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島上警察局的路上,我們見到了很多的遊人,來來往往,大多數是澳門和台灣的同胞,當然也有為數不多的老外。
由於我的刻意拖拉,我們是邊欣賞沿途的風景,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想起上次南海之行沒有到永興島上看看,我就有些遺憾。要不是上次湯姆森的案子還沒了結,我們也不至於啥也沒瞧上,好在這次遂了心意。
只不過,這不禁又讓我想起了在永興島停泊那天發生的怪事,那個藍白色的火焰,還有那詭異的雷暴天氣。
我們眼睜睜地看著所謂的“聖艾而摩之火”把凡客先生活活燒死了,至今我回想起來還是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不知怎麽的,我總覺著這一系列的事情,冥冥之中好像都有些微妙的聯系,只不過……
不經意的海風,吹起了Alice松散的金發,又讓我不經意間對視上了她那湛藍清澈的眼睛。此時此刻,有那麽一刹那,讓我覺著這個女人我不認識了,有種我說不出的味道。
她梳成馬尾辮利落的樣子,說實話,我有些看傻了,不知該感歎這女人化妝的功底深厚,還是該讚歎她自來就姣好面容。
她瞧著我,竟笑了笑,“你……你看夠了沒有?”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慌亂地側過身子,還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這種感覺就好像偷情被人給逮了一樣,而且我還拒不付錢,隻覺著自己老臉一陣滾燙。
其實,我真不是刻意地偷看她,只是從她的這張側臉,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可……可這根本不可能啊!
看著她微妙的眼神,盡管我臉皮夠厚,也不禁有點尷尬。我假裝清了清嗓子,“也沒……沒什麽,誒我說,你這中文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好了?”
Alice做了一個標準的微笑,但我推斷這絕不是什麽好表情,這波斯貓估計沒憋什麽好屁。“因為我是芝加哥大學中文系畢業的。”
我擦?我強忍住了粗口,又耐下性子問道:“那你之前怎麽不說中文,在遊輪上還非得用那個蹩腳的翻譯,你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
我一不小心把心裡話給順出來了,Alice瞪了我一眼,我本以為她聽不懂我說的髒話,沒想到這洋鬼子竟然聽出來了,這就讓我有點奇怪了。
她撇了撇嘴角,說道:“美國人是講究經濟效用的,學社既然雇傭了,那麽就要體現他的價值。”
大妞的這一套狗屁理論,我是聽不懂,但一點我還是想知道,索性就直接問了出來,“那你能告訴我,這次你和吉姆又是來幹啥的?你們要來彰顯什麽價值?”
“Secret!”
Alice說完就自己一個人往前走了,隻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心說從Alice這大妞的嘴裡想套出來點什麽,簡直比登天還難。甚至我覺得她剛才跟我說的,她是芝加哥中文系畢業的也是他娘的扯淡,中文系能教出來夾雜著東北味的口音?
其實,Alice的這種口音確切的來說,並不算是純正的東北味,就連我說的話也不是,最為純正的是黑龍江人,尤其是大興安嶺地區以北。像我們遼寧這樣的離海較近,口音相比就輕了很多,但與北方其他地區相比口音還是很重,俗稱“大碴子味”。
但Alice的口音有點雜,不僅帶著些許的東北味兒,還夾雜著點京腔,也就是說話的時候會有“兒”話音,但她比王大乙的京片子來說,
還是輕的多。 據我推斷,Alice的這種口音絕不是學校能教出來的。口音的形成是自然而然的過程,需要你在該地區待足夠久的時間,需要你與當地文化氛圍充分的融合,絕不是一朝一夕能模仿出來的。
所以,我覺著Alice應該來中國很多年了,至少在東北和北京都待過,才會有現在這種流利的中文。
我轉頭看向了王大乙,這一路上他實在是稀奇地沒犯花癡,不禁讓我感到很奇怪。我捅咕了他一下,小聲道:“這一路上你安靜得出奇啊,怎麽開始走深沉路線了?”
王大乙卻一把把我拉了過去,一臉正經道:“你有沒有發現到,剛剛我們出去的那棟樓裡有點古怪?”
一聽這話,我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卻也沒察覺出什麽,隻覺得那棟樓裡到處都不太正常,反而也就覺得正常了。但據我估計,剛剛我們進的那棟機關樓,應該是某科研單位的一部分,而且還有著不為人知的軍方屬性。
我隻皺了皺眉,又回道:“也沒怎麽地啊?你到底發現了什麽?你倒是快說啊!”
“那棟樓裡面的建築風格,你不覺著很熟悉嗎?”王大乙瞬時瞪大了他的眼睛,這個眼神有些可怕。
我下意識地怔了一下,就回想起機關樓裡鋪地用的厚重青磚,還有七扭八拐的樓道回廊,這個建造風格確實是有點熟悉。
我脫口而出,“你是說……有點像那個古怪的東城修理廠?”
王大乙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好像依舊還在琢磨著什麽,他緊皺著他那短促的濃眉,看起來還有些鬱悶。
說實話,我從沒見過他這麽緊張的樣子。王大乙有個特點,平時說話的時候都愛帶個“丫的”,但每當他遇到緊急狀況的時候,他從來都不帶口頭語,所以這次的事情看來很嚴重。
由於王大乙當初在那個破舊的工廠裡待的時間比我長,自然而然也比我更為熟悉那裡的氛圍。如今經他這麽一說,我這種感覺也更加的強烈了。
“難道說那棟樓也是同一時期修建的?”
“看起來像是赫魯曉夫時期援建的。”
“怎麽建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地方?竟然在南海也不例外,他們到底是要幹什麽?”
“鬼他丫的才知道。”
我和王大乙都沉默了片刻。即使眼前有旖旎的風光,也不足以舒緩我們此刻壓抑的情緒。
王大乙又開口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也很相似。”
“什麽?”
“那種黑!”
我們後來走進的樓道確實是很暗,尤其是進了鐵柵欄以後,甚至可以說是陰氣森森的。不到一米寬的走廊裡,只有幾盞微弱的電燈,讓人根本不知道會通向哪裡。
我一度認為,那時我們應該是下到地底了,但正是這種黑暗,讓我的這種感覺並不是很強烈。
王大乙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覺得剛才我們是下到地下了。”
我點了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不僅是很黑,而且濕氣很重。”
“當初我在東城修理廠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但那裡只是黑而已。”
“不,不只是黑,還有……。”
王大乙頓了頓,又說道:“我當初到東城修理廠的時候,應該是凌晨兩點左右。當時我被困在了廠房裡,根本走不出去,本想睡了一覺以後,再去找出路。卻沒想到,我醒了之後,竟然還是黑天!“
我清楚地感覺到了王大乙的語調在顫抖,他那張平時嬉笑無常的臉突然扭曲了起來,看起來很是嚇人,他好像是經歷了什麽令人難以想象的事情。
他又說道:“當時我以為,可能是我莫名其妙的睡過了,天又黑了。可我剛剛才想到,你是我後一天來到東城修理廠的,而且我們是當天凌晨三點半在倉房裡見的面。這也就是說一天的間隔,我怎麽可能經歷了三個黑夜?”
我突然瞪大了眼睛,失聲道:“你是說,東城修理廠裡根本就沒有白天,始終是黑夜?”
“不,不是黑夜,而是它始終是處於黑暗中罷了。”
我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麽,興奮道:“你是說那個破舊修理廠是建在地下的?”
王大乙示意我小聲點,防止讓走在我們前面的Alice聽見了。他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可有一點我還是想不通。我進修理廠的時候,並沒有下什麽階梯啊,很明顯那是個平面,而不是斜面。
我把我的想法跟王大乙說了,他也覺得這根本不合乎實際,廠子周圍的荒地和倉房顯然都是處於同一個水平線,而且透過倉房的玻璃,還可以看到外面成片的樹林。
王大乙還在糾結著:“怎麽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來了個黑夜,少了一個白天?”
我實在是搞不清楚王大乙說的是不是真的,可能那天他是真的睡糊塗了,把時間給搞混了也不一定。
這時,我們才發現走在前面的Alice竟然不見了。我和王大乙向四周看了看,終於在幾米外的宣傳欄上又看見了她,沒想到Alice這個美國妞竟然對我們國家的社會主義建設這麽感興趣。
在她的旁邊還有一個外國人,兩人隔著1米左右的距離,看起來不像是認識的,只不過是恰巧同時在看宣傳欄而已。
我們好奇地走了過去,我開玩笑道:“沒想到這洋鬼子對我們的思想文化建設還這麽的感興趣?”
Alice卻依舊沒搭理我,這女人讓我有些捉摸不透,她指了指宣傳欄的左上角。這時,我才發現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幾個大字上面還貼著一張尋人啟事。
我仔細地看了看,上面畫著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外國小夥子,個子很高,看起來像是個留學生,於3月15日在永興島上走失的。
“3月15日?”我嘟囔著。
“也就是一個多月之前,那還能找著嗎?”王大乙湊了過來。
“這個時間……我們應該還是在海上吧。”我突然緊張道:“不,不對!那天我們正好在永興島靠岸!”
“所以呢?你丫的又要多管閑事了?”王大乙又恢復了懶散的樣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們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我隻無奈地笑了笑,王大乙說的很有道理,我們目前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根本沒有閑心去調查什麽失蹤人口,而且還是個鬼佬。
王大乙抬腿就要走,此時他身後的這個外國人也同時走了。不經意間,我發現他還在看著我,卻面無表情。
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這個外國小夥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僅是因為他長得很高,而且他有個特點,眼角下長了顆痦子。
“我們也走吧。”我瞥了一眼Alice。
她看了眼表,淡淡道:“也是時候完成任務了。”
“任務?”
我心裡又在罵娘,本以為我和王大乙是因為資格不夠,才被高明從地下工作室趕出來的,沒想到他竟然交待給我們一個什麽狗屁任務,可我怎麽還有點莫名其妙的興奮呢?
“又什麽任務?”我一臉懶散道。
“去了警局你就知道了。”
永興島雖然看起來很大,但能供人居住的面積卻很小,乾走也就不到十分鍾,我們就直接走進了島內的警局。
在Alice的帶領下,一路通暢,好像比我們這些警務人員還要熟練。只因為她的手裡有一個不知來路的徽章,不用經過過多的解釋,就直接把我們帶進了局長辦公室。
我本以為局級的幹部怎麽也得四五十多歲吧, 像我們高老頭那樣,四十六歲當上分局局長,還是在副局長的位置幹了近十年才爬上去的。
沒想到,此時此刻坐在我面前的這個人,竟是個三十歲剛出頭的年輕人,從他製服上的警銜來看,他就是三沙市的警察局局長,名叫王嘉億。
雖說三沙市只是個地級市,剛成立沒幾年,卻也犯不著用個如此年輕的人吧。我心裡已經認定了,他要麽是底子夠硬,要麽就是能力過於的突出,可是Alice帶我們來警局究竟是要幹什麽?
莫非……
我還沒開口,王局長就一臉鄭重道:“今天我請你們來,是為了3月15號島上的那個失蹤案的,不知道你們之前是否了解過?”
突然間,我恍然大悟,這他娘的真是趕巧了!
剛才Alice站在那個宣傳欄前面,不是因為好奇才偶然看到的,而是在來之前她就已經準備好了,故意引導我們去看尋人啟事的。
我一時間有種被人算計的感覺,而且又是這個女人。
這種同樣的感覺,我這輩子隻發生過兩次。一次是被高明騙得團團轉,稀裡糊塗地被騙到了東城修理廠,另一次就是這次被Alice騙到了這島上倒霉的警局。
王局長看我有些心不在焉,又刻意地重複了一遍,他剛想開口,我就回道:“在路上的時候,我們恰巧看到了一張尋人啟事。”
他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
我小心地從檔案夾裡拿出了當時的案情報告,不禁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