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世界唯有靜謐與黑暗,數千年來等待著人類的不只是迷茫中的尋覓,更是窮極一生的探索。比起浩瀚的宇宙,神秘的海洋顯然離我們更近,也更容易激發人類的獵奇心理。
迷蒙之中,我已經感受不到了任何光線,只有海底珊瑚觸角所引發的些微蕩漾,才讓我知道這裡除了靜謐以外還有無限的生機。此時我才發現身旁穿梭而過的不只是深海的魚類,竟還有一艘看不清楚番號的潛艇。
透過光亮的潛望窗,操控室內坐著幾個身穿實驗服的機師,目光正死死地盯著操縱盤上數不清個數的儀表,而在他們後面卻坐著一個悠閑的女人,穿著緊致的潛水服,秀美的發髻不曾修整,散落在嬌小的肩膀上,更有神韻。
她仍未抬頭,只是神情愜意地看著手機上發來的簡訊,淡然一笑,而散發恰好擋住了她的側臉,顯得更有幾分說不清的魅力。此時此刻我真想再靠近一些,看看秀發下藏著怎樣的神秘。
這時,她身後倚著的機艙門卻突然開了,走進來了一個同樣穿著潛水服的男人,從身材上來看,他很高而且很健美。
男人拿下了仍未擦乾的潛水鏡,甩了甩頭髮,我才看清楚他這張棱角分明的臉,卻讓我根本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這男人竟是我今天在島上曾見過的那個鬼佬!
跟蹤?又是跟蹤?
這一瞬間,我實在是有些忐忑,因為我隱約感覺著他身旁的這個女人,我好像也曾是見過,熟悉的體型和輪廓,這種韻味……我恍然大悟,此時她終於抬起了頭,神情地吻了下身旁的這個鬼佬。
她居然是酒井琺子!
我的神情有些恍惚,這個曾經忠貞不渝的日本女人,怎麽會吻身旁的這個鬼佬?凡客才……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鬼佬眼角的這顆痦子上,透過他的眼角我好像回到了過去。回憶著那個熟悉的湛藍深邃的眼眸,只可惜眼角上卻含著一點瑕疵。
一瞬間,周圍的黑暗卻開始逐漸退去,光線抹除了一切痕跡,隻留下了我此時歇斯底裡的喊叫聲,“凡客!他竟然是……”
我猛然間從夢裡醒了過來,滿頭驚汗的我仍是不知所措,對於別人來說剛才的可能是夢,但對於我來說這就是未來的真實寫照。
我清楚地記得,這是我至今以來的第二十九個預言性的夢,潛伏了近半年,今天它終於還是來了。
王大乙揉了揉眼睛,在我身旁一臉埋怨道:“怎麽著?你他丫的夢裡調戲酒井琺子,被凡客他丫的揍了啊?一直在那喊凡客凡客的,我還以為你讓他給……”
“凡客根本就沒死!”我冷靜地說出了這幾個字。
王大乙瞬間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嚴肅的樣子,也知道我不像是在開玩笑,“可他當初的確是在我們面前被雷暴給劈死了啊,這絕不可能有假啊。”
“當天我們所見的未必就是實情,我們都讓酒井琺子那日本女人給騙了。”
說完我就急忙拉著王大乙找到了高明,此時他已經豋上了停泊在北碼頭上的“向陽紅9號”科考船,坐在作戰室內像是在部署著什麽。
我和王大乙也沒顧忌什麽,直接就推門而入,高明轉過頭來只看了我們一眼,根本什麽也沒問,繼續給那群科研人員開會。我們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乾等了十多分鍾,直到郭嘉進來,他才把會議開完。
郭嘉看我們已經坐在屋子裡了,還有些驚訝,過來近乎道:“你們倆今天起得還挺早啊。
” 王大乙又一副臭臉,看樣子還記著仇呢,酸臉道:“咱這爺們兒身體好,年輕力壯,不像您老講究休息,連胡子都忘刮了。”
實際上,王大乙的話完全是說反了,從郭嘉滿臉眼袋的樣子來看,昨天晚上應該又是調配儀器到了半夜,恰恰是我們倆昨天調查完案子就直接睡了。
高明看我們一大清早就精力旺盛地要吵架,臉上有些不悅,這實在是他難得的表情,不再是一副標準的撲克臉,不喜不怒。“怎麽了?你們倆這一大早的找我有什麽事?”
“昨天晚上我推理的案情是錯的!”我直接道。
高明隻稍微挑了挑眉,看起來也並不是很驚訝的樣子,不耐煩道:“那件案子我不說了麽,你不用再查下去了,一會兒我們就要出海了。”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高明這種冷漠的態度實在是讓我很不爽。雖然我已經是有些習以為常了,但擠壓已久的情緒終究還是忍不住爆發了出來,我不客氣地就直接罵道:“你他媽的能不能聽我說完再走。”
高明依舊是沒什麽表情,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著,我也根本沒辦法,隻好直接喊了出來,“凡客其實根本就沒死!”
這句話果然奏效,高明下一步還沒邁出,立刻就回過了頭,眼神飄忽不定,陰冷道:“你究竟在說什麽?”
我看他有點惱怒,就把他又拉進了屋子裡,細細說道:“昨天我推理的前半部分完全正確,3月15日那天張良的確是在紀念碑前和酒井琺子接頭了,之後他就上了明斯克號遊輪。”
高明隻象征性地點了點頭,看樣子還在琢磨著我剛才的話。從他的神情中,我看得出他對這個案子格外的關心,只不過他在裝著不在意罷了。
我接著說道:“之後恰巧西沙附近海域出現了短暫性的極端天氣,這也就造成了凡客先生的意外死亡,但實際上這根本就不是個意外,而是酒井琺子籌劃很久的陰謀。”
王大乙卻突然哼了一聲,撇嘴道:“誒我說狄壬,你破案的本領確實是不小,可你今天說的這個也太扯淡了吧,雷暴殺人也能他丫的預謀?你當酒井琺子是雷公電母呢,想劈誰劈誰?”
我沒功夫理他,隻瞥了他一眼,又繼續道:“昨天在東碼頭找到的碎屍,實際上就是那天凡客的屍體,至始至終只有一具屍體而已。”
王大乙這次並沒有反駁,咂咂嘴道:“這個……倒是很有可能,凡客的屍體只有主乾沒有四肢,而昨天撈到的碎屍只有四肢沒有主乾,恰好吻合。”
我點了點頭,又說道:“但實際上那個所謂的“凡客”的屍體,其實卻是張良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一臉的驚訝,尤其是王大乙,又皺眉道:“你說什麽?那是……張良的屍體?”
“張良那天被酒井琺子帶上了明斯克號的同時,凡客估計就藏了起來,後來混在遊客中悄悄地下了遊輪。尤其是他們倆的身高體型都差不多,再加上那天下著雨,他背對著我們靠在圍欄上抽煙,我們根本就沒有看清他的正臉,錯把他當成了凡客先生。”
“狸貓換太子?”
高明的神情不禁也緊張了起來,我看得出他的手在不停地顫抖,聲音嘶啞道:“那麽……後來呢?”
王大乙插了一句嘴,臭屁道:“後來被雷劈死了唄,還能怎麽樣?狄壬,你可得解釋清楚了張良怎麽恰巧被劈死了,這我他丫的才能相信你的推論啊。”
“你還記得昨天碎屍上的那層蠟狀物質嗎?”我問道。
王大乙啐了一口,苦臉道:“你丫的說那個屍蠟呢?”
我點了點頭,笑道:“那個根本就不是屍蠟,是毛松香!”
一群人仍是皺著眉頭,看起來根本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松香這種東西帶有淡淡的香味,而且具有可燃性。估計那天張良上船以後,被酒井琺子換上了塗滿毛松香粉末的衣服,所以他才那麽容易被雷暴擊中。”
王大乙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難怪那天凡客屍體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味,我還以為……”他話剛說一半,又突然問道:“可你怎麽知道那就是毛松香呢?萬一是什麽別的可燃物呢?”
高明歎了一口氣,淡淡道:“松香是永興島新開發的產業,東南亞地區是全球松香的最大產地,由於永興島的氣候特點與東南亞氣候相似,所以很容易培育松脂,政府這才從東南亞新引進的技術和產業鏈。”
我接著又補充道:“王大乙,你該記得當初去紀念碑路上的時候,要先路過一大片的松樹林的啊。當時我就很好奇,怎麽島上種了那麽一大片的松樹,而且還有很多人工人不知道在幹什麽,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在采取松脂。”
“你這記憶力實在是他丫的驚人啊,狄老九這麽多年以來我是頭一次真的佩服你啊。”王大乙一臉正經道。
我雖然有點小興奮,卻也不好立刻顯露出來,看著高明緊皺的眉頭,又說道:“這麽看來,當初蚌仔幫助偷渡出去的人是凡客,所以他才出手這麽的大方,給了蚌仔一萬美金。”
“只不過……張良為什麽會在紀念碑前和酒井琺子接頭呢,這有點說不通啊。”王大乙皺眉道。
我和王大乙同時看向了高明,他卻好像當我們根本不存在,什麽也沒說,只打開了他手裡的那塊懷表,淡淡道:“八點了,我們該出發了。”
我們把行李安排妥當,船上又補給了一些物資,“向陽紅9號”就正式起航了。我們沿著當初歇洛克的航行路線,從永興島出發,向黃岩島附近的海域行進。
按照科考船的速度來說,也就兩個多鍾頭我們就能到達相關海域,接下來就得徹底聽高明的指揮了。
一路上我有些心神不寧,還在想著剛才那個奇怪的夢,想到不久以後,可能還會遇到酒井砝子和如今換了容貌的凡客先生,我就有點說不出的緊張,當初真的是他們兩個設計殺死湯姆森的嗎?
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他們並沒有拿到當初的那份文件,所以他們才會又出現在了南海。
大約也就11點左右,科考船就不再前進了,在附近的海域來回繞行,看樣子郭嘉還在定位,儀器表上的小紅點漸漸穩定。我們也看不懂是什麽意思,只有周圍的科學家在反覆討論著,看樣子應該就是這裡了。
討論了十幾分鍾過後,我們被高明直接帶出了船艙,就在科考船光亮的甲板上,機械臂揭開灰白色的幕布,我們首次親眼見到了傳說中的“蛟龍號”潛水器。
我估摸著看了一下,蛟龍號比我想象中的深海巨獸來比是要精巧得多,長約8米,寬和高都是3米左右,體型上也就算是個未成年的鯨魚。
從這個大小上來看,估計一會能裝載進去的人不多。我和王大乙刻意地往後退了退,心想著眼前這麽多的能人異士,犯不著讓我們倆廢材鑽潛艇吧, 那可是海下幾千米,誰知道高明這個瘋子到底要做什麽。
王大乙退的比我還遠,他拉著我的胳膊,一臉的幸災樂禍,小聲道:“不知道一會兒哪幾個倒霉蛋兒要當深海小白鼠,估計……”
他指了指站在蛟龍號最近的阿瑟和伊萬諾夫,接著道:“估計他們倆是丫的跑不了了,先拿老外試試水。”
我覺得阿瑟和伊萬諾夫,還有高明肯定是要下去的,不過卻不是試水。
高明是這次任務的中國代表,阿瑟是白宮和歐盟方面的代表,伊萬諾夫又代表著俄羅斯的克林姆林宮。他們倆一定會下去監督中國單方面的行為的,毋庸置疑。
只不過這三個人顯然沒有操縱蛟龍號的能力,顯然還得有個科研人員,這個人我估計就是郭嘉了。我和王大乙反覆算來算去也就這麽四個人,只希望千萬別有咱倆。
我看著高明招呼完阿瑟和伊萬諾夫就有點放心了,畢竟裡面的空間不大,郭嘉早就率先鑽進去了,人員配置與我和王大乙預計的差不多。
沒想到這時高明卻又把Alice叫了過去,我看了一眼她身旁落寞的吉姆先生,怎麽覺著也是應該叫個外國專家更靠譜啊,叫個波斯貓能頂什麽用?
我還沒反應過神,高明就又招呼我過去了,我臉瞬間一黑,只聽著王大乙幸災樂禍地嚷著:“誒我說狄壬,回來你也就成了“挑戰者”號般的英雄了。”
我隻呸了一口,心想著王大乙是不是他媽的誠心的,“挑戰者”號當年不剛升空73秒就爆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