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就已經有好幾個雇傭兵喪命了,比起被墨鏡兒爆頭的那幾個,他們算是更為悲慘的,即使死了也不得消停。
我們一邊躲著這些屍蛾子,一邊還要躲開那些沒有臉皮的鬼佬,他們似乎已經腦死亡了,沒有什麽神智,可屍體不知怎的,還在應激性的動,就和那些僵硬的石俑一樣。
要說還是酒井琺子這小娘皮更狠,我還在躲著這些家夥,她卻一把奪過了凡客手裡的機槍,迎面一頓無情地掃射,把那幾個鬼佬硬挺挺的骨頭架子都打散了,瞬時間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還真是婊子無情啊,我惹誰也千萬不能惹這只看似溫順的母老虎啊。
可讓我更沒想到的是,那些眼瞅著崩飛的殘肢竟然還在動,那些屍蛾子不斷地堆積在殘肢上面,好像要把那些屍體拚全,我心說這他娘的根本沒完了。
墨鏡兒瞧了也是一臉的惡寒,我忽然想起那透明人俑的腳有古怪,似乎底部被黏在了水晶磚上,那是不是說明……
我見鏡爺邊後退,邊在打量墓室的四個角落,他還在找出口,可眼下我們已經被外層的石俑包圍了,而中間還有個詭異的透明人俑,簡直是被他娘的包餃子了。
這家夥竟然還在看遠處的四個角落,我心裡暗罵了一聲腦殘,那地方就算有出路,我們怎麽過去,難道還他娘的能飛過去不成?
“別他丫的瞎瞟了,出口好像在那透明人俑的腳下!”我破口大罵道。
墨鏡兒聽了我的喊聲,又瞥了透明人俑幾眼,似乎眼前一亮,嘴裡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麽,他單手衝我一伸,好像是要什麽東西。
可這時候他還想要什麽啊,而我又他娘的有什麽啊?
我一愣,突然意識到我手裡還握著一個洛陽鏟,正是墨鏡兒給那人俑蛻皮用的,這老家夥難道說要這個?
我見他有些急了,胳膊又衝我晃了晃,似乎我再不扔過來,這家夥就要上手搶了。可我實在是不想給啊,沒了這鏟子,老子手裡就啥都沒了。
我心裡把墨鏡兒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可眼前實在是沒什麽法子,我一咬牙一跺腳,就把鏟子給扔過去了。
這時候,眼前還真爬過來了一個石俑,我心情本來就不爽,不知道腦子犯了什麽邪,竟然一個飛腳就把石俑踹到了鏡爺的腳下。
墨鏡兒接過了鏟子,眼見又飛過來一個石俑,罵了聲娘,順手就用鏟子把石俑的腦袋給削掉了,可沒想到的是,從石俑還在掙扎的乾屍裡面,又飛出了數不清的屍蛾子。
我心說這些石俑之所以會動,可能是因為裡面的屍蛾子在作怪,又想起了剛才那幾個沒臉皮的鬼佬,“誒我操,這東西不能打碎了,這屍蛾子比那石俑還要難對付。”
眼前眾人點頭,都點起了火折子驅蟲,還有倒出子彈裡的黑火藥的,可這些屍蛾子也是見了鬼了,它們雖然怕火,卻好像極有智慧,繞著火源圍成了一周,把我們層層包圍了。
“火折子快不夠用了,鏡爺你他娘的快點兒啊!”我又催促道。
“老子活兒比較慢,青伢子莫慌嘎。”墨鏡兒雖然皮,但眼力卻是極準的,只見他胳膊繞開上身搖曳的人俑,一鏟子就扎到了底部與水晶磚接縫的地方。
眨眼間,他又下了好幾鏟子,每一次都精確無誤地鏟到了接縫的地方,看得我幾乎合不上嘴,心說這老閹鬼還真不是白給的,他最後一鏟子就猛地發力,
我本以為那透明人俑會被翹起來。 可突然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腦子裡重複著從酒井琺子出現到如今鏡爺鏟人俑的畫面,一切就像翻連環畫似的,我們似乎忽略了一個問題,酒井琺子她們為什麽會突然消失,又忽然間出現了。
這幾次消失與出現都是在燈滅的時候,如果她們曾踏入了其他的空間,為什麽一定要等燈滅的時候呢?
我隻覺著,這燈光下似乎在掩蓋著什麽。
會不會她們只是藏起來了,並沒有在這間墓室裡消失,但這就說明了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她們到底藏哪兒了呢?為什麽搜索的人並沒有發現她們?
我不由得想起了兩個人,老大和老二,當初就是他倆在外圍垛子中搜索的,他們會不會……有問題!
其實起先引起我懷疑的,還是之前老二的那個小動作,他在外圍警戒的時候,這家夥身子衝著外面,槍口卻對向了我們,但這家夥向來有些二,我也沒太放在心上。
但就在剛才,鏡爺要下最後一鏟子的時候,我恰好瞥到他的槍口突然立了起來,正好對著正在鏟人俑的墨鏡兒,我忽然間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一刻,之前所有的畫面似乎都連成了一片,我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麽。我眼裡的瞳孔在無限地放大著,就在鏡爺下完最後一鏟子的刹那,我竟鬼使神差地衝著他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一聲槍響打破了我所有的猜想。
墨鏡兒還沒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就覺著自己好像哪裡中彈了,緊接著他就要罵娘,可我卻看到老二的槍口又衝向了我。
我本以為這回是我在劫難逃了,這時候了,還硬要充什麽英雄?何況這墨鏡兒還是個老閹鬼,我兩眼一閉,就要認命了。
可沒想到的是,墓室裡的燈突然間又滅了,只有那透著瑩綠色的人俑在發著光。這一幕極其的美麗,又滲著說不出的詭異。
此時此刻,我沒有聽見那遲來的槍響,只看見墓室裡所有的屍蛾子,似乎都徹底癲狂了起來,爭相飛向了那發光的人俑。
我心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飛蛾撲火?只不過,這些屍蛾子竟然攜著那人俑飄了起來,還有不斷飛來的屍蛾子在撞擊著人俑的表面。
我實在看不明白,這些蛾子到底要幹什麽?
這時候,鏡爺似乎緩了過來,咳嗽了幾聲,“他娘的嘞,趕緊從那口子下去嘎,等恁人俑中的東西飛出來,就……就真跑不掉嘍。”
我心頭一緊,聽鏡爺的意思好像是說,外面的那些屍蛾子是想把困在人俑裡的東西給救出來,我擦,難怪之前看到那透明人俑裡,好像有血液在流通一樣,但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呢?
墨鏡兒扯下了一條衣服,綁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剛才若不是我撲上去救他,這家夥估計早就被老二給打死了,嗝屁朝梁了。
眼下,四周雖然仍是漆黑一片,但好在那透明人俑還發著綠光,按理來說,我們應該還能依稀瞧著他們人影的,但此時我們卻連一個鬼佬的影子也沒見著,難道說他們又藏起來了?
我覺著不對,倘若他們隻想藏起來的話,就犯不著剛才打黑槍了,老二那是想除掉鏡爺。我估摸著,可能是見著墨鏡兒要翹開密道了,怕他自己溜下去,率先打開那青銅棺槨。
但老二不應該是鏡爺的自己人嗎?誰能料到跟著自己十來年的人,竟然在生死關頭變節了?
我瞧著如今鏡爺一臉的沮喪,若是往常即使負了傷,也得跟我扯皮打諢,可眼下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被傷透了心,竟有些像個新喪的小寡婦。
我也沒心情去揭人家的傷疤,剛想去拉鏡爺起來,可不知從哪冒出來一隻手,一下子從我身後就把我的嘴給捂住了,我一頓猛烈地掙扎,突然聽見這人說話了,“你丫別動,是我!”
我一聽這聲音,就認出來了,這他娘的不是王大乙嗎?難怪剛才老二要開槍打我的時候,燈卻突然滅了,我心說很可能是這小子搞的鬼,不然我還真就掛了。
“拉起那糟老頭兒,跟緊了我。”王大乙又催促道。
“那可……可我們要去哪兒啊?”
王大乙並沒有理會我,只是回頭瞧著那發光的人俑,嘴裡喃喃道:“誒我操,那東西真他娘的要出來了。”
我順著瑩瑩的綠光看去,只看見那透明人俑的皮膚,似乎和之前不一樣了,變得薄了很多,此刻誰要是敢輕輕觸摸一下,那層皮準能破了。
我一時還覺著很漂亮,晶瑩剔透的,但皮膚的內層簇擁著數不清的小綠點,在顧湧著,整個人俑就好像隻發脹的繭蛹子。
不知怎的,我忽然有種預感,也許發光的並不是人俑的本身,而是裡面的那些蟲子,就他娘的跟螢火蟲一樣。
可為什麽王大乙和鏡爺都害怕這些蟲子呢?
我自然知道那些屍蛾子的厲害,人只要觸碰上,皮膚就會立刻潰爛,可這些蟲子卻顯然並不是那些屍蛾子。
要論大小,這些蟲子小的幾乎看不見,若不是成群聚集起來,我可能隻認為那是一個汙點罷了,根本不會在意它。
正當我打算瞧個仔細的時候,借著透明人俑的反光,我似乎看見在我的身後,有個腦袋湊了過來,這人好像是墨鏡兒。
我心說他不是害怕這些小點點嘛,怎麽現在膽兒大了?我還想回過頭去嘲笑他一番,這時候鏡爺竟然把腦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一趔趄,覺得很莫名其妙,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一個大男人黑燈瞎火的,墨鏡兒怎麽會乾這種事?
難道說我腦子抽抽救了他一命,鏡爺要以身相許?
我滿腦子的黑線,忽然想起了我之前的猜測,他很可能是偽滿時期遺留下來的老閹狗,心理多半有些不正常。這麽一想,雖說我有些不自在,但一時間也就釋然了,權當給他點生理安慰好了。
可此時再瞧,那透明人俑就好像鏡子一般,我竟然從反出的光中看到了自己和墨鏡兒的身影,而且鏡爺那張老臉還越來越清晰。
雖然腦袋就在我的肩膀上,但我卻不想回頭去看,心裡惡心得要命,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這老閹鬼給……
這時,鏡子中的墨鏡兒好像撫了一下他的鏡子,我又有些好奇這家夥到底長什麽樣啊?那雙漆黑的鏡片後面,有著一雙怎樣的眼睛?我打心裡覺著,鏡爺得是個帶派的老帥哥。
我正這麽想著,他突然又動了,竟然真的把那鏡子給摘了下來。我瞪大了眼睛去看,這張臉飽經滄桑,寫滿了他幾十年來的經歷,但那雙眼睛確是極其的深邃迷人,似乎能洞穿你的一切。
但不知怎的,我覺著這張臉怎麽那麽眼熟呢?
我心裡沒來由地忐忑了起來, 越瞧越覺著不對勁,這張臉除了褶子多一些,這五官長得怎麽挺像我呢?
我不禁就納悶了,難道說墨鏡兒是我失散已久的什麽親戚?
這一瞬間,讓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一個人,我的老叔,可他頂多也就四十多歲,不可能老成這樣啊?這張老臉得是我爺爺輩兒的。
我還是不敢去轉頭,腦子裡不禁浮現了很多亂七八糟的鬼故事,什麽一回頭看見了張沒有五官的臉,當然我更害怕面對的是,鏡爺真是我的老叔。
這種感情極其的複雜,我不想再去看,卻又忍不住去瞧,這眼不經意的一瞥,讓我莫名地打了個冷顫,這張臉的眼角竟然有個痦子,而我的眼角也有一個,怎麽可能這麽巧?
還有……這五官怎麽越瞧越覺著熟悉,就好像自己在照鏡子?
我腦子裡突然有個極其可怕的想法,一閃而過,這張老臉該不會就是我自己的吧?我老的時候就會長成這樣了。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可鏡像中這張臉並沒有動,反而帶上了那副墨鏡,我的神情有些恍惚,已經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這張臉真的不是我的?
那鏡爺他到底又是誰呢?
忽然間,我瞧見他竟然在對我微笑,漸漸,這個嘴角誇張地咧到了耳根子,很難形容這是什麽表情,像笑又像哭,有種說不出的陰冷。
更為詭異的是,這個笑容我以前好像還見過,似乎……似乎是在夢裡,沒錯,是好多年都在重複的那個夢。