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難得甩掉了他那副撲克臉,笑了笑,“看來你的運氣的確是不錯,有時候運氣也是破案的關鍵因素。”
“但你最終還是找到了我,不僅坐上了同一列高鐵,你還坐在我的旁邊。我的運氣真是並不怎麽樣,但比起王大乙來說,那是要強得多,至少不用被關在籠子裡。”我冷冷地看著他。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盯在了房梁下的那個鐵籠子上,整個籠子是被完全鎖上的,鎖頭並沒有被撬開過的痕跡,而側面的柱子也是完好無損,但令人納悶的是,王大乙的確不在籠子裡,鬼知道他到底是怎麽出去的。
我仔細觀察著鐵籠子的左右,除了掛在木質房梁上的一根粗大鎖鏈以外,整個籠子是懸在半空中的,並沒有其余的連接之處。這就更奇怪了,王大乙就算是有溜門撬鎖的本事,在這麽高的位置,他又是怎麽跳到地面的呢?
籠子離地面至少還有五米高的距離,正常人跳到地面基本是非死即殘,而地面上依舊是蒙著很厚的一層灰塵,顯然沒人走動過,所以王大乙顯然不是從地面出去的。
我的視線移到了正門旁的這個窗子上,倉房內共有四扇窗子,只有正門旁的這扇窗子離鐵籠最近,而且只有這個窗台上沒有灰,說明被人特意地擦拭過,為了掩飾自己的痕跡。
我又看了看連著鐵籠的這根房梁,雖然這間倉房看起來廢棄了很久,至少也得有三十年的房齡了。倉房的主梁依舊是結實得很,實際上它就是一根未經刨光的半人粗的原木,但顯然就算掛著近千斤的鐵籠子,也不見有什麽要塌下來的感覺。
整間倉房的大梁由兩根半人粗的原木構成,橫豎交錯,看起來像是個無比巨大的十字架。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原木矗立在地面,充當頂梁柱。
而這兩根主梁縱橫整間倉房,看起來王大乙從籠子逃出去以後,像是攀上了倉房的一根主梁,又順著頂梁柱滑到了正門旁的窗台上,打開窗子逃出去的。而窗台下的這一小塊牆皮,可能就是他不小心弄掉的。
我眉頭皺得發緊,認識王大乙這麽多年,我也從來沒發現這小子有這本事啊,不說平時集訓練兵偷懶,就連基本考核都不達標,怎麽突然間有溜門撬鎖的本事了?
帕合爾丁和其他人只是呆呆地看著鐵籠子,一副坐井觀天的樣子,“他……他這是怎麽逃出去的?”
“鬼他媽才知道。”
高明的神情依舊自然,好像早就料到了這一結果,隻淡淡道:“王大乙的成績也還不錯,至少沒讓我失望。”
我打量著眼前的所有人,帕合爾丁顯然是個新疆人,高明是個漢人,而當初的那兩名恐怖分子又都是老外,這幾個看似沒有任何交集的人又是如何聚在一起的呢?
如今在我看來,雖說依舊分辨不出高明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但有一點卻可以確定,他們絕不是警察,我從未聽說過我們警察陣營中還有過老外,當然香港除外。
但如果說他們不是警察,剛剛又是如何從警局脫身的呢?北京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是千百年來中國的首都,出現任何恐怖襲擊都絕不會被放過,哪怕這只是一場演習,也絕不會輕易的縱容,那眼前的這四個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我有些忍不住了。
“和你一樣而已。”
“警察?我可從未聽說過我們組織中出現過鬼佬。”
“國際刑警,你總該聽說過吧。
” “國際……刑警?”
我遲疑地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的這兩個鬼佬,隻覺得滿臉橫肉,也不像什麽好人啊,更別提是什麽國際刑警了。
此時,帕合爾丁卻突然說話了,“我左邊的這位是隸屬以色列對外警局的傑出國際刑警,我們都叫他阿瑟。當年再巴以衝突期間,阿瑟解救了無數無辜的黎民百姓。”
阿瑟這人我當初在上廁所的時候曾遇到過,不知道是他長得有些老,還是本身年紀就大,看起來老氣橫秋,而且穿著很沒有品味。健碩的身材,加上典型的猶太面孔,卻給人一種悍匪的感覺。不過從他格外凸出的腕骨來看,他應該經常使用槍械,而且槍法應該不賴。
不知不覺,我的視線又移到了帕合爾丁的右邊,這個人當初也是挾持人質的一員。
“他是俄聯邦傳奇國際刑警,伊萬諾夫。俄羅斯通緝多年的前首富米哈伊爾·霍多爾科夫斯基,就是伊萬諾夫緝拿歸案的,要知道米哈伊爾可是俄羅斯黑幫的幕後頭目,與意大利黑手黨也是交情匪淺。”帕合爾丁訕訕道。
我對伊萬諾夫基本沒有什麽印象,因為當初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被我一槍擊斃了。伊萬諾夫深藍色的眼睛,冷峻的棱角,再加上北方人魁梧的身材,依舊沒有給我留下好感。而從他上寬下窄的身形來看,他應該是個柔道高手。
對於帕合爾丁的話,我依舊是半信半疑,無論他現在怎麽說,我也不會再輕易相信他們的。
我轉而看向了高明,上下打量了他們起來,“那麽說你和帕合爾丁也是國際刑警了?”
高明沒有說話,帕合爾丁卻是點了點頭,“我們是隸屬中國公安部刑偵局的國際刑警。”
“聽起來不錯,但……這怎麽證明?”我質疑道。
帕合爾丁丟過來了一個精致的警章,上面刻的是國際刑警的標識,後面還屬有個人的名字,看起來像是真的,但我卻仍是不敢再輕易相信他們,畢竟這種東西仿一個也不難。
“既然你們是國際刑警,我實在是不明白你們為什麽要引誘我來這?這裡……可不是刑偵局。”
“但這裡有王大乙。”
“可王大乙是被你們綁來的,國際刑警可以隨意囚禁人民警察?這我可沒聽說過。”
“我們是在保護他。”
“保護?我從沒見過保護一個人,要把他囚禁在籠子裡。”
“你還記得當初你收到的那封信嗎?”
我從兜子裡翻出了那封署名是王大乙的信,信上還寫著:“東西給我,王大乙還能活。”
高明指著我手裡的這封信,淡淡道:“我曾說過,這封信不是我們偽造的,它是真的。”
我瞪大了眼睛,實在是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麽。
“這封信是另一路人寫給你的,他們的目標就是挾持王大乙,讓你交出手裡的東西,他們也覺得那東西就在你的手裡。”
“什麽?”我驚訝地叫了出來,信就從我的手裡滑了出去,帶起了一陣灰塵,“所以,你們就先他們一步,提前把王大乙引誘到了北京,可……可沒理由非要囚禁他啊!”
“與其說這是囚禁,倒不如說是同你一樣的考驗。”
“考驗?”
“只有經過審核,我們才知道你和王大乙到底能不能勝任接下來的任務。”
高明的話讓我覺得莫名的緊張,他嘴裡說的任務到底是什麽?而他此時此刻所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列車上的恐怖襲擊也只是對我的考驗而已?可……可那真的是一起恐怖襲擊!”我有些惱怒,隻感覺被人戲耍了一樣。
“那是另一路人乾的,他們本打算劫持王大乙,沒想到被我們捷足先登了,之後他們又設法來綁架你,不過顯然你並沒那麽容易被他們捉到。”
我突然想起了我家裡曾進來過人,而且還在天花板上偷偷安裝了攝像頭,想以此來監控我。本來我以為這一切都是高明做的,但目前來看,不排除是高明口中的另一路人乾的。
“你既然已經知道暗中還有一路人,為什麽不提前解決掉他們,這樣……當初也不會炸死那麽多無辜的人!”
高明隻歎了口氣,從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覺得我這話說得很幼稚。
“因為……我們也根本阻止不了他們,這個神秘組織實在規模龐大,而且人員訓練有素,是最近半年才慢慢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也不知道究竟潛伏在中國多少年了。”
帕合爾丁又插了一句,“當時在列車上刻意製造一起恐怖襲擊,就是為了徹底擾亂他們的計劃,既可以暗中保護你,同時也可以借機考驗你一下,沒想到……還是百密一疏。”
我也深深地歎了口氣,隻覺得我心中的這份業障始終也揮之不去,讓我一輩子也難以解脫。
“你們究竟是要我幹什麽?”
“幫助我們破案,拿回湯姆森隱藏的那份文件!”
“為什麽一定是我和王大乙?”
“顯然你們已經通過了考核,而且是我從未遇見過的好成績。”
可我卻依舊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當我知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騙局的時候,我怎麽判定現在是不是仍是一個騙局。
我嘗試著依靠邏輯關系,來理清整個事件的脈絡。高明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個出發點,那就是破案,找回湯姆森隱藏的文件。他利用一系列的手段,來考驗我們是否具備這個能力,看起來也是合乎邏輯的。
只是,為什麽有國際刑警來參與南海這個案子?湯姆森是個美國科學家,也犯不著請俄羅斯和以色列的國際刑警來調查案子,這個邏輯根本行不通。
“我沒記錯的話,湯姆森是個美國人吧,美國的公民在中國的南海意外被殺,卻讓以色列和俄羅斯的國際刑警來調查,美國佬怎麽會容忍這種事情?”
我心裡開始懷疑,他們該不會真就是什麽國際恐怖分子吧,利用權勢偽裝成國際刑警,以此來騙取湯姆森的秘密文件,從而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無論從什麽角度上來講,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湯姆森的這份文件一定有著極其特殊的價值。
高明笑了笑,“湯姆森的確是美國公民,可科學世界學社卻是個匯集各地科學家的世界性組織,只不過總部設在美國而已。至於……你口中的美國佬,他們和英法的國際刑警組成了另一隊,半個月前已經到達南海了。”
我聽得有些瞠目結舌,不管怎麽樣,我現在已經算是進了賊船,想出去可就難了,索性不如先穩住他們再說,“我姑且再相信你們一回,但王大乙我什麽時候能見到?”
“他應該已經到了,進來吧王大乙同志。”
這時,我才注意到,在西北方的那扇窗子上有個人影,看不清到底是誰, 我直接就打開門追了出去,可我繞了房子一圈,壓根什麽也沒見著。
等我回到屋子的時候,王大乙就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穿著一件嶄新的製服,看起來像是國際刑警的製服,整個人還挺有精神的。
“誒我說,要等你丫的來救我,我都得死過多少回了,所幸小爺我八字夠硬,還能看見你丫的。”王大乙一如既往地跟我貧嘴。
我一看他容光煥發的樣子,就知道高明的俘虜政策還不錯,關了王大乙幾日,還把這小子好像養胖了。
我心裡依舊是直犯嘀咕,剛剛明明是在窗子外面看見了王大乙的影子,可怎麽就沒見著他呢?他是從哪突然冒出來的呢?西北的窗子依舊是緊鎖,重要的是窗台上的那層灰沒被抹掉過,說明王大乙不是從窗子跳進來的。
莫非是我繞到倉庫後面時,王大乙反而從正門進來了,正好完美地錯開了我?但我剛才明明喊了他一聲,就算夜色黑,他總該能分辨出我的聲音吧,不至於非得躲著我走吧。
我拿余光掃了一眼王大乙的鞋,擦得油光錚亮的軍用皮鞋,簡直是格外的刺眼,下意識又看了一眼地面,上面依舊蒙著一層厚厚的灰,這事也太他媽的蹊蹺了。
帕合爾丁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打了個響指,示意我們跟著他出去,也不知道又要去哪兒。
這時,天已經不那麽黑了,我看了眼表,已經快凌晨四點了,整整折騰了一夜。我看著東城修理廠外面停著的這輛大巴車,牌照上的紅色“警”字卻顯得格外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