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盜洞大約三尺見方,裡面的土道似乎呈楔子型逐漸嵌入地下,也不知道到底會通到哪裡。我們並沒敢貿然下去,幾個人就俯身蹲在青銅棺裡,拿著馬牌手電往下探路。
鏡爺撕了幾根布條在洞口測測下面到底有沒有風,他說,盜洞打在這裡十分的古怪,搞不好這是某個缺德土耗子設的蜘蛛穴,專門吸我們這些小蜜蜂的。
王大乙一聽就樂了,咧嘴臭貧,“鏡爺您老這張褶子臉,還敢說自己是勤勞的小蜜蜂啊?我看您啊是大個兒綠豆蠅還差不多。”
鏡爺倒也沒生氣,“大爺額今年五十有余嘞,瓜蛋子恁見過這麽大年紀還下地的嘛?俺不勤勞誰他娘的勤勞?”
“我就敬佩您這樣的地下工作者,為了解放人類的文化遺產不懈奮鬥。”王大乙嘿嘿笑道。
我實在聽不下去他倆在這臭貧,倆人嘴裡沒一句可信的話。
鏡爺說他已經五十多了,糟老頭子我信你個鬼!
雖說他長得確實是老了點,可看人年紀最關鍵的部位,其實就是看他的眼角附近,這幾道皺紋是最騙不過人的。奈何這老家夥戴著墨鏡近乎全副武裝,誰也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除此之外,我還是對鏡爺所說的“蜘蛛穴”感興趣,我瞬間浮想聯翩,怎麽沒聽過有這麽個……
鏡爺解釋說,所謂“蜘蛛穴”,其實就是倒鬥的土耗子故意給同行下的陷阱,故意打了些假的盜洞。有些後來者撿完前人的漏,又想圖個方便,走前人的路遁走,可沒成想之前留的是條死路,更有陰損缺德的,會在盜洞裡面藏滿了銷器兒,專門坑殺同行的。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我以前見過的歹徒還是太善良了些,縱然有搶劫放火嫖娼未遂的,卻也不至於像這種以坑殺為樂的盜墓賊,真是一坑更比一坑深啊。
轉過話茬,我們三人又蹲在洞口旁分析。鏡爺說,這青銅棺絕對是後來有人遷移到這裡的,不然誰會把棺槨葬在鹽礁灘塗上面?這是風水大忌,所以說,這盜洞肯定是在更後期打出來的。
自古以來,倒鬥的行家向來是根據古書拓本上的藏圖或者分金定穴之術來定準墓室的方位。有些老手摸金校尉更是能把盜洞直接打進主墓室的棺槨裡,簡直罕見之至,但誰能預料到後遷棺材的位置?那真得是土神仙才行。
所以說,這盜洞怕不是從下面打上來的,而是說有人是從棺材裡打到下面的,可是他為什麽這麽做呢?
王大乙忍不住附和著,“老爺子說的不錯,打盜洞的人肯定當時也和我們一樣,蹲在了棺槨裡,而且八成也是那一批人把裡面的東西都帶走了,包括屍體和陪葬品。”
盜屍?我想想就覺著有些重口,這青銅棺裡的都得是千年老粽子了,這東西有什麽好盜的呢?莫不是那倒鬥的有什麽戀屍癖,還真聽說當年有人連慈禧那老棺材瓤子都不放過。
鏡爺聽我們在胡扯,本在一旁聽個樂,可忽然間我見他臉色突變。他說:“恁說,會不會似當年那人是被困在了棺材裡了?”
“那肯定是丫的困在裡邊了啊,不然誰正路不走,偏偏走狗洞啊?”王大乙撇了撇嘴。
可轉眼間,他臉色一沉,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王大乙和鏡爺警惕地打量著這青銅棺槨,還讓我不要亂動,生怕我們中有人碰出了什麽機關銷器兒。
進來之前,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經過剛才鏡爺的分析,我又覺著這事情似乎不太對。
我說,“既然以前有人在這裡打下過盜洞,再加上凡客也不知為何困在了這裡。這就說明若是青銅棺裡有機關銷器,應該早就被他們給激發了。不會留到現在,我們還安然無恙。”
鏡爺愣了愣,“還不算太傻嘞,恁說的有些道理。可你說那鬼佬為啥被困在這棺槨裡呢?”
這件事我覺著確實有蹊蹺,唯一的可能就是凡客也被酒井琺子她們暗算了,他臨死手裡還攥著的骨片便是鐵證。據我推測,有可能是她們在青銅棺裡發現了龍骨,後來分贓不均,那日本娘們把她昔日的老相好狠心地悶在了棺材裡。
王大乙卻嗤笑了一聲,“我說狄老九,你丫是甄嬛傳看多了吧。酒井琺子既然想做掉凡客,又何必給他悶在棺材裡呢?讓她手下拿槍突突了豈不是更好?”
我心裡有些不服氣,可細想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可我嘴上卻也不讓份兒,“那……那不會是被當成了誘餌,引誘我們的吧?”
正當我們還在爭論的時候,又聽見Alice小聲嘀咕:“剛才去埋凡客屍體的人,怎麽還沒回來?”
按理來說,鹽礁離這裡不過十幾米,撒潑尿的功夫就應該回來了,怎麽會這麽久?我明白Alice是在提醒我們,小心墨鏡兒暗中搞鬼,畢竟那些人都是鏡爺帶下來的。比起這老不死的來說,大妞還是更信任我和王大乙的。
沒過了多久,我們終於看見鹽礁上的兩個人往回走,只不過這些家夥走路姿勢很怪,淌著腿低著頭往前走,十分拖拉,就好像乾完什麽大活很疲憊的樣子。
我心說不就是讓你們拋個屍嘛?整的讓你刨人家祖墳似的。
我示意Alice往後撤,“喂,你們怎麽去那麽久啊?下面鹽礁又有什麽發現嗎?”
可奇怪的是,這些人並沒有理我,依舊埋頭往我們這邊走來,我心裡暗罵了一句傻逼,跟我裝個毛線啊?
王大乙見我受挫,不禁抿嘴偷笑。他清了清嗓子,也招呼道:“誒我說,哥兒幾個辛苦啊,快找個地兒歇歇得嘞。”
我呸了他一口,這廝在這賣什麽好?只見王大乙一臉殷勤,似乎想從他們嘴裡套出點什麽,可這倆人依舊是不理他,連頭也不抬,就好像沒骨頭似的。我覺著有些不太對勁,就回頭去瞧鏡爺。
我心說這倆人是他的屬下,莫不是得看主人的臉色才敢說話?
可我看墨鏡兒的表情也是一臉疑惑,我剛想提醒王大乙小心,可轉身就聽見一聲嚎叫,“誒我嚓,這……這丫的是什麽玩意兒?”
這時我們見到他們終於抬起了頭,正是剛才鏡爺的那兩個手下,只不過他們表情極其的猙獰,嘴裡還不停地往下淌著涎液,最為駭人的是,這兩人的臉都變成了詭異的藍色。
這種顏色很奇怪,不是那種受撞傷後產生的淤青,而是平時常見塗料中的那種藍色,很鮮豔,甚至有點妖。而且,這種藍色好像還在漫延,要從頭部逐漸往下竄。
這……這不和青銅棺壁畫上的藍臉怪胎有些像嘛?
若不是剛才王大乙機靈,隨手用洛陽鏟擋了一下,恐怕剛才就要被這兩個怪物偷襲得逞了,搞不好也會變成個藍臉的怪物。他們見到我們似乎也是一愣,轉眼間卻又撲了上來。只可惜,我們手裡的子彈並不夠多,不到關鍵時候根本不舍得用。
我來不及跟大妞解釋,一把就將Alice攬進了棺材裡。王大乙繼續用鏟子招呼這兩個怪胎,可他們力氣實在是太大,竟然一把奪走了洛陽鏟。
王大乙卻也沒慌,他借力蹬在其中一個的身上,順勢往後一翻,這才躲過了另一個的撕咬。他邊躲邊罵道:“老爺子,這……這你他娘的養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鏡爺顯然也不知道,還在一臉愣神地看著王大乙,他似乎也在好奇,他兩個手下怎麽突然間變成這樣了?
只見那兩個藍臉的怪物已經快衝進了棺槨,墨鏡兒從棺中一躍而出,雙腿夾在了面前怪物的腦袋上。他轉身一扭,就想扭掉藍臉兒的腦袋,可這時發現雙腿卻被緊緊抓住了。
我發覺,這些藍色的怪物似乎很耐打,而且力氣很大,不過看起來智商卻很低,他們已經沒有了自主意識。這算是變異?怎麽短短十幾分鍾,就讓他們變成了這副喪屍的模樣?
我根本來不及思考,一邊護著大妞,一邊借著周邊可以利用的一切去躲開怪物的襲擊。王大乙此時也自顧不暇,根本抽不出身來幫助墨鏡兒一把。
此時,我見鏡爺依舊與那個藍臉怪物僵持,動彈不得,我一時情急,就抓起鹽礁上的大塊岩石,就往怪物的腦袋上砸去。
可鹽礁上的石頭大多被風化得厲害,砸在藍臉的頭上就跟泡沫似的,只聽鏡爺倒立著罵我,“恁個笨蛋,扣他眼珠子啊!”
我作勢就去插怪物的眼,幸好一擊得手,而鏡爺反身借力一扭,雙腿並成剪子就要扭斷藍臉怪物的脖子,只聽清脆的哢嚓一聲,這怪物就徑直地倒在了鹽礁上面。
我連忙再去幫王大乙,可剛一轉身,突然間覺著腳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抓我的腿。我撿起落在地下的洛陽鏟,憑著感覺就猛拍了下去,只聽腳下又是一聲嘶吼,還有崩起來的涎液。
“我嚓,這鹽礁下面還有!”我大叫了一聲。
這時,我們才發現在棺槨附近的鹽礁下面,又冒出了兩個藍臉的怪物,仔細一瞧,這兩個竟像是之前跟著酒井法子的雇傭兵,他們怎麽都變成了喪屍一樣的怪物?
令我們更加驚訝的是,這些藍臉怪物似乎是根本打不死,剛才被鏡爺扭斷脖子的家夥,竟然耷拉著脖子又站起來了,他們發出著“呃呃呃”的低吼聲,又朝著我們走來了。
“我操,快躲進青銅棺槨裡面!”鏡爺大喊。
我和Alice使足了力氣,終於又把棺槨蓋子掫了起來。我喘著粗氣道:“快快……快進來!”
這時,鏡爺和王大乙趁著藍臉怪物還未站穩,連跑再顛,一頭鑽進了我事先留好的間隙裡,我又把棺蓋順著邊沿軌道往前一推,這青銅棺槨就又封上了。
棺材裡面漆黑一片,王大乙又打開了手電。此時這一幕,多麽似曾相識啊。我們依舊猶豫地蹲在了盜洞的旁邊,鏡爺一臉喪氣地看著我們,似乎覺著被折了面子。
王大乙也是心神不寧,縱然他小時候聽了這麽多靈異故事,可也沒親身經歷過這種詭異的事情,似乎是那棺槨中藍臉的怪胎走出來了,魂魄就附在那幾個打手的身上。
我咳嗽了幾聲,終於打破了寧靜,但棺槨的外面依舊傳來撕咬和撞擊聲。我有些猶豫,不知道這句話到底該不該講,“其實……其實剛才,那鹽礁下面抓我的腿的,我看見他的臉了!”
“是誰?”王大乙問道。
我長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是凡客,是藍色的凡客!”
“什麽?”大家都很驚訝,因為凡客已經死了,我們親眼所見。
可是我的眼睛也不會騙我,我又重複道:“沒錯,我絕不會看錯的,他死了,可是他又活了。”
“這……這丫的真是見鬼了!”
此時,令我尤為奇怪的是,情緒最為穩定的人竟然是Alice,這大妞怎麽好像見到什麽都不覺著驚訝呢?我甚至覺著,她該不會也是那藍臉怪物的同類吧?或者說,她事先什麽都知道。
我說,之前酒井琺子他們肯定發生了什麽意外。也許,她們也遇到了相似的事情,她們被一群藍臉的怪物襲擊,被迫鑽進了青銅棺槨裡,最後逃進了這盜洞中。
只不過,凡客不知為什麽受了傷,又被困在了棺槨裡面。他後來聽見我們在外面的動靜,就在示意我們救他,可等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沒救了。再後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去拋屍的兩個打手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藍臉怪物,而且凡客也是。
我們似乎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盜洞到底是幹什麽的?如果說它不是鏡爺所說的“蜘蛛穴”,那它又是幹什麽的呢?會不會很久之前就有前輩被困在了這裡,他是靠打這盜洞逃出去的?
還有,鹽礁上的那些骸骨到底是誰?是Alice口中的紐約街頭神秘的宗教信仰者?我覺著,還有一種可能性,他們是前幾批下到海底探尋龍骨的人,而且,這些人是島津家族派下來的前批部隊。
當然,他們的顱骨也都被打了神秘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