到一旁的小廝微笑著看著自己，摸摸了袖口，小臉突然一紅，平日裡不會門，身上也沒有帶過銀兩。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看了看小廝，又望了望準備轉身的徐三生，羞愧的低下頭，默不作聲。

　　小廝會意，緊趕兩步來到徐三生面前，附在耳邊，低聲說道:

　　“姑爺，薑小姐那似乎是沒帶銀兩，她也是大家小姐，又是您的同窗好友，這點小錢雖然不算什麽，但您總不能讓這麽美的人兒........”

　　不是怕薑家小姐不認帳，卻是誰都明白，眼前這主最是闊綽。

　　拿出一枚靈石，遞給小廝，伸手朝後面揮了揮，沒有回頭，離開了茶樓。

　　沒有繼續向東，至於齊有靠那邊，自己不過去，自然不會有人去找他麻煩。

　　折了個彎兒，屠羊自然需要在勸說一番，屠小魚還要在安排一下。

　　至於那趙構，想想也就算了，能躲便躲過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